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郭嘉已然要被带偏,刘备立马责罚了典韦三个月俸禄,若再敢失言便免三年俸禄。
荀公达也若有所思,欲要拱手建言。
刘备赶紧打住此话,直言道:“奉孝举荐出使江东二人,甚合我心意,既然如此,我便立即令人撰写公文让鲍允诚于冀州动身,让细君前去劝卞氏,送其子曹子桓乘船至谯县,与鲍信会合后,再共同前往江东。”
荀攸话到嘴边,被汉王这么一打断,顿时摇头失笑。
遂与郭嘉拱手作揖,齐声应道:“诺!”
……
就在荆州刘表被张羡起兵讨伐,弄得焦头烂额之际,江东曹孟德也在召集众人商议出兵荆州之事。
曹操坐于堂上,凝视底下诸多掾吏,有程昱、陈宫、张纮、辛毗、顾雍,还有刚发觉辟用的丹阳俊才戴乾,与山阴人士谢煚,以及吴郡顾、陆、朱、张四姓子弟为州吏、郡吏。
如今更有整合了四郡豪族,秣陵、溧阳陶氏,豫章鄱阳雷氏、新淦谌氏、南昌熊氏、徐氏、吴县公孙氏等宗族。
就算夏侯惇、曹纯北上离去,他的麾下亦还有夏侯渊、曹仁、朱桓、朱然、凌操、潘璋等诸将。
可惜与汉王刘玄德相比,早就差之远矣。
但是对上长沙太守张羡或者刘表,那便是易如反掌。
“诸君,长沙张羡为汉家起兵讨伐刘景升,特遣人来邀我共同讨之,江东应当何去何从?”
曹操望着济济一堂的众人,抚掌而笑问道。
江东还是良才颇多,但因地形所限,又常有山越为祸,难以发挥优势。
倘若能早几年平定江东,再率军攻取荆州与益州,何至于像现在束手束脚。
特别是近来劝降之声四起,竟然连他都隐隐有些动摇。只能先把注意力引向荆州,才能稍微稳住人心。
程昱与陈宫虽然善谋,却不能安定人心,每当如此,他都忍不住羡慕刘玄德,当年王佐之才荀彧,明明受他邀请要来兖州东郡,结果去了平原就一去不复返。
左等右等,最后等来的是一封道歉书信。
要是有荀文若相助,恐怕他也不用花费这么长时间整顿江东,早早就能打出去。
“曹公,刘景升不识天命,枉为汉室宗亲,张太守起兵讨之,可谓是大快人心,我等皆为汉臣,正应当邀其约,出兵江夏郡击破黄祖,然后再沿长江水,直取南郡。”
张纮第一个站了出来,起身拱手说道。
一时之间,引得不少官吏纷纷抚须点头。
我们可是汉臣,从未与汉王作对过,之所以还未举江东四郡投降雒阳,不就是在等汉王前来封官赏爵的招降吗?
与其在江东为官,他们更想去雒阳为吏。
相比于从淮南及徐州逃难到江东的北边士人,内心想着早日归返故里。
江东各郡耕地较多的各宗族子弟,却忍不住悄然皱起眉头。
曹操的目光瞥过底下众人,接着对张纮之言,表示赞同道:“子纲翼辅汉室之心,难能可贵,不知诸君可还有良策乎?俱可为操言之。”
席座上的辛毗闻言,却拱起腰作揖道:“孟德公,如今汉王有奉承宗庙之功,听闻天下各州郡正在上书劝进,不知孟德公欲意何为?”
辛毗已经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何况河北袁氏故主已投降汉王,让他终于可以不受谴责为汉家说话了。
不仅荀谌、郭图、沮授降了,听说兄长辛评也降了,可惜都是将功补过,让河北豪族痛恨不已,净做得罪人的事。
就是田丰与审配两人杳无音信,不知结果如何。
辛毗忍不住感慨良多,早知天意弄人,当初若是辛氏不去投靠袁公,而是直接投汉王,兄长与他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而曹操也没想到,辛毗会在这时候提起刘玄德,岂不是会让江东还未出兵荆州,便已人心惶乱,纷扰不定。
想到这儿,曹操的脸色瞬时冷了下来,有些不悦的说道:“当年袁本初欲立宗亲刘虞为天子,操便拂袖离去,临走前谓之语:诸公尽可向北,我自向西尊奉天子。”
“佐治是想让操食言而肥,失信于天下耳?”
当时他可是面对袁绍等人说的斩钉截铁,难道还要让他此刻自食其言,再者这些年他也逐渐反应过来了。
刘玄德专门和他曹孟德过不去,无论是在兖州之时,还是在江东,几乎时常受到来自刘备的针对。
就连和袁绍交战也要让刘表出兵攻打江东,恨不得他无立锥之地。
倘若不是有长江天险,想必刘备当年南下徐州时,便会跃马扬鞭兵锋直指江东数郡。
“曹公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也,万不可同日而论之。”
曹操刚把话说完,陈宫便打恭作揖,拱手低眉道:“如今天下劝进,实因社稷无主也,陈留王其资以据帝位,不能奉承大统,于是汉家忠臣议上尊号。”
“曹公为曹相国之后,宗族曹洪、曹纯皆被汉王重用,公亦为汉臣,何不上书早劝汉王正号位,中兴汉室?”
“公当年见天下败乱纲纪,盗贼日多,群生危蹙,目光所及尸横遍野。
于是作诗赋哀唱: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敢问曹公可曾记得,昔日匡天下之志乎?”
陈宫热泪盈眶,拱手长拜不起,推心置腹的说道。
曹操听罢,顿时有些愣住。
似乎想到了当年讨伐董卓之时,他奋力西进只为匡扶汉室,那时候还有很多人在身边追随他,始终相信他能安定汉室,补缀乾坤。
有鲍信、鲍韬、卫兹、曹洪……
夜晚扎营之时,众人还把酒言欢,甚至畅想匡扶天下后,如何辅君治民,铲除奸佞。
结果翌日便大意中伏,鲍韬、卫兹直接战死当场,鲍信受伤险些身死,他也中了箭矢,好在有曹洪舍马相救,才得以幸免。
回到河内一看,袁绍正在宴请兖州刘岱、豫州孔伷、冀州韩馥的属吏,宴会之上尽是阿谀奉承,胁肩谄笑,乐女舞女之声,惟独他带着箭伤,返回河内请求援军。
那时他失神望着谄上傲下的各州官吏们,突然感到极度好笑,原来这就是天下楷模、汉室宗亲、公卿大臣,比起他宦官之后,尚且还远不如。
这些人受汉家之恩更胜于他,都没打算救汉室,他曹孟德还救什么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