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眼下时机不对,娄皋知道姐姐此刻心中最为挂念的还有一人,那便是秦寰宇。
果不其然,娄嫄的胸膛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满怀凄怆地遥遥在望。
“娄嫄”
“嫄姐”
“娄、娄嫄你、你果然还活着”
聿沛馠满目惊疑,亮晃晃的瞳仁牢牢紧盯在娄嫄脸上,怔怔发呆,虽已自揽月处听闻娄嫄在栖蟾殿大火中被救出,却难免有着恍如梦境的错觉。
娄嫄牵着娄皋上前,略一颔首,便算作见礼,可她的目光早已越过众人,轻柔地落在秦寰宇的脸上。
“寰宇他”
娄嫄的目光如淡淡青烟一样朦胧,庄严且明澈,转盼流光。
“嫄姐”
同为女子,揽月心知娄嫄的知义多情,以至于这许多年来依旧如此沉迷地爱着同一个人。
“抱歉揽月,我并非是要”
娄嫄春容憔悴,未语先惨咽。
“嫄姐,无需解释,我都明白的。只是你伤势未愈,再受不得哀痛多思,亦定要慎身修永,顾及身体。”
揽月诚心正意,赤诚相劝。
“谢谢你。我明白,我明白的”
娄嫄拉着揽月的手轻轻摇了摇,目光片刻不离秦寰宇。
聿沛馠对着卜游、穆遥兲鼓眉弄眼,穆遥兲转而又同陈朞想看一眼,四人即刻心领神会,将秦寰宇托付给揽月和娄嫄,又拉上綦灿灿悄然走远。
“娄皋,还不过来”
聿沛馠挥手招呼走娄皋,将坦白襟怀的机会留给她二人。
娄皋迟迟吾行,依依不舍地松开娄嫄的手,又频频回顾二人,思虑繁多。
娄嫄本就是一心贯白日、能刚能柔的女子,大抵是又经过了一番浑噩天地,世路荣枯,使她更加能够直面内心心意,诚挚面对自己。
如今的她不遮不掩对秦寰宇的绵绵情意,用温情脉脉的碧瞳深长凝望着他,那份痴情款款深深,切切在心。
揽月心绪混乱,惘然若失,以至于目光不知该落去何处,不由地别过头去,暂不去看。
哪知女子之间最是敏感,见微知萌,纤悉无遗。
再加之娄嫄心细如尘,一眼洞悉揽月的异样,于是她温言细语道:“纵不过是流水无情,空自消磨,还请你莫要介怀”
“不会。”揽月渊默颔首,心里翻滚着万千愁绪,长睫垂在脸上,拖着长长的影子,投下重重心事。
娄嫄的身体能在短短几日内恢复如今夜这般实属意外,即便揽月日日辅以五转金丹,也无法将梦糜香的毒除尽,故而娄嫄此刻看起来已平复如故,又焉知不是回光返照之相。
想至此处,揽月愁肠几结,痛心入骨,眼泪默默地飘落。
“傻姑娘”氤氲低沉,娄嫄移开目光浅浅回眸,嘴角挂起牵强的微笑,如她寻常一般轻轻问候,淡淡寒暄,仿佛红尘无忧,岁月静好。
“嫄姐”揽月双肩止不住地瑟瑟颤抖,珠泪偷弹。
“傻姑娘,缘何这般泪眼愁眉”
娄嫄微笑淡然,安然若素,周身似乎都在散发着淡淡青光,清雅如诗,温和从容,比之任何时候都要明艳迷人。
“嫄姐抱歉,我真的抱歉”
殷揽月凄然泪下,已不成声。
娄嫄柔荑手指轻轻抚摸她披落的长发,不无爱惜道:“恨相知晚,后悔无极。羡慕他啊,还是他独具慧眼,苍茫世间择中了你。难怪我会一步错,终身错,遇人不淑,悔之晚矣。”
“嫄姐别这么说,来日方长,人生迢迢,且看且行。”
娄嫄挤出一丝苦笑,无限的孤寂酸楚:“你这张小嘴就莫要告慰我了,我已达观知命,再无烦恼。只有他”
娄嫄柔弱无骨的手指拂上秦寰宇的面颊,轻轻摩挲,温情蜜意尽在指尖。
她双眸沉沉郁郁,轻声道:“我自诩淡看世间烟火,却唯独对他牵萦于心,魂梦为劳我”
娄嫄正欲继续分说,声音却戛然而止,她们二人看见一只秀窄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正牢牢抓在娄嫄丰润白皙的手臂上。
那手劲如同钢钳一样,几乎就要抠入娄嫄骨肉之中,将她的手臂折断。
“寰宇”
娄嫄顾不得这痛心透骨的绞痛,喜极而泣,没想到秦寰宇竟然能在她情不自禁之时转醒过来,还能有一分萋萋别情可寄。
“寰宇寰宇”揽月欣喜地看到秦寰宇这么快转醒,遥想当初薜萝林那夜,秦寰宇可将养了足足半月。
“太好了,寰宇”
娄嫄将所有的静默温情化为关切,直到此时也不曾想过,一切皆是她自己的痴心幻想与倔强执拗。
娄嫄感受不到那只手上传递过来的任何温度,偏还生生掐得她白腻肌肤火辣辣灼痛。
“寰宇”
娄嫄静观默察,总觉得秦寰宇有些生疏的有些异常。
“嫄姐快逃”
揽月猛地抓起娄嫄的另一只手臂用力后拽,润泽水滑的肌肤自秦寰宇手中脱出,娄嫄惊呼一声踉跄跌坐在地。
众人闻声面面相觑,正欲赶上前去,却听揽月大喝一声:“不要过来”
脚步迟疑,行迈靡靡,穆遥兲几人皆混混沌沌,不明状况。
一个冰冷阴沉的声音用秦寰宇的身体狠声道:“是你”
“你竟然还在寰宇体内,你还未死”
揽月自秦寰宇双瞳里探得些许变化,一边质问着他,一边将他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希望先助娄嫄脱身。
陈朞变貌失色道:“不好,它还未死”
陈朞变貌失色道:“不好,那魔物尚在”
含光子神色一凛,瞬身疾行上前,却哪知秦寰宇已有防备,反手向后一拽,修长有力的手指便抵在了揽月玉颈之间,呈胁迫之势。
“皆莫妄动,否则我便宰了她”那魔物用秦寰宇的声音说出最狠戾的言辞,胁劫恫吓。
含光子摸错手足,慰荐抚循道:“好,好,你休要血气斗狠,有话尽可相商”
“相商”秦寰宇猩红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厌恶,鄙弃不屑。
“寰宇”揽月仰首侧目而视,同样跃动的心跳,同样横阔的胸膛,同样馥郁的甘松气息,却判若两人。
秦寰宇怒目如电,切齿道:“方才那老头竟然仗着自己一身枯焦萎谢的万年朽骨便想钳制于我,岂不知以他颈项枯瘦之身不自量力,活该死于非命,咎由自取”
说罢,秦寰宇仰天长笑,狂野不拘,残佞寡绝之气泄洪般轰出,激起狂风怒号,猎猎作响。
“你”綦灿灿手执风狸杖横举当胸,气不可耐,恨不得此刻便冲天而去,直取秦寰宇的咽喉。
“灿灿不可”綦灿灿左右两侧各自响起一声呼喝,穆遥兲和卜游双掌相交,挡在她的面前。
綦灿灿陡地转身,疾退两步,挥袖甩开二人,怒急攻心道:“拦我作甚我要为师父报仇”
穆遥兲骇然道:“你且清醒一些,暂不说揽月还在他的手里,就说力量悬殊判若天渊,亦不可履险蹈危啊。”
卜游亦道:“没错,况且兴魔作孽的是那魔物,承载的却是秦寰宇的身体”
綦灿灿嗔目扼腕,已完全被柏树仙之死、以及秦寰宇的出言不逊而激怒,耸眉戟指道:“顾不得这么多了你们能冷眼静看,那是因你等同柏树仙形如陌路,故而不受羁绊。可他是我綦灿灿的师父,我可不会投鼠忌器”
“这”穆遥兲解释不及,綦灿灿已然飞身而上,迅捷无伦。
一时众人悚息凝神,身心禁不住皆是一凛,捏了一把汗。
对面秦寰宇以其傲视天地的强势,狞笑着看着送上前来的猎物,摧动内力,霎时掌心正中出现一团暗火,熊熊灼烈。
殷揽月面色惨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魔物心思狠绝,揽月纵然不会让它伤及綦灿灿分毫。
风狸杖的青芒逼近,映得人脸上青凌凌的鳞浪交错,碧波炳幻,直叫人睁不开眼睛。
人急计生,趁綦灿灿尚未陷落计中,揽月反手抓住秦寰宇的手臂,闭上眼睛引颈狠狠咬了下去。
紧跟着便听到魔物发出一声惊喝,凶恶的嘴脸暴露无遗。
旋即揽月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形一闪,被人拽着发髻离地提起,下腹宛如被人施展了拳脚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人狠狠甩进夜空,疼痛不止。
“揽月”
好在揽月的心思并未白费,綦灿灿躁中有静,及时察觉了秦寰宇的意图。
只见她力发腰间凌空一个乌龙盘打,回身翻腾退却至相对安全之处,与秦寰宇临风相对而立。
含光子一祭拂尘,拂子溪流般滔滔湍急,适时缠绕在綦灿灿周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