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在甲板上,踩得咚咚直响。一个瞬息之间,容栀起落数十次,子弹将将擦着后脚跟钉在甲板上,发出一连串的笃笃笃声。
即使是从硝烟战火中走出来的领袖,她也只是血肉之躯,被受伤了一样会痛,子弹打中一样会死。
容栀一口气沉在胸口,双手还被绑缚在身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左躲右闪
侧旋身,一枚子弹贴着耳侧擦过去顺势低头,头顶的发梢被子弹带起的气流拂动
容栀一颗心几乎提在嗓子眼。能不能活下来她不知道
这世界上从没有碾压性的胜利,没有绝对的强者,没有杀不死的战士,也没有绝对的真理。
容栀在赌,赌命。
她去找陈立元的时候,本来没想到要走到这一步。她只是要拖延时间罢了,真真假假地摆出一些东西给陈立元看,这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说,帮他们做做人体手术容栀也不是不懂变通的人,在紧要关头,她可以接受。
但是咬着牙,冒着生命危险,摆了曹院士一道
容栀一边躲闪一边咬牙想,果然,自己还是没办法成为一个真正冷血的政客。
可笑吗为了背叛过自己的人类
值得吗为了虚无缥缈的幸福世界
她完全没有把握能活着走出手术室,她甚至做好了手术结束直接被一枪爆头的打算。
她知道。
可笑吗
真可笑。
值得吗
不值得。
她会死。她做好了死的准备。
她选择了拥抱死亡。
因为,她无法袖手旁观。
胸腔中永远都无法冷却的热血,沸腾在灵魂深处的正义感啊。就像那暴雨中的大海,在她的身体中呼啸。
她曾经遭遇病厄,遭遇死亡,遭遇背叛,遭遇囚禁,遭遇酷刑,遭遇百年孤独。人生实苦,百怨嗔痴。她经历过所有的不公,她明白世间的黑暗,她也懂得龌龊的手段可她没办法,永远都没办法,去放纵自己,同流合污。
她没办法弯折自己的灵魂。
容栀重重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终于被一枚子弹扎入大腿。血管“啪”地爆开,破开血洞,汩汩流淌。她躲过几个人,又顽强地起身,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痛,好像什么都不能打倒她。
毫无预兆,暴雨疏忽倾盆。
被雨水浸湿的麻绳在她的动作中,越来越紧,她的手腕深深地磨出血。从子弹交织的光网中冲过,仿佛有一个世界那样漫长。
容栀的喉咙烫得发痛,腿上的血洞流血不止。大雨冲刷着她全身,淡红色的血水顺着脸流淌,在她的眉骨下汇聚成小小瀑布。踏在甲板上的咚咚声一下一下锤在她的心鼓,在肺叶中擂出巨响。
容栀的眼前阵阵发黑,她想起古代地球的一句诗。
永远都不要平静着走入这良夜。
她逐渐接近了手上钉子指环振动最强烈的方位,最后一段距离,是江韵猛地从旁一个滚扑过来,伸臂夹住容栀,两个人齐齐摔在一边的集装木箱堆里
子弹叩叩叩钉在木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陆泽宇手极快地用布条勒住容栀的大腿,夏峥嵘手起刀落,割开了容栀身上七七掏出枪,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几个人
宗柏露出带着硝烟和砂砾的微笑,穿着绿色的军装:“容栀,好样的”
见容栀终于安全,熟悉的战友们终于放开了手脚。一阵激烈的交锋后,对面的集火渐渐熄了,似乎有被威慑到。
双方一时间僵持住。
直升机慢吞吞地盘旋着,梯子在暴雨中湿淋淋,曹院士苍老的头颅始终没办法逃上那架救命的飞机。
容栀受伤的腿已经麻木,她看向周围,穿着绿色军服的年轻尸体躺在地上。
容栀心中刺痛。
告别战友,她永远都没办法适应。
江韵强忍着闷闷泄出一丝咳,苍白的手指死死地捂住嘴。他的指缝中溢出乌黑的血,滑腻地糊上了钉子戒指。
容栀猛回头看他。
江韵想安抚她,但他的鼻下,两管血像蚯蚓一样,缓缓爬下。
几乎在同时,他的眼角也有血淌下,细细长长地划过苍白的脸颊。
江韵知道自己掩饰不住,索性松开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从怀中掏出两个细长的白色药片,干吞进喉咙。
“没事的。”江韵看着容栀,清冷的凤眼中倒映着少女小小的人像,“只是崩溃加重了,还能撑。”
“为什么会突然崩溃”容栀看着他的眼睛。
“可能是气候,可能是磁场,也可能是命运,还有可能我本死亡不容于天道。”江韵回答。
“天道又是天道戏弄人的天道残忍的天道”
“去他妈的天道。”容栀爆了粗,“去他妈的天道”
沉重的无力感倾泻全身。
人与天斗,与命斗,真的能斗成吗甚至就连容栀,都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要他活,他偏偏迅速滑向死亡。
这就是天命吗
容栀感觉自己的眼睛又酸又胀又涩。
“别难过。”江韵低声说,“把我当作一个正常人。”
容栀明白他的意思,生生把自己的眼泪逼回去,即使自己的声音有些变形。
“等任务结束以后我们去吃什么”她问。
江韵笑,眼尾和鼻下的血又制不住地跌落。
“我新学了水煮鱼,回去你尝尝。”
他用手去抹面上的血,怎么都抹不干净,又塞了两片药进嘴里。
容栀转过头去,看着前方,唇齿间的声音依然带上不为人知的颤抖:“嗯。”
“虽然我还是想活,但我接受最终的命运。”事已至此,江韵反而平静下来,“人生十全九美,月满则亏,所以容栀,你不要悲伤。”
“我这一生。”他低低地笑着,“经历丰富,没有遗憾。”
“倘若,我不接受呢”少女的眼睛黑得惊人,也亮得惊人。
“早知道来到这片海域我会死,我也会来的。我有我的理想,这也是我的选择。”江韵温和地说。
他没有正面回答,但容栀听懂了。
她沉默了一下。
身边喵喵两声,一个冰凉湿润的小鼻子蹭容栀的手臂,是她的猫咪。
猫咪显然是吓到了,一个劲往容栀的怀里钻,拱进容栀的衣襟里,只露出一个猫屁股给她。
文網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