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李云智叹息了一声,身处长安,再放眼天下,眼前仿佛笼罩着重重迷雾,根本看不清啊
纪诗诗可不知道这位李大人心中竟有了如此多感慨。
她的双眼微微泛红,声音也变得哽咽,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在李云智看不见的桌下,狠狠地揉着裙摆。
几乎快要将这珍贵的舞裙给揉烂
接下来的,就是一出悲剧的开始
因为家中没有了粮食,也买不起粮食,对于一个普通农民而言,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只能够变卖田地,用极为低廉的价格换取粮食。
田地变卖了,那就只剩下一身的力气了,成了豪绅富商家中的佃农。
李云智听着,陷入了沉默。
看起来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但这却是土地兼并的缩影。
而土地兼并的危害有多大,李云智更是比谁都清楚,
甚至可以说,历朝历代的衰落与灭亡,都与这土地兼并离不开关系。
只是李云智没有想到,大唐才建立没多久,益州之地就已经有了这么严重的土地兼并。
“大人,你可知道哪一年县里的县令是谁正是如今的益州司马,于宣于大人”
似乎是恨到了极致,纪诗诗的语气反而平缓了下来,但这缓和之中,却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
若是说益州糜烂的官场,是他们家庭悲剧的开端,那于县令,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在纪诗诗的父亲成为佃农之后,想要吃饱饭似乎就成为了一种奢侈。
而一位佃农,却有着一位如此美丽动人的妻子,这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时任县令的于显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这一消息,一个异域风情的女子对于他而言,是一个极大诱惑。
于是他勾结了地主,设计让纪诗诗的父亲欠了巨额的债务。
要让他把妻子献出来抵债
他自然是不肯的,但一个小小的佃农,面对地主和县令,又如何反抗得了呢
那一夜,益州的天空落下了鹅毛般的大雪,还刮着很大很大的风。
纪诗诗的父亲正好带着纪诗诗出门去置办过冬的物事,被风雪所阻,一时无法回到家中。
于县令抓住了这个机会,带着护卫闯入了他们家,想要将纪诗诗的母亲强行抓回府上。
但却遭到了这位东部突厥女子的激烈反抗
而她的反抗竟然激起了于县令的兴致,吩咐手下将她给控制住,竟然就要在纪诗诗的家里对她的母亲用强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异族的美丽女子,内心却是比谁都刚烈
她用尽浑身的力气从护卫手中挣脱出来,最后一头撞死在墙壁上
说到这里时,纪诗诗眼中早已盈满了泪水,带着有些嘶哑的嗓音骂道:“他不是人不仅逼死了母亲,而且”
纪诗诗母亲临死不从的气势,彻底将于县令激怒,他下令抓住了纪诗诗和她的父亲。
纪诗诗被卖进了烟火之地,等她长大了,用身体来偿还那巨额债务。
可随着年龄的见长,纪诗诗出落的越发动人,于显便换了一个想法,他将纪诗诗捧成了益州花魁。
而且随着名气越来越大,纪诗诗已然成了他结交朝廷官员最好的工具。
并且始终保留着她的完璧之身,想要等待最好的时机将她献出去,获得最大的利益。
如此过去了数年,李云智,便是于司马让她来巴结的又一位官员。
纪诗诗说了许久的话,感觉嗓子有些哑了,便拿起茶杯准备润润嗓子。
而李云智在听完整个故事之后,沉迷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的父亲呢”
“父亲”纪诗诗的眼睛突然变得通红,似乎这两个字彻底的刺激到她。
她拿着茶杯的双手忽然用力,竟是直接将茶杯给捏碎,碎片划破了她的双手,满手都是鲜血。
但纪诗诗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样,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缓缓开口。
“自我入烟花之地,于司马就让他在这做了一个龟公,亲眼看着我被老妈子训练,看着我长大,去取悦那些年老的官员大人,诗诗现在晚上做梦,都时常看见爹的那一双灰色死寂的眼睛,在角落注视着我”
“但爹他毕竟还活着,诗诗那时候每天都努力的训练,就是想着有一日能够还清债务,拿回自己的卖身契,带着父亲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
“两年前,我赚的银子好不容易有了欠债的一半,看见了未来的希望,他死去了”
“于司马瞒着我说爹只是被他关起来了。”
纪诗诗突然站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他不过是想用我的父亲继续控制我他也害怕啊,怕我不顾他手破这会让他很头疼”
“可仅仅让他头疼又怎么够我要让他人头落地让这些压迫百姓的狗官全部都死”
这笑声从极度的悲伤,慢慢转变成极度的恨意,两行泪水却止不住的从眼中留下,将脸上的胭脂全部染花。
手上被茶杯划破的伤口,鲜血还在慢慢的滴落。
李云智连忙抓过她的双手,把自己的衣袍撕开,简单的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然后怜惜的将她搂入怀中,低声说道:“没事了,我会为你做主的。”
“大人”纪诗诗猛地扑进了李云智的怀中,放声痛哭。
这些话她忍耐了十几年,她对着那个导致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强颜欢笑了十几年
在这一刻终于获得了释放,她不顾手上的伤口,狠狠的抱住李云智。
生怕这十多年来,看见的一线希望逃走
她想要脱去李云智的衣服,用自己的身体回报李云智,让这位大人更加尽心尽力的去帮她报仇,惩戒恶官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唯一能做到的。
感受着怀中人儿的慌乱,李云智怜惜的把她抱起,放在了床上,为其盖上了被子。
就在他要去收拾一下凌乱的桌子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的握住。
纪诗诗把全身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眸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胭脂都花掉了,不想让李云智看到自己不好看的一面。
她有些柔弱的说道:“大人不要走好不好”
李云智身体微微一僵硬,坐在了她的身侧,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道:“好,我不走。”
待到纪诗诗沉沉的睡去,李云智小心的将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