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这个做派,才是最适合当帝王的。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
闫继昌至少占了无情二字。
“四弟,父皇只是老糊涂了,那道圣旨是他之前授意我草拟的,也是他亲自盖上的玉玺。”
闫继昌掩盖在袖袍里的手紧紧团成拳,“父皇如今病成这样,他的话你可不能偏信。”
闫斯烨敛眉未表态,他环顾偌大个寝宫,圣旨应当藏在这屋内的某个角落。
就等父皇一断气,闫继昌便会拿着圣旨走出寝宫,当场宣读。
闫斯烨若此时在寝宫里翻找这份圣旨,莫说光凭他一人,时间上不够宽裕,如果派帮手进来,难免要跟闫继昌的人起冲突。
他们在老皇帝病床前翻箱倒柜,大打出手的,即便闫斯烨与他父子情淡薄,也断做不出这种吃相如此难看的事。
闫继昌就是料定他不会这么干,所以早早过来抢占先机,把假冒的圣旨藏了起来。
老皇帝听见他的狡辩,气得不断粗声喘气,抬起的手臂重重落在金色被褥上。
“父皇。”
闫斯烨屈膝蹲下,在他耳侧淡淡道,“其实若没有大燕帝掀起的这场战争,他还是您的好儿子,是您心中的帝王最佳人选。”
原本不发生这场变故,闫继昌就还是那个老实敦厚,甚至看起来有点愚孝的称职儿子。
而是人是鬼,非得试一试才知。
老皇帝也没想到仅凭一次战役就试出来他们往日的阿谀孝顺,只不过是装装表面文章。
还是冲着那个金銮殿的帝位去的。
而关键时刻还不如平日里不怎么显山露水的老七要有担当。
“您教导过我,人活一世,唯有看开。”
闫斯烨平静地说,“您就当作那些事没有发生,他就还是您的好儿子。”
躺在病榻间的老皇帝愣了一下,他以前是说过这样的话。
为了给他忌惮疏远这个四儿子找的借口。
他埋了许多制衡闫斯烨的条条框框,最后冷淡地告诉他,这是他的命,只能看开。
怪只能怪他那个天降帝星的预言。
闫斯烨如今把这句话还给他,语气很平和,没有任何埋怨或报复的意思。
但陷在床上的老人已经不太能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了。
不仅是他,连闫继昌都一时没明白,闫斯烨这话的用意是什么
可没有等他思考清楚,老皇帝这头的情况已愈加糟糕了,李公公带着一直跪在寝殿门外的太医赶了进来。
但依然没能救回来。
李公公一贯尖锐的嗓音里带着哭腔宣告,“陛下殡天了”
外面的嫔妃宫女瞬间哭成一片,今日的天灰蒙蒙的,即便天已大亮,仍有厚重乌云盖在头顶,日色沉沉的,不见一丝阳光。
哭嚎声衬着这天色越发阴沉。
以皇后为首的几位嫔妃虽哭得大声,但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金碧辉煌的寝宫大门。
晏水谣知道,她们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确认,心思可不在老皇帝的生死上。
过了会儿,紧闭的寝屋门再次打开,众人屏气凝神,就见闫斯烨从大片阴影中迈步而出,脸色辨不出悲喜。
皇后心脏猛地就像被只大手攥住了,紧了一紧。
不是她家继昌,第一个走出来的人居然不是她家老三
皇后只觉天旋地转,幸而旁边的文嫔扶住了她。
闫斯烨横扫一眼,把众人的神色记在眼底,然后一言未发地走向晏水谣。
“王爷,你”
晏水谣的话未说完,没有合上的门洞里又走出个人,这回是手持明黄圣旨的闫继昌。
他皱眉望一眼闫斯烨,咬牙捏紧手中卷轴,迟疑几秒,还是展开卷轴交给李公公,“这是先帝遗诏,还请李公公宣读”
老太监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震惊地抬起头,用苍老的眼睛望着闫斯烨,似乎遇到什么费解之事。
但最终,他依旧照着上面的文字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朕在位四十余载,如今龙体损亏,自知大限将至,遂传位于皇三子闫继昌。”
“朕之皇三子至仁至孝,得天庇佑,可当此大任,安邦定国。钦此”
最后一个字落下,皇后一干人等的心才重重落地。
可包括闫继昌在内的所有人都很懵圈,不明白闫斯烨居然一点没为自己争取眼前的帝位
甚至于闫继昌在敞开的寝门里隐隐绰绰看见闫斯烨的身影时,他就已经想好应付的对策了。
若闫斯烨质疑或撕毁这份圣旨,他安插在外面的人马就会冲进来,给闫斯烨扣一个先帝尸骨未寒,他却一心图谋皇位的罪名。
总之闹大了顶多就难看点,他也未必会输。
而这份伪造的圣旨更是他的杀手锏,闫斯烨可连份假的都没有。
结果他想了这么多,闫斯烨却头也没回地离开寝宫,都没问一句他圣旨藏哪里了。
此时晏水谣也是懵的。
等等,原书里有闫继昌当皇帝过渡的戏份吗
虽然她后半段没怎么细看,但囫囵吞枣记得个大概,闫斯烨是直接收拾完这几个兄弟登基为帝的。
闫继昌算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会儿还当上新帝了呢
她再次切实地意识到,她就像投入这个世界的一枚蝴蝶,扇一扇翅膀就会带起一连串蝴蝶效应,改写原有的结局。
闫斯烨问她,“怎么这副傻愣愣的表情”
晏水谣简直想咆哮,大哥你也不瞧瞧,这里百来号人,谁的脸上没个几大斤大写加粗的怔愣和困惑
然而她当时跟闫斯烨交代她的真实身份时,是省掉穿书这个元素的,担心过于劲爆了,他会无法接受。
这回子便也不能拿小说来说事,难道要跟闫斯烨说,你在书中可是夏北新一任的王
此时闫非同站在队列最侧边,脸上也闪过同样晦涩不解的神色。
但既然圣旨已然宣读,闫斯烨对谁当皇帝也没有异议,大家再疑惑也只能隐而不发。
先帝驾崩,按宫中惯例所有女眷都要去宫中佛堂为先帝诵经念佛一整夜。
晏水谣听到这个习俗,小脸刷地下垮了,她现在腰腿酸疼还没换过来呢,又要去跪皇家祠堂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