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杜奶奶出院了。
她坐在板车上,上面铺了被褥,软得很,一点都不硌人。
两个儿子在身边陪着,一路上杜奶奶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这之前带去医院的东西都放在板车上了,也不需要人提。杜有军跟杜父换着推车,于月莺跟在板车后面走。
终于到了杜家。
杜爷爷一直在院子里坐着,不时的站在院门口往外头看。
来了。
杜爷爷站起来大步往外走,肉眼可见的高兴。
“回来了。”杜爷爷看板车不好进院,把铁门拉开。
“爸,我来。”杜有军不敢让老爷子累着。
这会杜父拉车,把板车拉到院子里头,尽量挨着门口。
这样好把人背进去。
杜有军半蹲着,让杜奶奶靠过来,抱着他的脖子,这样好背。
这就么一会跑,累不着孩子。
杜奶奶乐呵呵的让二儿子给背进了屋,杜爷爷跟在旁边一块进去。
杜父收拾被褥,卷好准备放进屋。
这板两个回头还要还给老卫的。
于月莺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站着,杜父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抱着被褥回屋去了。
杜母在厨房做饭。
家里孩子们也不知道去哪了,一个都不在,老五不知道是不是上课了,今天她就没瞧着人。
还在老三,也不在家。
杜母忙得要死。
身边连个打下手的人都没有。
更别说有军回来了,这晚饭还得做些好吃的,不然净吃萝卜白菜了,那哪行?
就是吧,这肉菜不好弄。
肉票早就用完了,这会去借都不好借。更别说她从医院回来都下午了,不管是供销社还是肉摊,肉早就卖完了。
杜母后来想了个法子。
她厚着脸皮出去跟邻居们借一些好菜回来,像老卫家,过年借肉腌得多,这会家里可能还有腊肉。
还有张婆子家,她女婿听说是什么厂的,跟食品厂有点关系。
这两家杜母都去了,还真给她借着了。
老卫家割了一斤借肉给她,张婆子那边给了些火腿肠,足足四根呢,炒一盘子足够了,添个鸡蛋,火腿肠炒蛋,也算是好菜了。
杜母提着东西回来的时候,碰到小李了,小李听说她家二弟回来了,将国庆没喝完的半瓶酒也给提过来了。
有菜没酒,这哪行?
杜母谢了再谢:“小李,太谢谢你了,回头等我家老杜发工资,请你吃饭。”
杜家这会确实没酒了。
以前杜爷爷床底下可能还藏了酒,烟啊之类的东西,可现在不是被偷了吗。
真是的。
杜母回到家,拿着菜篮子,就往农贸市场去了。
又去那边买了花生米,豆腐,小葱,土豆,都剩得不多了,再退一些豆腐都买不着了。
她还买了些豆干。
回来后,杜母就马不停蹄的开始洗菜做饭了。
她一直忙到现在就没停过。
锅里的油烧热了,杜母把切好的土豆倒了进去,刺啦一声响,杜母往后退了半步。
“姨妈。”
于月莺回来见没人理她,就自个来了厨房。
杜母心着炒菜,压根就没听到有人喊她。
“姨妈,”于月莺的声音大了些,又喊了两声,杜母这才看到她,“快过来帮忙,你把外头桌子擦一擦,把碗拿到院子里的水龙头底下冲一冲。”
于月莺把火车票掏了出来,递给杜母,“姨妈,姨父把票买好了。”
让她明天就走。
杜母瞧了一眼,“等吃完饭,我会跟你姨父好好说一说的。”
怎么是明天的票,这退票可就不能全额退了。
又损失一笔小钱,杜母心疼得很。
于月莺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姨父让她走之后,她感觉在杜家呆着,哪哪都不自在。
火车站。
八点。
从红光县到阳市的绿皮火车到了。
杜二提着行李下了火车。
他从火车站出来后,没急着回家,倒是去了以前一起的朋友家。
火车上烟味太重,他得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家。
要是爷爷不好,或许得去医院。
杜二的这个朋友叫孟丁,他长得高,人瘦,腿跟竹杆似的,人送外号细杆。
他是一个人住,他家就他一个儿子,父母去世得早,以前这屋子叫大伯占了去,那会他还在读初中。
后来就没钱读了,后来他在大伯家过得不好,经常挨打,开始挨打得多,后来学会跑了。
这越跑越快,大伯就打不着他了。
他是十七岁的时候碰到杜二的,后来就跟着杜二混。
熟了后,他才把自己的事告诉了杜二他们,家里的东西全被大伯家占去了。杜二他们知道这事后,就帮细杆把屋子给要了回来。
把大伯一家给赶出去了。
后来,这屋子就成了他们五个人的据点。
细杆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以为是大伯家的两个儿子又来要屋子了。
不想开门。
“细杆,开门。”杜二在外头喊。
细杆以为自己太想杜二了,产生了幻觉,可尽管这样,他还是一把拉开了屋子的大门。
活生生的杜二就站在他家门口。
细杆激动坏了:“杜哥,你回来了!"
恨不得抱上去。
杜二扒开他,“别黏黏糊糊的,我身上味重,等会要去医院,在你这边洗个澡,马上就走。”
“杜哥,你好不容易回来,我找叫小齐他们过来,咱们好好聚聚,喝喝酒。”细杆太高兴了,他们一群人好久都没这么齐过了。
杜二:“我家里有事,得先回家,聚的事回头再说。”
先回去看老头子死了没。
先回家,老头子没死他爸会说是哪个医院的。
杜二跟杜爷爷不合,可一想到老爷子要是没了,心里怪难受的。
医院。
“出院了,什么时候出的院?"
老五在天黑前赶到了医院,可上去一看,杜奶奶已经出院了,再到楼下一看,爷爷也出院了。
这两老人怎么回事。
还没好呢,都出院了?
老五跟身边的老三抱怨着,“我还说这轮椅奶奶能用上呢。”结果人都出院回家了。
这轮椅真是白借了。
还累得她跑了一整天,还麻烦三哥去接她。
“借都借了,就算出院了,奶奶这一时半会也不好走动,回家能用上。”老三推着轮椅往外走,“你借了几天啊?”
“借了两个星期。”老五跟在老三后面往外走,“我早上去医院的时候碰到钟小青了,才知道她爸是康复医院的,那边有轮椅。”
要不是有钟小青牵线,她还借不来这轮椅呢。
不过老五是学生,这借轮椅得给押金,不然借走了还不还怎么办?
她
没钱。
只好找三哥帮忙。
幸亏三哥兜里还有点钱。
钟小青说了,一个轮椅一百块钱呢,押五十,算便宜了。
老五说:“我跟钟小青关系好,她跟她爸说好了,只用交押金,等用完回去,押金就退给我们。”
没有额外费用。
还是钟小青讲义气。
老三:“行了,累了一天吧,赶紧回家吧。”
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吃的。
他说完,看了眼身后,“文秀,你说你不好好在家,跟着我们跑什么。”
累吧。
文秀说:“我还以为你去冰棒厂。”
她妈今天肯定回冰棒厂了,她还想回去的。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还有最后一个菜,打个蛋花汤。
她催杜父:“你去外头找找,看老五是不是去哪个同学家了?”这一天了,一个姑娘家到底去哪了。
学校那边说老五没去上课。
杜父道:“兴许是跟老三一块出去了,我去院里看看。”
杜有军在杜爷爷那屋陪他们说话。
五六年没见,杜奶奶有一辈子的话跟二儿子说,孙子孙女们好不好,今年过年回不回来?
杜父从屋里走到院子,到了院门口,伸出半个身子往外头看。
左边,没人。
右边,有人来了。
他再一看,这身形,这绿军装,是不是大儿子回来了!
杜父赶紧往外走,想走近些,这样看得仔细。
“爸。”
来人认出杜父了,喊了一声。
真是大儿子杜文回来了!
杜父惊喜不已,手重重的落到杜文的肩上,“是不是老三给你发电报了?”
“老三给通讯室打了电话。”杜文说,“杨莉(他媳妇)身子不舒服,这路程太远,我就没让她回来。”
说到这,杜文赶紧问,“爷爷呢,现在怎么样了?”
“在家呢,走,回家去!”杜父伸手帮杜文拿行李,东西不多,就一个手提的帆布行李包。
杜父看到大儿子,话都多了,“你爷爷看到你,肯定高兴,你二叔也回了。”
一家子人快齐了。
“老二没回来?”杜文问。
刚才他下火车出站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个人特别像老二,不过那人走得太快了,他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
杜父叹了口气,“这小子跟你爷爷怄气呢。”
说起来,“老二也不知道分到哪了,这想传消息过去那没法传啊。”又是乡下地方,莫说电话,电通没通还不一定呢。
杜文跟着父亲回了家。
进了屋,杜父朝厨房喊道,“彩月,阿文回来了!”
没过一会,就见杜母拿着锅铲跑出来,看到大儿子,鼻子发酸,上前去用手摸了又摸,真是她儿子回了!
不是做梦!
糟了。
这饭是不是做少了?
杜母一把扯下围裙,“你把锅里的汤倒到汤碗里,我去食堂看看,那边还有没有什么菜。”小朱(胖婶,铁路食堂的)这会应该还在食堂吧。
儿子回来了,之前腊肉火腿肠不够吃了,要是有排骨才好呢。
小朱有个亲戚在肉联厂,不知道那边还有没有肉。
杜父赶紧拽住她,“明天再去了,这天都黑了,屋里的菜够了,不行你去跟隔壁借几个鸡蛋,给老大煎蛋吃。”
还往哪找菜啊。
杜母一听也是,转头去了沈家。
出来时手里端着两个大碗,一个碗里头有鸡肉鸡汤,这是隔壁刘芸给儿子沈洋补身子用的,刚出锅的。
另一个大碗里是米饭,沈家的饭煮得多,吃的人少,就匀了一些给她。
杜母去得巧啊。
她喜滋滋的回来了,“得亏沈洋在家,要不然咱阿文还喝不到这鸡汤呢。”
哟,老三跟老五也回来了。
杜母把两个碗放下才发现不对,老五边上是文秀,老三后面那个是谁?
“老二!”杜母的嗓子几乎要喊破了。
她家老二回来了!
屋里。
杜母的声音太大,屋里杜爷爷都听到了。
像是说老二回来了。
他没听清,侧头问杜有军:“刚才你大嫂是不是说老二回来了?”
杜有军站起来,拉开门,看了一眼,“是老二回来了。”
杜爷爷猛的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
“爸,你慢些。”杜有军跟在后面走去。
他有五六年没回来了,压根就不知道两年前杜二跟杜爷爷大吵一架,离家的事。
杜爷爷这边从屋里出去,正好老五推着轮椅往这边屋子走。
杜有军看到轮椅就停住了,“小五,这哪来的?”
还弄到轮椅了。
这轮椅可不是每个医院都有的,更别说一般人家了。
“我同学她父是康复医院的院长,我找她帮忙借的,”老五堆着轮椅子往杜奶奶屋里走,“五十块钱押金呢,这钱还是我三哥跟人借的。”
杜有军听了后,从身上拿出钱包,拿了五张大团结出来,递给老五,“拿着。”
“二叔,你真是太好了,我可收了!”老五嘴甜得很,“我就知道您最心疼奶奶,这次也是你最先回来的。”
钱她收了,回头让三哥拿去还了。
至于押金,等还轮椅的时候再说吧。
杜有军笑,“行了,跟二叔客气什么。”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杜爷爷,正在跟杜二说什么,这小武(老二杜武),从小就不服管,大了还是一样。
杜有军觉得这样的孩子其实挺好的,在外头吃不了亏。
“奶奶,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老五推着轮椅去给杜奶奶献宝了。
她还叫上了二叔,把杜奶奶扶上了轮椅,然后从屋里推了出来。
杜奶奶抱着老五,"我的乖孙,就数你最终奶奶,这一天跑累了吧。”杜奶奶悄悄跟老五说,“等会我给你拿零花钱。”
她就说老五没白疼吧,关键时候还是老五靠得住。
“有军,你推我去桌边,我在那边跟大伙一块吃。”杜奶奶能出去了,高兴得很。
孩子们都回来了,这样的热闹,多少年没见了。
外面。
杜二的头发被杜母弄乱了,刚拔正,杜爷爷背着手过来了。
“瞧瞧你这头发,怎么不去剪剪?”杜爷爷又说杜二的衣服,“你都下乡了,还穿这样的好衣服,能下地干活吗?”
他说习惯了。
杜二上下打量了一下杜爷爷。
老三电报上说爷爷病重,这瞧着不是挺好的吗,他都怀疑是不是老三跟爷爷一起诓他回来。
可看到二叔跟大哥回来了,又觉得应该不是。
杜爷爷见杜二不理他,心里不得劲。
这二年不见,还生分了。
不
就是吵了一架了,这家伙还挺记仇。
杜爷爷其实想过,“老二,你要是真想当警察,回头我跟小肖说说,明天你见见他,咱们把这事安排了。
这算是服软了。
杜二怀疑眼前的杜爷爷是不是被人调了包。
刚才老头子说什么,给他安排工作?
还明天?
杜二:“爷爷,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脑子没好。”他话刚出口,就被杜父敲了一脑崩。
杜父黑脸:“你爷爷早上才出的院,你别刺激他,他这病一刺激人就不行了。”
这小子就是打。
杜爷爷倒是笑呵呵的,“没事,他就这德性。”
听习惯了。
“我在那边当知青挺好的,暂时不想回来。”杜二说。
杜母端着菜出来,听到了,劝老二:“老二,派出所的工作,多好啊,你听爷爷的。”派出所可是铁饭碗,多好的事啊。
以前想安排老爷子都不给干啊。
这傻小子,是不是不知道现在有养家糊口的工作有多难啊。
“我户口转到乡下了,转不回来了。”杜二随口道。
“这怎么可能转不回来,有工作就能转回来,老四就把户口转到工作单位了,”杜母找老三,“你明天去把老四带回来,让她跟你二哥说说这户口的事该怎么转。
这老四迁户口多快啊。
几天就好了。
杜二惊讶得很:“老四找着工作了,还把户口迁出去了?”
哪跟哪啊?
老四还是他印像里的那个老四吗?
那丫头不是天天在家帮着干活吗,他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快养废了都。
老五说道,“二哥,我姐上个月从上铺摔下来了,摔了头,后来性子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觉得她现在这样挺好的。
有干劲。
杜二明白了,这是把脑子摔好了。
“都坐,吃饭了。”
长凳能坐八个人,这次家里的几个男的,还有杜奶奶上了桌。
杜母她们四个女的摆了张小桌,在旁边吃饭。
椅子不够坐,没办法。
老五没客气,把鸡肉、火腿肠、还有借肉都分了一小半装到盘子里,端到小桌这边来了。
桌虽然分了,但是菜也得一样。
不然凭什么男的那桌有,女的这桌就不能吃?
杜父跟杜有军都没敢让杜爷爷喝酒。
几个小辈们碰了几杯。
杜爷爷看着儿孙辈齐聚一堂,满足得很,“明天咱们拍个全家福吧。”
孩子们都回了。
明天让老三去把老四接回来,再,把得敏带回来。
杜家一家人,去照相馆,拍个全家福。
挂在墙上。
等孩子们走了,这看着照片,他也有个念想。
机修厂。
扫盲班的课,原本计划是八点结束,可到七点半的时候,朱安的嗓子就不行了。
讲了一个小时的课,嗓子哑了。
后来还是顾主说的下课。
“那字你学会了吗?”
"我肯定是认得的,机修厂嘛。”认得是认得,但是写就不一定了。
“剩下的字呢?”
“那么多我哪记得住啊,太费脑子了。"
今天扫盲班教了三十个字。
不光教怎么读,还教怎么写。
人字,一撇一捺。
杜思苦等前面扫盲班的同学走完,她才起来。
杜思苦总结这节课的经验:
光教认字不行,还得留作业。
教
课的时候再抽查几个人,让他们上台把字写出来,念出来。
要不要制作一些简单的试卷?
教几节课之后随堂测试?
杜思苦的嘴角有些压不住了,让人考试做试卷怎么这么开心呢?
朱安在讲台边喝水。
之前他真不知道一直讲话会这么累。
今天是扫盲班的第一节课,顾主任也来了,他不光听了朱安的课,还观察着下面学习的那群人的反应。
还不知道今天大家学得怎么样,吸收了多少知识。
朱安看到杜思苦了,他拍了拍正在看备课本的顾主任,往门口指了指。
“小杜。”
杜思苦都走到门口了,正准备回女工宿舍休息呢,结果硬是被顾主任叫过去了。
没想到顾主任也在呢。
她在后排,谁也没看到。
顾主任问杜思苦:“你觉得今天的课有什么改进的吗?”
杜思苦看了眼朱安:“我觉得是这样,要不要给老师配个大喇叭,或者,下次扫盲班人不要这么多。咱们挑选一下,零基础的一个班,他们从头学习。认字的再一个班,或者上过学但想学东西的,分到技术班。”
分开学。
人的学习能力是一样的。
“这怎么分呢?”顾主任问。
“考试啊,我们出套试卷,或者跟小学那边借一套。”杜思苦对这事很上心。
她想了想,“咱们不是有五个教扫盲班的老师吗,大家抽个空聚一聚,商量一下这以后的课怎么上。”
顾主任:“我回去想想。”
大家都不是一个部门的,想聚到一起,得想个办法。
或者,下班时间。
顾主任道:“要不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大家认认。
杜思苦:“主任,我明天中午得回家。”跟三哥说拖拉机培训班的事。
当然,明面上的理由是,“我去看看我爷爷。”
顾主任:“行,那就把时间改改。"
小杜的脑子好使,有她在,事情就好办一些。
“主任,厂里有自行车吗?”杜思苦:“能不能借我用用,就明天中午。”要是没车,她只能请一点假了。
可顾主任说她的假没了。
顾主任:“自行车被二车间的借去了,现在没有了,这样吧,你提前一小时走。”
“好。”
时间不早了,很快就散了。
杜思苦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琢磨主任的话,自行车被二车间的人借走了,不会是舒师傅吧。
次日。
派出所。
杜得敏被放出来了,外头的阳光格外的刺眼。
杜家没来人。
路丽珍昨天晚上就走了,她丈夫送钱过来了。
小郑也是。
杜得敏没人管。
早上小程他大哥程继明过来把钱的窟窿填上了,杜得敏跟小程这才出来。
“哥,你管她做什么。”小程拽着程继明,不让他哥过去。
"放手。”程继明是知道弟弟的德性的,这次肯定又是弟弟犯事,连累别人了。
他走到杜得敏身边,“同志,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卫生所看看?”
又问,“还是送你回家?”
回家?
回什么家,她哪有家。
杜得敏摇头,“我不回家。”不回杜家。
她没家。
杜
不
就是六十块钱吗。
得敏这次是真没想到,她爸跟大哥会这么狠心,不管她。
她难道还比不上六十块钱吗?
杜得敏走了两步,只觉得天眩地转,整个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两天杜得敏在派出所没吃东西,派出所每餐都送了饭,只是她没胃口,一口没吃。
这会可能是饿。
“同志,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