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稍稍不安,她的眼睫频繁地眨动起来,低声喏喏道:“小小姐,怎么了么”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好玩儿的事。”
姜好扬着笑容,把右手托在下颚,望向亭子外的风帘楼阁,说道:“你说,你怕我,是因为我是主,你是奴,可是呢,你怕的主子却对丞相之女言听计从,而那丞相之女,却又对朝廷将侯毕恭毕敬,可,谁又能想到”
她抬起头:“朝廷上威震天下的绯月侯,会在三年前,对我百依百顺。”
“你说,这人与人的关系是不是很有趣。”
青荷转动眼睛,有些晕乎:“小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多想想,便明白了。”
姜好直起身,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有些事情单靠讲是无法了解的,只有亲身经历一二,才能有所体会。
她不就是这样过来的么。
翻盘的本钱,必须靠自己去挣。
青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又瞧了一眼对岸,问道:“小姐,那剩下的事该怎么办”
“你说应该怎么办。”
青荷低头想了想,道:“虽然人不是我们杀的,可留在那里终究是个祸患,若不然先将人埋起来,把事情掩住,而阮小姐那边理亏,自然是不敢声张的。”
“就这么办。”
姜好抬步走过大理石阶,层层叠叠的荷叶边素纱裙摆摇曳于地,似一条艳丽无暇的美人鱼尾,紧随其后。
她的左手划过白壁石桥,淡淡道:“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便是,这吞吞吐吐地反倒不像你了。”
青荷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小姐,既然阮小姐想要加害于你,那为何不趁机揭露她的真面目,反倒把人证送还回去。”
“问得好啊。”
姜好伸手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淡淡道:“我不是不想揭露阮纤月,而是暂时不想跟丞相府和那背后的二皇子齐修,闹得生硬。”
明帝即位后,凤位空虚许久,后宫之中唯有阮贵妃独掌,强压之下,原本的五位皇子死的死,废的废,只剩有两位得以竞争。
贵妃独子,二皇子齐修,
三皇子齐昭。
这齐昭嘛,她自是绝不会再想着接触了,唯剩下这二皇子,品行如何前世接触不多,可那个杀伐果决的手段倒是值得敬佩。
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成为这一世的明主。
所以说,在弄清楚形势前,她是不会因为一些小孩子气便去破坏枢纽的。
更何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可没那么蠢。
一眨眼,天已接近黄昏。
姜好回到闺房,要换下这一身华美却又有极多束缚的服饰。
明帝要留下饮酒赏月,外祖他们还有一些大臣自是要陪着。
她,为这次及笄礼的主人翁,虽不用于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可也要在幕帘后备着才是,万一被点名呢。
唉,麻烦。
姜好进了闺阁,一入眼便是熟悉又舒适的香书枕榻,这时若是再独饮一杯沁凉的梅子酿,那该多么惬意呀。
她微眯起眼睛,轻轻吸一口气,浓郁的熏香便飘进鼻中。
香
姜好垂着眸,问道:“青荷,我可有吩咐让人点香”
青荷摇摇头:“没有啊。”
姜好的眸子猛地一凌,这香有问题
她猛地喊道:“把窗户都打开”
随后,她抬起长袖捂住口鼻,掀开悬挂在木梁上的薄纱帘,脚步迅速地往内室走去。
卧榻、书案、柜架齐齐没有任何被人翻动的痕迹。
姜好眸子闪过阴冷的光芒,犀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猛地,在东南角的花坛架子上,翠绿宽大的叶子后,飘散出一缕浓白烟雾。
她走过去蓦地掐断,顺便推开身旁的窗户猛咳嗽了几声。
也不知道是长时间的屏息,还是手里的迷烟,她现在脸庞发热,头晕脑胀。
姜好还未缓解,便又转过身往外面走,刚掀开纱帘,便见青荷俯首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青荷”
姜好疾步过去,把她翻了个面,伸指探探鼻息,又按住人中,半晌也没见什么反应,便拽过胳膊搭在肩上,迅猛起身。
然而,脚跟还没立稳,她也跟着晕了。
呼
中招了吗
要被当成板上鱼肉了吗
会被怎么样呢
陷害、中毒、失贞、还是抹杀
呵呵呵呵,高贵的人惯爱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虽然自己本身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可是,还是好不甘心啊
明明已经重活一世了,明明已经决定不再任人宰割,明明已经在努力改变。
可到头来,依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看来,折子戏里的逆天改命,还真的不好办啊。
嗯
谁在说话
不哭
我么
我哭了吗
姜好挣扎着要睁开眼睛,可这眼皮沉重地便像是被巨浪覆盖的浮萍,囹圄其中,苦苦挣扎。
她不禁皱起眉摇晃一下脑袋,脸颊边便传来一阵细腻地抚摸,那冰凉的指肚从额间缓缓滑下,落在唇角,又似柳叶掠水般摩挲了几下。
她重重呼吸,眼皮微抬,又上下眨了几下,这才完全睁开。
美艳幽深的墨瞳与她对视,其中的黑色浓郁如夜。
“花花花。”
姜好惊愣,不假思索地便说出儿时的昵称。
花绝听后淡淡一笑,他的睫羽本就斜长精致,现在微微一挑,便飞入了鬓角,他低哑道:“晚上好,姜姜。”
姜好又被这种类似宠溺的声音惊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错觉。
眼神不自觉地往旁边一扫,猩红锦袍便映入眼帘,她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躺在对方怀里,头部枕着肘腕,身体靠着胸膛,他的双手自环在自己的腰腹。
嗯
卧槽
姜好跟弹簧一样一下子便蹿了出去,她睁着明媚的大眼睛满是惊愕地看着他。
这这什么情况。
她又往旁边一扫,发现这是在自己闺阁里的榻上。
这孩子不会想造反吧
姜好默默地,抱了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