光明顶上,原本已经断壁残垣的房屋瓦片,此刻全部烟消云散,顷刻间被毁于一旦。
片刻之后,陈庆之呕出一口鲜血,从尘土中缓缓站起来,此刻他的上身已经彻底裸露,一身结实的肌肉展露无余,只是多了几道血色的剑痕。
在他的对面,孙颖达喘着粗气,他的那身蓝色道袍毁了一半已经残缺不堪,原本白净的脸上多了许多灰尘,一丝鲜血从他的手腕上流下,虽然伤口不大但却令他无比震惊。
他适才用尽全力,那一招「有凤来仪」是他清风剑法的上乘一剑,他原本很自信可以一剑杀了陈庆之。
但结果却是没有,那一剑与陈庆之的「一剑挽星河」相遇,也只是抵消了陈庆之大半的剑气,好在孙颖达靠着无比深厚的内力抹去了残余剑气,但还是被其中蕴含的无上罡气划伤了手腕、撕裂了道袍。
而他的那一剑他亲眼看到撞在了陈庆之身上,却没有出现他想象中血肉横飞的模样,即便那些剑痕看起来可怖,但显然陈庆之肉体强横更令人感到震惊。
“这小子难不成是钢筋铁骨不成”骄傲如孙颖达也忍不住心中惊呼。
“牛鼻子,就这点本事吗呵呵”陈庆之拇指抹去嘴角血迹笑道。
“哼,天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臭小子,你越这样我越发笃定今天必须杀了你的想法了”孙颖达狠狠说道。
在他身后的杜光禄和陆冠辰二人相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惊讶,他们惊讶于陈庆之在那一剑下能够存活,也惊讶于陈庆之还有胆子挑衅孙颖达。
“此子当真有些妖孽师兄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杜光禄一度忍不住握住腰间的那柄「广汉剑」,好在陆冠辰摇摇头道:“你若出手,只怕先被师兄所不允”。
话音一落,陆冠辰眉头微颤,嘴唇微启,然而就在此时,他感应到了什么,眉头微蹙,扭头看去却是不再出声。
一阵突如其来的惊雷忽然响起,就如同敲响这场大战的战鼓一般响彻云霄,顷刻间,一场大雨席卷了光明顶,早已破败的山顶此时没有一处可以遮挡这场雨,众人全都任凭风吹雨打也目不转睛看着战场的中央。
目光看去,孙颖达脸上的惊诧就在此时收敛,他眼角的几丝微小的皱纹,都被一些奇异的荧光润平,身体肤开始闪现玉质的光泽,一股滚滚的热气,使得天空中飘下的雨丝全部变成了白色的水汽,一股浓烈的杀伐气息,开始充斥这个小院。
“龙虎山大黄庭师兄果然去过龙虎山”杜光禄眼神微微一变忍不住说道。
世人皆知正一教如今一分为二,茅山和龙虎山分庭抗礼难分高下,但只有身在正一教中的人才知道,茅山和龙虎山比较的根本,乃是两套截然不同的功法。
茅山宗主修上清经,这门功法讲究循序渐进,摒弃杂念而练就清澈真气,在其问世的许多年中,都被诟病进境太慢或是不温不火,难以克敌制胜。
直到孙游岳的出现,他改进了上清经创出一门名为上清洞玄真经的功法,一改上清经颓势,修炼大成后威力玄妙,只是依旧难以跳出进境缓慢的缺点,据说除他以外,也只有如今正一教掌教陶弘景修炼到了最高的第十层。
但也是陶弘景,据说在孙游岳的基础上以两仪四象之法创出了一门两仪太清功,并且借此功法一跃成为正一教第一高手,从此才让茅山逐渐凌驾于龙虎山之上。
也正是由于茅山的日渐兴盛让不少世人渐渐忘了那座曾经的道教祖庭龙虎山,也忘了曾几何时,龙虎山所修炼的「黄庭经」被称为当时无双的奇功,直至龙虎山被流云剑一人一剑打得抬不起头。
而杜光禄等人便是正一教中寥寥几人知道这两门功法优劣区分的,其实道理很简单,不论上清功法还是黄庭经,都是道家存神御气的路数,不同在于上清经讲究存身外之神,凝练身外之气,而大黄庭乃存自身之神,凝气于自身黄庭之内。
杜光禄还知道,龙虎山黄庭经练到大成后一身气息存于自身隐忍不发,但一身气息却深厚如江海,用气之时徐徐而出呈现金光,不仅可抵御罡气更可以穿金断石,世人称之为大黄庭
曾几何时,茅山内有传言说大长老孙颖达因为不满陶弘景专权曾偷上龙虎山求学黄庭经,如今看来不但不是空穴来风,孙颖达更是将黄庭经练到了大黄庭境界。
“师兄原来这些年都一直隐匿了境界啊,若是练成大黄庭的话只怕师兄还要比吕不凡强上不少啊”杜光禄心中惊骇起来。
“哐当”一声,孙颖达忽然丢掉了手中的剑。
大黄庭以自身为神,修炼自身之气,便再也不用借助长剑之力了。
“终究还是得靠这法子,师傅对不住了”孙颖达的眉宇之中出现了一缕深深的失意和哀愁,但在下一刻,却都全部消失,全部化为锋利的剑意
他手中无剑,但整个人仿佛就是一把长剑立于雨中
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光,就像一柄隐匿在鞘中许多年的绝世宝剑,骤然出鞘
散落一地的砖瓦和山顶上所有干枯的和正在生长的蒿草,全部为锋利的气息斩成数截,往外飘飞。
“今日便让尔等掌掌眼”
孙颖达深吸了一口气,他眼中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对面的那柄三万剑和陈庆之。
“正一教茅山宗孙颖达,以大黄庭赐你一死”
当他这样的声音响起,陈庆之尚且沉默无语,看似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距离孙颖达最近的柳天豪等人却都是一声低吟,身影倏然闪到一旁的几个角落,而后连忙运气稳住心神。
方才一瞬间,孙颖达身上的无上气势压的他们全都喘不过来气了,龙虎山大黄庭,今日得以重现往日光辉。
孙颖达一双手随后一挥,一道金光从他体内迸发出来照的他好似天神下凡一样,随着急剧的旋转,不是洒出无数滴雨滴,而是射出无数条金色劲气。
轰
整个山顶一侧好像纸糊的一样往外鼓胀起来,瞬间无数石块、松柏炸成无数燃烧的碎片。
一声声闷哼声在众人耳边连连响起,这些燃烧的碎片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让即便是杜光禄和陆冠辰这样的高手鞋底也滑在土地上也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绵密的劲气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墙,很少有燃烧的碎片穿刺出去,滚滚的热气和汹涌而去的金光被迫朝着上方的天空宣泄,从远处望,就像在天地之间陡然竖立起了一个巨大的光晕。
光晕的中心朝着陈庆之压去,孙颖达这一身大黄庭犹如泰山压顶,压的陈庆之甚至连拿起剑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咬牙站在那里,在这一掌拍出后轰然而来,无数双眼睛看向陈庆之,他们几乎可以肯定陈庆之要完了。
因为陈庆之已经脸色苍白,身负重伤,可就算他钢筋铁骨又怎么敌得过这翻云覆雨般的大黄庭
一个年轻剑客斩杀了惊鸿一枪吕不凡,逼着孙颖达用出压箱底的大黄庭,已经可以确定将成为江湖上的传说了。
那道光晕压向陈庆之的最后一瞬,光芒大作浓缩成一道硕大的金色拳影,众人暗道这便是大黄庭的杀招了,不少人觉得怅然,他们也幻想过陈庆之会赢,但此时想想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虽然就此陨落很可惜,但天妒英才的事情多如牛毛,过一阵子兴许就被人遗忘了。
“他毕竟不是流云剑,除了他的剑,谁能一剑破了大黄庭呢”杜光禄眼中闪烁出一阵的惋惜,可忽然间他的眉头猛然一皱。
陈庆之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青色的长剑。
“他竟然拿起了剑”
“他他在抵挡大黄庭”。
杜光禄和陆冠辰都在惊呼,那柄青铜剑长不过三尺有余,但剑身和剑尖上却外放出一道雄浑的青色剑芒,青色剑芒中又闪出一道耀眼的红色和金色,相映起来却是形成了长达数米的耀眼光团
这道光团竟然开始苦苦支撑大黄庭的压来
“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孙颖达微微一怔,随即加大手中金光的威力喝道。
下一瞬他看到了陈庆之那双倔强倨傲的目光,正高高抬起看向他,那一瞬孙颖达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我有一剑,可斩世间不平”。
陈庆之大吼一声,下一瞬,似乎天地之间涌来一股股精纯而又凌厉的气流,一道道气流汇聚起来,闯入金色光晕汇聚在陈庆之的剑锋之上,在孙颖达的眼中却有成千上万道细密的雨丝,如无数柄小剑朝他笼来。
借天地之气平不平之事,陈庆之在大黄庭压来的生死关头忽然想通了一点,那个关于”剑势“的含义。
生死之间他想到了远在武康的父母、想到了不知何处的江雨禾、想到了自己身后的耿壮和柳依依,想到了那些无辜枉死的好人,想到了那些逍遥法外的恶人。
他想到了自己死后,终将被盖上一个逆贼恶人的名号,一如流云剑一样被人唾弃而后遗忘,而这世道却依旧如此的不公,丝毫不会为他同情半分。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与人分离,不甘心保护不了想保护不了人,不甘心这世界有如此不公平的事,不甘心有人不分善恶是非却受人敬仰,有人侠肝义胆却被人谩骂。
那一瞬间凌虚一指和凌虚功的奥义涌入脑海,凌厉的凌虚功一股股涌起,他仿佛明白了柳破虏为何要说一指定生死的气势,那气势不是为了争强斗狠,而是为了磨平自己心中的不甘,用一指破去世间不平的气势。
天地本是公平的,不遵天地道义之人终究死于天地的谴责,这便是借天地之气斩杀不平的气势。
陈庆之恍然间领悟了自己的剑势,一剑斩不平的剑势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