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来到沧水河附近的时候,聚集在水坝的村民农夫已经开始散去,一方在赵氏族人的带领下回庄园,一方被乡绅带着回自家村子。
赵宁立马一个视野颇佳的土包,手搭凉棚望了一阵,目光最终落在一群被京兆府、石门县衙役带着,走上官道往燕平城去的百姓身上。
他们人数很多,超过了百人,除了涉案佃户百姓,被抬着的死者的尸体,还有赵氏庄园的人,对方村子的村长等,也不乏跟去京兆府看热闹、讨说法者。
赵宁看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有赵氏庄园的族人策马飞奔而至,为首的中年汉子来到赵宁面前,言语简洁的禀报了具体情况:
“对方死了十三个人,伤了二十多个,都是河口村的村民。宁哥儿来之前,京兆府的官吏已经做完了初步调查。
“我们这边动手杀人的是五个佃户,三个庄户,还有四个庄子的护院。因为很多村民都目睹了杀人过程,所以证据确凿。
“因为案件重大,在场的石门县官吏跟京兆府官吏商量后,决定直接把人带去京兆府,不在石门县县衙审理。”
话说到这里,庄园的中年管事赵正祥算辈分也是赵宁的叔伯面色不见异常的总结道:
“眼下局面对我们自然十分不利。我已经派人去找杀人者的家属了,宁哥儿还是先跟我们回庄子吧,去河口村已经没有必要。”
赵宁微微颔首,没有作任何评判。
他对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很清楚。
赵氏的田产在沧水河东面,河口村的农田在沧水河西面,双方的农田灌溉都是用沧水河的水。
每年这个时节都是秧苗成长的关键时刻,一旦降雨不够,秧苗能否成活,就看能否及时引水坝的水,进入农田的灌溉沟渠。
关键农时就那么一段,超过了这个时间没有灌溉到位,脆弱的秧苗大片枯死,影响的是一年的收成,没谁耽误得起。
但沧水河水流量有限,水坝水库虽然蓄了一个冬天的水,春日也无法满足两岸的农田同时引水,否则下游的村子农田就没水可用,所以引水必须要有一个先后顺序。
赵氏身为皇朝勋贵,以往的时候,都是赵氏先引水灌溉,而后将后半段时间留给河口村,多年来并未出过什么大问题,河口村也没哪一年因为农田灌溉不及时,而遭受巨大损失。
但今年河口村偏偏不肯等待。
河口村村长的说法是,今年春旱,沧水河水流量格外小,如果等赵氏这边先引水几天,水库的水就没了,必须同时引水,或者让他们先用水。
他们言辞凿凿,说赵氏已经先用了这么多年水,也该轮到他们先用几年了。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
如果河口村早些说要先用水,赵氏这边未必不会同意,可他们事先并未开来协商,赵氏庄园按照惯例,已经早早播种,现在秧苗都长出来了,到了关键时刻,加上今春确实没有下什么雨,这个时候不赶紧灌溉,秧苗必死无疑。
如果河口村早开口,赵氏庄园晚播种几天,那自然可以后用水。
有鉴于此,赵氏庄园当然不同意,而河口村又态度坚决,最终就闹成了百姓聚集到水坝,争抢水源的局面。
自古以来,每逢春旱,争抢灌溉水源引发的村民械斗之事,多不胜数,但基本都发生在上游跟下游之间,像这种发生在河流两岸的争斗比较少。
究其原因,是因为上游有先用水的天然优势,上游把水截完了,下游自然没得用。
而赵氏向来家风纯正,加之爱惜羽毛,自然不会让东西两岸同时用水,使这种局面出现。
总而言之,这场械斗案跟码头命案不同,后者动手杀人的是王沭,用的手段是栽赃陷害,破解起来相对容易。
械斗案杀人的不仅有赵氏佃户,还有庄园护院,赵氏怎么都脱不开干系,颇有铁案的意味。
没多时,赵宁等人来到了赵氏庄园。
石门县也是京畿之地,相交于其它州县要富庶不少,赵氏的大庄子外面有一条集市街,附近的民居也很多,而且房屋都建得颇为高大,装修得也体面,可见住在这里的人都家境殷实。
“宁哥儿打算先去哪边”赵正祥问。
“烦劳七叔去找护院的家属,我去佃户那边。”赵宁心中自有打算,“七”是赵正祥在他那一辈赵氏兄弟中的排行。八壹??
不出赵宁预料,他要去的那几户人家,位置较为偏僻,据说房屋也矮小穷酸。路途中,作庄户人家妇人装扮的扈红练,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对赵宁道:
“地方我们都找到了,相应的人也控制了起来,不过情况不是太妙,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从扈红练的话里可知,他们是刚刚找到那些杀人佃户的住处的,并没有像码头市集的苏叶青、方墨渊等人一样,早早就对所有情况了如指掌。
这也是理所应当。
乡村不比码头市集,这里人流量极少,住的都是彼此相熟的农夫庄户,有陌生人进来,大家第一时间就能察觉,陌生面孔在这里活动,也显得很突兀。
一品楼在这样的地方出没做事,还不如赵氏庄园的人自己出面来得方便。
而无论这两者中的谁到处走动,打听什么事监视什么人,都会立即引起有心者注意,容易打草惊蛇,让阴谋制造者、参与者退却,或者闹出其它意外。
所以赵宁在这里的布置,是让赵正祥秘密跟一些信得过,且办事得力的乡老通气,发动对方来注意远近各处的异常,扈红练只是来提纲挈领作指挥。
此时,扈红练身边就跟着一个庄园的管事,和三名须发花白的老者。
“杀人者做的事,他们的家属不可能都不知道。只可能知道的人不多,且口风紧罢了。”
赵宁边走边道,“跟王沭不同,这些人是实打实要因为过失杀人入狱的,就算案子结了也不会轻易从大牢里出来。他们做这件事得来的好处,必须要给到家属亲眷手里。”
扈红练跟在一旁皱眉道:“如果是这样,知情家属必然死咬牙关不松口,一旦他们供出实情,之前的付出与牺牲,以及得到的报酬都会付诸东流。”
赵宁只是瞥了扈红练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接触到赵宁奇怪而又冷酷的眼神,扈红练心头一动,瞬间明白了赵宁的意思: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只要下狠手严刑拷打,这些普通村民哪里能不开口
这些人身为赵氏佃户、护院,被门第的人隐秘收买,在械斗案中杀人,到了京兆府后,必然一口咬定这是受赵氏庄园的人指使,这种黄口白牙一碰泼出来的脏水,赵氏就算想不认,也推脱不掉。
这个时候,赵宁必然不会对他们的家属亲眷仁慈。
离了大道,进入田间小路,又走了片刻,转过一个大弯,赵宁等人看到了一片树林前,小溪边的一片村舍。
彼处有七八户人家,房屋都很破财,院子也没有围栏。
看到了目的地,扈红练等人却高兴不起来。
她之前在这里留了人,看管那些杀人者的亲属,以防他们跑掉,现在人倒是没跑,反而还多出来不少。
多出来的,不是门第派来保护他们的修行者,而是京兆府衙役。
“京兆府的人来的好快”扈红练沉声道。
赵宁停住了脚步,漠然前望,在京兆府官差中搜寻有无熟悉的身影。
码头命案中,郑氏为了避免赵氏的人查出什么,把陈奕这个关键人物藏了起来,也让王沭的妻子在人前消失,那么在这件案子里,门第不可能不同样施为,保护、控制杀人者的家属亲眷。
王沭在明面上没有罪行,所以郑氏对陈奕和王柳氏的处理,是以防万一,隐蔽进行。但械斗这件案子里,杀人者是的确杀人了,门第就不能把对方的家属藏起来。
这个时候,让京兆府的衙役,以讯问家属为名,把他们带到京兆府去,就是最好的避免赵氏从杀人者家属这里,查问到什么的最佳办法。
此举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扈红练转头急切的问赵宁,“要不要动用都尉府的人手劫道,强行用武力把杀人者的家属抢走”
赵宁摇摇头,不急不忙道:“京兆府的人既然来了,就肯定有门第高手暗中照应,我们就算动用赵氏、魏氏等家族的强者襄助都尉府府兵,得手的可能性也不大。
“加之我在都尉府任职,事情闹大了,还得落个徇私舞弊的名头,对大局不利。”
扈红练听到这里,不由得更加焦急,“难道我们要放弃查问杀人者家属如果不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他们被门第收买的证据,这件案子就真是铁案了”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之前扳倒刘氏时,京兆府里有寒门官员帮了我们,这回我们能不能也取得他们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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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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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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