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河楼凋零,无人上门听戏或者请他们去唱戏,江业辞如今待业中,收入低微。
他肩负师父留下的遗愿,始终想重振泰河楼往日辉煌,不肯离开,只能做些零工赚生活费,勉强维持家用。
但门内有二十多个弟子,虽然现在走了十几个,可还有愿意陪他吃苦等待机会的同门在,他必须咬牙撑着。
秦满收拾好情绪,同他一起踏入充满回忆的旧楼里,听他讲述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缓声问:“我现在赚钱了,可以投资,等会我就把钱打进你卡里。”
江业辞并未推脱,他现在缺钱,一大家子要养,个个张口等着吃饭,钱就是他的命根。
见他答应得干脆利落,秦满心头浮现丝丝疑虑:“师兄,泰河楼都成这样了,为什么你这些年都没联系我”
以为江业辞会说出什么不想连累你的话,岂料他满脸震惊,音量不自觉拔高:“没联系满满,我这些年一直在联系你啊,可是我每次打你电话都打不通,发信息也没回过。”
秦满脚步微顿。
她烟眉紧蹙,问:“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江业辞掏出手机,点开通话页面,“看,这里还有记录。前不久我在热搜上看见你,也给你打了,没人接,一直在响,我差点以为自己被你拉黑了。”
就是拉黑。
他打电话那个时间点,秦满正在处理工作,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且放在手边,铃声响她绝对会听到。
但她并未接到江业辞的电话。
她拿出手机,搜索备注,没搜到名为师兄的联系人。
脑海里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她打开黑名单。
江业辞眼角余光瞥见,惊讶道:“真拉进黑名单了啊。”
“不是我拉的,”秦满将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思索几秒,嗓音低冷道:“前些年我跟邵泽阳那个垃圾在一起,他经常动我手机。”
那时她对邵泽阳百般纵容,允许他进入自己的禁区触碰别人无法触碰的私密物件,手机银行卡一类,要什么给什么。
“他干嘛拉黑我”江业辞相信秦满,她绝对不会拉黑自己,那么邵泽阳拉黑他做什么
他碍对方眼了
不至于。
燕京跟荷川隔着一千多公里,坐飞机还要两小时,他就算想接近秦满让她帮忙做事,也赶不及过去。
何况他打不通电话,没得到秦满准许,哪敢突然过去找她。
否则这些年,他早就借到钱运营起泰河楼了。
秦满面无表情地摇头。
恐怕得问过邵泽阳才知道。
而她恰好有事需要见邵泽阳一面。
等回荷川再说。
误会解开,秦满当即从银行卡汇款五十万进江业辞卡里,本来要转五百万,江业辞死活不肯要。
他没法保证自己能在未来赚够五百万还给秦满,只能先借能力范围内可以偿还的金额。
秦满若有似无地叹气,答应得很好,转身以投资入股的名义转款八百万,用以维修泰河楼,招收新弟子,还有日常支出。
她银行卡提升过额度,支持大额转账,但江业辞的没有,所以转过去的钱转不回来,他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最后化作浓浓的感动,捂着脸哭起来。
生活重担几乎将他压垮,三十出头的年纪,比同龄人苍老十几岁那么多。
秦满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振作。
江业辞蹲下哇哇大哭:“满满,师兄苦,可师兄不敢说啊,楼里都是些小孩子,说了也不懂,师兄就剩你这么个知心人了。”
旁观许久的沈南南讷讷道:“大叔,你哭起来挺丑,别哭了吧”
“臭小孩怎么说话呢,”江业辞瞬间怼回去,手背使劲抹脸,“我就是开心,孩子们终于能吃上饱饭了。”
沈南南讶然失语。
她无法理解这种责任感,换做是她,可能连所谓师父的意愿都不会记住,在生活拮据的情况出现时直接离开。
外面那么多姿多彩,为什么要把自己困死在这破烂旧楼里,期待一个根本实现不了的幻梦。
江业辞擦干眼泪,枯瘦手指捻了捻,将泪水捻掉,“我带你们去看小孩们练功,一群小萝卜头可逗了。”
他边解释几个小弟子的由来,边往前走。
“我原本就是孤儿出身,幸得师父怜悯才进入泰河楼,吃饱穿暖,不必再颠沛流离,过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所以我接任楼主后,看见街边那些流浪的孩子,总会记起被师父捡回楼的那天,曾经的我和他们何其相像。一时心软,就把他们带了回来。”
师父给予他善意,他理当传承。
秦满静静听着,跟在他后面绕过垂花门,来到一处小院子。
院子中央扎扎实实站着几个正在练习动作的小孩,左右两侧摆放表演需要用到的道具,长刀长枪之类。
墙角还有更小的萝卜头,吭哧吭哧蹲着马步,腿软得快要摔倒仍然不肯动一下。
院子里种有花草,时值热夏,银杏树高大树影投落葱葱绿影,遮蔽阳光,带来些许凉意。
“都停一停,休息下,”江业辞扬声道:“过来认人,这是你们师叔秦满,喊师叔。”
八九个孩子顿时凑过来,仿佛看新奇玩意似盯着眼前两个漂亮姐姐,嘴里却按照师父吩咐,起身喊:“师叔好”
声音整齐有序,清亮无比。
沈南南霎时笑出声:“挺有意思啊,练过”
“的确练过,”江业辞脸色讪讪地挠脖子,“以前带着他们出去找活,人家肯定喜欢聪明伶俐的孩子,就特意训练让他们喊人。”
都是为了生活。
在场最小的孩子约莫三岁,细胳膊细腿,脑袋大大的,皮肤干枯且受黄,一眼看去就知道营养不良。
江业辞见状,解释道:“他叫小新,两年多我在垃圾桶里捡到的。当时更瘦,几个月大的婴儿,皮包骨,浑身青紫,还生着病,吓得我连夜把他送到医院。”
幸好就医及时,否则小新命就交代在垃圾桶。
小新听到自己名字,小跑到江业辞面前,手指拉他裤腿,嘴角一撇,委屈道:“师父,师兄又吵着要走,还把我们的东西都扔出来啦,你快去管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