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外,沉寂的黑夜中公孙秀的脚步声变得愈发清晰,一步一步逼近着,令江雨禾不由深吸一口气压低呼吸,将手搭在了腰间的「银蛇」上。
这山洞左右无路,若公孙秀进来便无可避免地会发现江雨禾,与其躲躲藏藏到最后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倒不如趁着敌明我暗的机会主动出击。
江雨禾如是想着,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听雪堂被中原武林称之为魔教,亦是一个罪恶滔天的杀手组织,门中弟子自幼都被培养成了冷酷无情的杀人工具。
虽然江雨禾身份尊贵倒从未受过这样残酷的训练,但耳濡目染之下江雨禾一旦动了杀心,举手投足间那份冷艳杀气便展露无疑。
忽然间这份久违的杀心让她一怔,恍惚间想起了许多事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自己的这份冷酷自豪,每每出门做任务她留给世人的印象也是冷血无情的,直到她遇到了陈庆之,竟不知不觉间有了从未有过的女儿姿态,心中的那份冷酷也化作了丝丝柔情。
她曾经问过自己作为听雪堂的护法没了杀心该还是不该,但是陈庆之一次次大义凛然的举动打动了她,让她终于有了机会重新审视这座江湖,看清这座原本她以为只有争斗和险恶的江湖其实也有情义所在,她第一次不愿意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天山而是想和陈庆之去看看这江湖之美。
对于这份心境的变化她丝毫不后悔,其实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以前的那份杀心和冷酷一直都不是自己的本心,那是她从小看着身边人皆是如此不由自主模仿起来的。
但埋在她骨子里的善良却一直没有抹去,在那个冰冷的听雪堂,即便她的「雨」字门人最少,但却是难能可贵的有着人情味。她时常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是因为她的师傅流云剑对她的谆谆教诲。
在那个所有人都冷着脸,只会教她如何杀人的时候,是流云剑将她拉回了正轨,流云剑教她剑法更教她做人,他也是听雪堂中为数不多几个愿意把她当作一个小女孩的人,会拉着她的手去山上数星星,会在她睡前讲一讲故事。
流云剑在她儿时种下了善的种子,虽然随着流云剑的失踪她伪装上了一层冷酷无情的外衣,但陈庆之却帮她褪去了伪装,让她可以安心地做回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姑娘。
她忽然记起师傅讲过最多的那句话:“这世上有两种剑,一种剑用来杀戮,另一种剑用来守护,杀戮之剑是莽夫之用,只能用来杀人;守护之剑才是英雄所为,守的是心中道义、护的是挚爱之人,它可以杀恶人亦可以救好人,两种剑的选择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石门外的脚步骤然停下,一门之隔的气息让江雨禾握紧了手中的剑,她此刻打定主意不仅是要播一线生机,而是要杀人,要杀一个险恶小人,但杀了此人同样是为了守护她心中的道义,所以杀人之剑也可以是守护之剑。
而她手里,正好有一种最适合杀人的剑法。
周遭的一切刹那间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微弱的风从石门的缝隙里传出对面男人的气味,江雨禾那双足以媲美星辰的眸子在黑夜中死死盯着前方,她明白自己只有这一击的机会,公孙秀的武功在她之上,若要一击致命必须出其不意。
石门上传来几声咔擦声,那是机关被按下去的声音,一声沉闷的响声响起,熟悉的一幕又一次在这里上演。
石门外的公孙秀满脸期待,脑海里都是和氏璧那璀璨夺目的样子,丝毫不知道石门后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不一会,石门终于朝着两旁打开,幽暗的山洞乍一刻显现在了公孙秀的面前,他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这突然的黑暗不由眯了起来。
他往前踏出一步,就如同这二十年来每次踏出的一步一样,但下一刻他的心却猛然揪了起来,一股不安的气息忽然涌上心头,这里到最近的光亮处尚有距离,他只得睁大眼睛往洞口的黑暗看去,却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条路他走了二十年头一回觉得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细细看着似乎除了一点月光的映照没什么问题,不由摇摇头又跨出了一步,整个人彻底进入了山洞的黑暗里。
可就是这一步跨出后,公孙秀猛然瞳孔一缩,脸色变得惊骇。
今夜乌云遮月,哪来的那一瞬间的月光
下一瞬公孙秀不再犹豫,他猛然作势就要扭头朝外奔去,可就在他尚未动身的一刹那,脑后忽然传来一道凌厉的杀气。
公孙秀连忙撇了一眼,正是那一道他曾经以为是月光的微末光亮,却在这一瞬间发出一道刺目的寒光,径直朝着自己射来。
那不是月光,是一道剑芒
那一道剑芒眨眼间就来到了公孙秀的面前,吓的这个公孙家第一高手连连往后倒退而去,只是那剑芒倏忽间寒光大作,映照出一柄细长锋利的剑身以及拿着细剑的那名女子。
“你你是何人”公孙秀惊呼一声道。
江雨禾自然没功夫搭理公孙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是她等了许久的机会绝不可错过,只见她手中的银蛇剑锋一抖,一道炫目的剑花乍然开放,那剑花随着软剑的颤动虚虚实实间便封住了公孙秀全部的退路。
公孙秀顿时只觉得冷汗直流,他从未见过这种剑法,毫无多余的动作隐隐含着一股古韵盎然的意味,但却在简单的几招变化间生出招招毙命的意味,尽管公孙秀向后退去的速度足够快,却发现不论他逃去哪个方向都无法躲过这一剑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招杀气凛然的剑招,剑气所蕴含的更是无尽的杀气。
公孙秀打了个冷颤,那道剑芒已经到了他的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杀招一切都是在转瞬之间,令他根本来不及有效的防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剑径直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江雨禾看着剑锋抵在公孙秀胸膛的那一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若是巴蜀剑派的人在此恐怕会忍不住惊呼起来,因为江雨禾的这一招正是巴蜀剑派的绝学苍松古剑。
正是当初剑一与陈庆之大战时差点斩杀后者的无上剑法,乃老剑圣白柳观察蜀山奇松十余年悟出的剑法,一共只有五招的苍松古剑不仅古韵盎然豪无多余花哨动作,一招一式简单朴素却又凌厉异常,更重要的是每一招苍松古剑都是专门杀人的杀人剑术。
苍松古剑乃杀人剑,这是剑一也曾经说过的,而其中那形似枯松的剑招江雨禾第一次见到时就觉得心生悸动,她自小在武学上虽不勤勉但却是悟性超凡,仅仅看了一遍她就笃定苍松古剑与自己柔软诡异的「银蛇」十分相衬,配上听雪堂的踏雪无痕绝对会是杀人的一把利器。
于是乎当初从巴蜀剑派逃走时,她顺手拿走了苍松古剑的剑谱。事实也如她所想,苍松古剑用软剑银蛇用出,在本就杀气凛然的朴实剑招上反而增添了几分诡异难当,愈发地令人防不胜防。
这「苍松古剑」自从白柳创立以来,也只有剑一日夜不停地钻研才能领悟,其中更是少不了那个对剑术钻研精通的剑二多次相助,也正因为枯燥难当,所以即便苍松古剑名头很大但在巴蜀剑派却是无人问津,毕竟悟性不高的弟子根本领会不了其中的古意,悟性好的弟子也不愿意花时间整天研磨只有五招的苍松古剑,有这时间不如多去练练青云坠剑法。
但江雨禾却不一样,她一眼就看出苍松古剑比起青云坠更加适合自己,这世上剑法与身法都是相辅相成的,青云坠剑法威力无比当世无双,但需要配上巴蜀剑派的独门身法「蜀道十八阶」,以这门身法蓄势待发的爆发力为佐才可以发挥青云坠剑法最大的威力。
但江雨禾自幼就学了听雪堂的「踏雪无痕」,踏雪无痕更加阴柔且出其不意,其实并不适合用青云坠剑法,故而流云剑教她剑法时早就将一些刚硬招式做了改良,但终究是威力打了折扣。
而听雪堂弟子全都是用刀,学的也是「绝影刀法」,所以直到遇到苍松古剑江雨禾才找到一门最适合「踏雪无痕」和听雪堂寒冷真气的剑法,至于苍松古剑其中晦涩难懂的招式变化,江雨禾以超凡的悟性不出几日便记了个滚瓜烂熟,这一路上除了赶路她时刻都在练习,对于这五招苍松古剑如何组合变化也已经大有长进。
而之前尚未领悟的其中那杀气凛然的剑意在刚刚前不久也被她想到了,所为古剑中的杀人之剑,并不单单是杀戮,而是一种守护。
苍松古剑五招剑法乃大道至简,初看是凌厉的杀招,但蕴含的古意却是善意,杀人是为了救人,以善意出杀招,以古剑杀恶人,这才是苍松古剑蕴含的杀意。
领悟到这一层后的江雨禾顿时信心大增,所以才一直躲在阴暗处,为的就是用苍松古剑一剑杀了公孙秀,而这杀气凛然的古剑也果然让公孙秀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剑锋刺入了自己胸膛。
“哐当”。
正当此时,一声清脆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这里,江雨禾看着被自己一剑刺入胸膛吃痛倒地的公孙秀却没有一丝喜色。
因为这一剑仅仅只是刺入了胸膛半分,竟然没有杀死公孙秀。
“我真的很佩服你这一剑,可惜你应该对准我的头的哈哈”公孙秀狰狞地笑了起来,那被银色划破的衣袍下露出被银蛇刺入一截的伤口,但令江雨禾眉头一皱的是那伤口四周泛着银光的护甲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