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看得出,陆行简浑身轻松。
跑过来后,还挺有礼貌和江清雅打招呼:“江小姐怎么还在这儿?我老板已经回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不跟着南宫烈一起走。
江清雅翻了个白眼,对谭荣说:“你老板带他出门不带你,是他的损失,也是他的报应。”
谭茉:还是恶毒反派懂疼人啊。
陆行简听出江清雅的意思,倒也不生气,反而很得意地说:“那是,我师父不厉害,怎么会当我师父,我当然比不过她。”
“我看老板和许小姐吵架就头大,这辈子都学不会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问题。特别是还有江小姐你在从中作梗,煽风点火,我都想立刻辞职。”
“但我师父就不一样了,她一出马,所有人都乖乖听她的。”
对于这波彩虹屁,江清雅直接啧啧两声走人。
谭茉也听而不闻,转身就走。
陆行简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和谭茉小声抱怨昨天南宫烈和许小念的种种恶行,他连中饭和晚饭都来不及吃,折磨惨了。
屋外灿烂千阳,穿过两旁枝繁叶茂的树木,星星点点的光斑投落在陆行简身上,干净清爽得一点也不像是落魄打工人。
又快到了饭点时间。
陆行简懒洋洋地拖着长音问:“师父,我昨天给你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你怎么都不回我。”
他纠结这点小事,似乎有点伤心。好像放学的小狗等在学校,谭荣没有如期而至去接他。
但谭茉想的是:他怎么好意思埋怨她。
昨天南宫烈算计她的时候,他可是屁颠屁颠跟着南宫烈走的!
这比南宫烈的挑拨离间还要让谭茉受不了,抓心挠肝地难受。
她心口中烧,止住步伐,唰地转过身,劈头盖脸地骂:“我说你有完没完,戏还没演够?”
“我和你心连心,你和我玩脑筋。还要继续装下去是吧?”
这些话实在是刺耳,陆行简被吓住愣在那儿,身上的光斑都渐渐暗下去。
过了好久,他才意识到这些话的对象是自己,陆行简圆亮的眼睛闪烁着惶然无助,微张着唇,很是震惊。
他的眼神让谭茉刺痛,撩拨着旧日结痂的伤口,又痒又疼。
谭茉的语气弱了一些:“你昨天拿南宫烈奖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这是你的选择,为什么要和我抱怨。”
“算了,以后别叫我师父了。我们只是同事而已,还没好到这一步。”
谭茉撇开目光,撂下狠话。随后转身就走。
她实在是受不了陆行简用受伤的目光定定地盯着自己,好像她对他有多狠心似的,只是转身后,她仍然觉得自己的后背烫得灼人。
索性打开手臂,甩开步子,试图走得更快些,好快点消失在陆行简的目光里。
忽然间,她的手腕被人捉住。
“师父,你好像误会我了。”
柔软委屈又坚定的声音,谭茉一惊。
她连忙甩开陆行简的手,“你什么意思?”
陆行简很认真地说:“我昨天中午的时候,就把钱转给你了。
谭荣皱眉着,有些不可置信。
谁会把得到手的奖金转给别人,还是穷苦的社畜,反正如果是她,谭茉是不会这么干的。
“你把手机拿出来看看,在支付宝。”陆行简生气了。
谭荣也是打算这么干的。
她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听着陆行简叨叨:“老板昨天早上说的那些事,我能不明白他什么用意吗?但我和你都只是个助理,也不能忤逆他。于是我想着他挑拨都挑拨了,我们肯定不能吃亏,还是先把这个钱拿到手最重要。”
谭茉看到自己和陆行简的转账记录,竟然真的多出了五万。
这个数字越看越红,仿佛通过屏幕,连接到指尖,一路噼里啪啦地烧到脸上。
谭茉臊得慌,低着头,根本不敢与陆行简对视。
她恶狠狠地转移话题,“怎么中午才转给我。”
说完又后悔:怎么说这种话。
陆行简:“你还怪我,我中午才空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板和老板娘在一起有多疯癫。我根本应付不来,都快累死我了。”
这小嘴叭叭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谭茉看过去,听着陆行简又说:“我和你做助理谁最强,又是谁解决了老板的问题,我当然知道。”
陆行简低着下巴,目光慢慢渡到谭茉脸上,轻软水润。
他倔强地说:“我又不傻。”
有微风轻轻吹过,枝蔓摇晃,落下的光斑隙隙如白雪,又落在陆行简脸上。
真像只小狗啊。
谭茉的心蓦地一软,拖着刻意的调子哄道:“对,你全天下最聪明。”
听到谭茉的夸奖,陆行简起先矜持地,试探地笑,见谭茉真的不生气,他就放开声音傻笑。
如果他有根尾巴,那他已经欢快地摇起来了。
陆行简开始得寸进尺:“而且我一点错也没有。师父,难道你忘了你教我的,同事之间要学会两面三刀吗?昨天早上,我就是按照你说的做的。”
还真是个傻徒弟。
这点心思全放在师父身上,坑自己人。
谭茉虽然嫌弃,但还是耐心指导,“我这么说,是让你对付两面三刀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懂吗?”
“你师父我对你………………”
“不也是两面三刀吗?”陆行简截住她的话,“那天你刚和我说完不去老板家,但老板问我们几个助理谁要去他家,你可是第一个举手的。”
谭茉:………………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她那是打算去挣八卦钱的!
不过这么一听,她确实有''两面三刀''之嫌。
谭茉缓了几秒,沉痛道歉:“我对不起你。”
“没事,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陆行简笑吟吟地说。
他的眸光清亮,宛若山涧泉水,毫无浊气,涤荡了从昨日已来谭茉胸中的沉闷。
陆行简满心期待地问:“师父,如果是你,你也愿意把5万全都给我吧。”
谭茉忽然觉得胸中的沉闷又回来一点:“徒儿,莫在这种开心的时候说伤钱的话。”
陆行简:……………
*
由于陆行简肚子实在是太饿,等不及回城里吃。两人直接在许小念家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饭才慢悠悠回去。
到达办公室,已经是下午2点。
一推开门,原本趴在桌上的林瑜噌地一下站起来,做贼心虚地大喊:“南宫老板,你来了?”
“你老板没来,来的是你工人爷爷。”
“谭茉!”林瑜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调侃我是不是?我不就是趁着南宫烈不在午休一会儿吗?”
她目光瞥向一旁,陆行简也跟着偷偷笑,她秀眉一皱,“你跟着笑什么。”
陆行简摇摇头,走到谭茉办公桌桌边,不需要说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谭茉就心知肚明地把空杯子递给他。
谭茉打量着林瑜,“你昨晚做贼去了?早上来得这么晚,又睡到现在。”
再看看睡的蓬头乱发,不施粉黛的脸,灰扑扑的衣服,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穿的,只能说林瑜这张脸和清秀挂钩,要不是有系统的存在,打死她也想不到林瑜是另一本书的女主角。
“好好?饬?饬吧。”尽量不要破坏她的想象。
在她印象中,除了港媒八卦杂志故意偷拍到的明星丑照,在她心中,即使是明星的另一半也是和‘光鲜亮丽''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林瑜实在是另类的存在。
林瑜理着头发说:“只有穿最丑的衣服,最素的脸,才配得上我的工位。其它的,没心情。”
谭荣:......也是
“南宫烈不来上班了?”林瑜理完头发问。
“嗯。”陆行简路过她丑陋的工位的时候,应了一声。
林瑜十分迷茫:“那我们怎么办?老板一天天也不来上班,我看隆盛离倒闭也不远了。”
谭茉:“当然是要替老板撑起隆盛集团的半边天,好了,不说话了,干活吧。”
总裁办的三位助理各自忙碌起来,安静的办公室无人说话,只听得见键盘声,写字声,翻文件夹声。
看上去很忙碌。
两分钟后。
谭茉:“要不还是让隆盛的天继续塌吧,别顶了。”
陆行简的工位在两个女生的对面。
他抬头,露出圆溜溜的黑眼睛,来回逡巡,正好撞上也在来回逡巡的林瑜眼睛。
“我们还是摸鱼吧。公司倒闭了,就去下一家摸。”谭茉说。
林瑜立马举起手:“我附议。”
陆行简犹豫:“我也附议?”
“点奶茶,点奶茶。”林瑜催促,她忽然想起什么,“谭荣,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奶茶?”
“哦,好像是。”谭茉不是很在意,拿出手机递过去,“用我手机点吧。”
林瑜自然而然地说:“那陆行简,你也用谭茉的手机点吧。记得等会儿把钱给她。”
陆行简还没说话,谭茉躺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说:“不用,我请客。”
“真的?”陆行简忽然从工位上窜出来,“谢谢师傅。你太好了。”
视线上方突然冒出来的一颗松茸茸的脑袋,谭茉吓了一跳,她抚着胸口说:“不就是一杯奶茶嘛?”
就是。
林瑜在心里附和,快速瞟了陆行简一眼。
看他那高兴的傻样,摇头晃脑的,跟个舔狗一样没出息。
林瑜不清楚谭茉和陆行简的进度条,她的心理还和当初一样,防着陆行简,她可是谭茉最好的厕所搭子,吃饭搭子,奶茶搭子,是同一阵线的人。
看着吧,不管男舔狗还是女舔狗,舔到最后都是一无所有。
“不过不要超过12块,哈~”谭荣说。
听听,她说什么来着?
林瑜嘴角划过笑意,愉快地点下24块钱的奶茶。
她可是最好的奶茶搭子。
“你也是。”
林瑜感受到眼前的指尖,她看过去,谭茉正指着她的鼻子。
林瑜:......抠死了
“虽然只是小小奶茶,但也是花了钱的,师父的钱也是辛苦搬砖来的。我当然激动。”
“师父,你买了优惠券吗?要不用我的手机点?我有好多,这样又可以便宜一点了。”
谭茉自诩是个钢铁直女,从来不会被美工惑。但看着陆行简清澈又真挚的眼睛,一点也不觉得她抠门,反而善解人意地问她要不要优惠券。
嗷呜~
好想和小狗一起玩,在绿绿的的大草原奔跑,看候鸟飞回来。
谭茉开始愧疚自己的抠门,伸出五指,“多给你5块。”
看着谭茉红扑扑的脸颊,林瑜了一口:“红颜祸水,以色侍人,真不要脸。”
总裁办的三个助理,摸鱼摸到快下班。
谭茉从厕所回来,陆行简就从工位站起来,去洗手间。
林瑜收拾完包包,手机倒计时下班最后一分钟。她拿着包薯片凑到谭茉的工位嚼嚼嚼,将薯片咬的脆响。
她盯着谭茉看了一会儿,最后说:“你和陆行简最近关系很好嘛。”
“什么关系好不好,不就是同事们。”谭茉拔掉电脑插座。
“哼。”
这一声哼,谭茉听出点意思,“怎么?吃醋了?那你等会儿和我一起吃烤鱼,加强加强咱两的关系。”
林瑜迟疑了,因为等会儿她就要马上回家,胡嘉煜已经在家等着她了。
丁零零地闹钟响起,林瑜又一声哼。关掉手机闹铃,下班打卡,拎上包就走人。
最后还是谭茉和陆行简两人去吃了烤鱼,离公司坐车十几分钟的地方。
这是家不太起眼的普通苍蝇馆子,但门庭若市,生意非常好。
餐馆的一面墙铺满了水箱,里面是不同品种的鱼,活鱼现杀现做,是他们家的特色。
半个多小时后,热气腾腾的烤鱼上桌。
“看上去好好吃。”陆行简一边帮谭茉用热水烫碗筷,一边说。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了。
烤鱼的香气扑进谭茉的鼻腔,她最后看了一眼已经破千万的余额,就收起手机看过去。
焦香的烤鱼上面铺了一层青绿的生辣椒段,谭茉忍不住咽口水。
她拈起干净的筷子,夹了鱼脸肉到陆行简碗里。
“跟在南宫烈身边辛苦了......”
“师父......”陆行简有些感动,手指紧紧抓着桌缘,“你居然把最好的一块肉给我吃。”
他深呼吸,下定决心,“我以后一定会乖乖跟着你,给你打好下手,配合你工作!”
………………看着他小狗一般水光盈盈的眼睛,谭茉默默把“补补脑子”这四个字咽回肚子,打死以后再也不说他“傻狗”之类的话。
并且,“鱼脸肉是最好的肉”?
她怎么不知道?她只喜欢吃鱼腩!
谭茉咳了咳嗓子,故作老沉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现在才刚实习,不着急,慢慢来。吃点好的才能努力工作。”
“嗯!”
刚说完,陆行简就痛苦地折起右腿,右手无力地搭在右腿上,左手虚虚环着右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搬凳子,不小心撞到你了,真的对不起。”一个路人举着塑料登道歉。
陆行简弯着腰摆摆手。
薄薄的背脊像只猫似的弓起,隐约间有些抖动,垂顺的黑发间是因为疼痛拧起的双眉,红润的唇瓣时不时哼痛。
“还好吗?”谭茉着急地问。
按理说,被塑料凳子撞到不应该这么痛。
那位路人还在道歉,问陆行简要不要去医院检查,陆行简只说了句和你没关系,就让他走了。
“你到底怎么了?"
陆行简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是被老板和许小姐推的,膝盖和手肘......”
谭茉拉过他的胳膊,解开衬衫袖扣,往上卷,只看到靠近手肘关节的部位泛着清淤,蓝紫渐变,有些狰狞。
谭茉越看越紧皱着眉,唇瓣用力抿着。
“师父,痛。”
陆行简慢慢抬眼,对上谭茉的目光,轻搭在腿上的食指蓦地一勾。
谭茉给陆行简夹了一大块鱼肉,冷着声音说:“知道了,先吃,吃完了就帮你讨回公道!”
吃完饭后,谭茉带着陆行简直闯南宫烈的别墅,大闹天宫,闹得南宫烈和许小念更是分崩离析,鸡飞狗跳。
看着满地狼藉,听着许小念要说分手,南宫烈气得爆炸:“谭荣!我要你好看!”
一个中老年男人目睹着这场闹剧,慢慢远离闹剧中心,在稍僻静的地方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爷!不得了了,大小姐被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