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日公孙胜邀请鲁达同取生辰纲,连这等机缘造化,都果断拒绝了。
在公孙胜眼中,无异于是热血已凉、豪气已散。
可是现在,怎么这厮作白龙鱼服,偷摸上了梁山,甚至自屈末席,假痴不癫,整日划水摸鱼?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对劲!
鲁达,定有所图!
于是,公孙胜便又折返回来,藏身于金沙滩中,直到今日。
“嗯?兄弟......额,老丈,你是新来的?这铜锤不是这么挥的,你得讲技巧......”
公孙胜身边,一个年轻喽?,目光狐疑的看了公孙胜一眼。
然后颇为热情的为公孙胜现场讲解起铜锤的用法、腰胯扭动的技巧。
“别用阴手握,容易被击飞铜锤,我看你下盘虚浮,下去该勤勉练习,多站桩,多吃肉,先把身子骨练起来再说……..……”
这年轻喽?又注意到公孙胜旁边的楼观陋,盯了两眼,奇怪道,
“咦?老丈,这人是你朋友,怎么也是个小老头,怪了,最近朱贵哥哥怎么饥不择食,都找些老头上山了......”
“多谢后生,俺本是种田的,活不下去了,才来投奔梁山。你也住了金嘴吧,没见宋万头领气得都想砍人了?小心怵了他的霉头!”
楼观陋见公孙胜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了,生怕这位爷没忍住,一记掌心雷把这水寨都劈了。
楼观陋赶紧拉着公孙胜,离这热心肠的后生远远的。
而从始至终,公孙胜的目光都始终留意着聚义厅的动静。
鲁达究竟是会相助王伦,将晁盖等人赶下山去,夺回生辰纲。
还是会除掉王伦,帮助晁盖等人,肃清梁山泊这颗毒瘤?
至于袖手旁观?
公孙胜摇了摇头,鲁达这匹夫就不是作壁上观的性子。
非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你究竟,想干什么呢?”
公孙胜默默思索着。
聚义厅内。
天、地、忠义神龛被打翻,炉灰洒了一地。
王伦目光看向晁盖等人,轻轻一笑,
“尔等,是不是以为胜券在握了?区区土崩瓦狗,蝼蚁之数,岂知仙法之妙,天地洪荒之高,可笑可笑。”
DAUT......
鲁达刚放下酒碗,便倒吸一口冷气,目光发怔。
王伦这厮,分明实力平平无奇,但怎么就是如此高深莫测,出口成章?!
文人墨客出身的修士,真有这等谈笑间诛心的优势?
洒家莫非也该去熟读一下四书五经?
随着时间流逝,吴用也隐隐发现不对劲了。
他的秋意蛊,无形无味,神魂难察,顺着酒水食物落入人体,便会迅速扩散,以气血、法力为食。
这些年来,已有数位筑基修士遭了他的毒手。
便是龙精虎猛的杨志,只是一点混在酒中的秋意蛊,就麻得他人仰马翻,毫无反抗之力。
怎么到了王伦这里,就不灵了?
要知道,刚刚吴用有意灌酒,王可是喝了整整一坛酒!
“呵呵......”
王伦似笑非笑,留意到吴用眼底的疑惑,摊开右掌,朝身上白衣一抓!
道道流光从王伦身上传来,露出其下一件金灿灿的明光铠,照亮了有些昏暗的聚义厅。
小若蝇蚊的惨叫声传来,明光铠的甲片缝隙中,逸散出缕缕黑气,隐约可见一只只浑圆的蛊虫消散而去。
若是仔细看去,这明光铠似乎在呼吸一般,蔓延出细小的藤蔓,从穴窍处插入了王体内,顺着体内经脉律动。
“护体法器,盔甲一体,神威道兵?!”
晁盖见状,瞳孔骤缩,惊骇开口。
千年前,有神仙葛玄,擅符咒诸法,以金豆为引,撒豆成兵,落地幻化成形,便是一具具穿着各色盔甲,与人附体的神威道兵!
开山、架桥、蹈海、杀妖,无所不能!
葛玄一人,便可敌一宗。
只是自从葛玄水解,这种改良、升华后的撒豆成兵之术,便失传了。
即便是灵宝派中,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会这种撒豆成兵之术。
可现在,这王伦的模样,竟跟传说中的神威道兵一般无二!
“想不到吧,尔等皆以为小可仰仗的是这把混元二气扇,却不知这具明光铠,巫蛊、咒杀、水火雷法,皆不可伤。”
王伦轻轻扭动脖子,露出脖颈下,皮肤中一根根还在蠕动呼吸的藤蔓,修长的躯壳下发出某种灵植生长的簌簌声响。
“小可即便站在原地,让你们打,也打不死小可!哈哈哈!!!”王伦嚣张大笑。
晁盖闻言,爆喝一声道:“俺不信!”
轰隆!
晁盖身躯暴涨,筋骨、血肉快速滋生,眨眼间,便化作七丈余高的巨人,将聚义厅的屋檐都顶翻。
双眼如灯笼,双臂似铁塔,牙排利刃,板肋虬筋,恶狠狠一张脸,握拳便朝王伦头顶上砸!
吴用四人也纷纷出手,朝各个方位包围而来。
????的虫蚁,蛇、蝎子、蜈蚣、蟾蜍、壁虎五毒五色,自吴用袖下涌出,犹如黑色潮水,散发着令人作呕之腐臭气息,朝王伦吞噬而去。
阮家三兄弟各自抽了刀剑铁棒,神若惊鸿,似在泅水,着头就打。
“法天象地?还不错,劲儿真大。”
“巫蛊?莫非是大理之南的术?可惜,除了刚才那瞌睡虫外,这些毒物皆是凡品,若是得了灵虫,我还惧你三分。”
“你们哥三,还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要些武艺?”
“太弱了太弱了......”
起初,在晁盖、吴用五人的联手下,王伦只能勉强招架,明光铠上迸射出道道火光,铺天盖地的毒虫几乎将王伦整个人湮没。
但渐渐地,随着时间流逝。
那具明光铠,似乎在参经,似乎在学习。
光芒闪烁不定,呼吸间有玄光隐现。
无需王伦主动操控,明光铠胸前、背后两面圆镜,重叠合一,沉浮于王伦头顶,挡下晁盖那如那翻江倒海之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的拳法。
明光铠轻轻颤抖,滑不着力,那些毒虫碰着铠身便打滑,无力攀附。
王伦身似猿猱,每每以极为诡异刁钻的姿势,脊骨近乎折叠在双腿之上,避过阮家三兄弟的联手。
“罢了,小可玩心已尽,便送诸位上路罢。”
王伦大笑几声,明光铠上数千甲片齐鸣,金属质地犹如水银流淌。
他骤然拉开了跟晁盖等人的距离,手一招,混元二气扇迎风招展。
混元二气扇妙则妙矣,可刮大风,一扇下去便教人阴阳失调,五脏坠铅,头重脚轻。
《灵枢经?九宫八风》有言,风从南方来,名曰“大弱风”,其伤人也,内舍于心,外在于脉,气主热。
乃是歪风邪气。
另外还有七风,分别是谋风、刚风、折风、大刚风、凶风、婴兀风、弱风,此八风皆从其虚之乡来,乃能病人。
但异宝跟寻常法器不同,往往都有不同的祭炼、催动条件。
混元二气扇每次杀敌前,都需要提前扇动一次,以汲取、剥离另外一人的五脏五元之气,才能扇出可杀敌的大弱风。
也就是说,每次王伦催发扇子前,都需要‘血祭”。
王伦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状若呆傻,伫立原地的身影。
就你了!
王伦也未多想,法力涌动,灌入混元二气扇子,扇架表面浮现几缕刺眼的殷红色,随手朝鲁达扇去。
“第一道大弱风先刮谁呢?晁盖?晁盖这厮法天象地,五脏六腑亦有神纹护体,百脉贯通,滋养一身......恐怕需要两扇子才能斩杀。”
“阮家三兄弟......若是水战,还有些过人之处,现在只是土崩瓦狗,罢了,第一扇子,就先扇给吴用吧。”
王伦念头转头,瞬息之间,便想到了后续的斗法安排。
RE......
“咦?”
预料中鲁达的五脏五元之气,并未随着扇风汲取回来。
王伦还以为是自己过于懒散,没对准鲁达的方位。
不由得又扇动两次…………………
“嗯?怎么回事?”
王伦的注意力从快速逼近的晁盖、吴用几人身上转移,猛地转过头,正好对上一双满是迷茫和古怪的眼眸。
鲁达还坐在椅子上,衣裳纷飞,那凉飕飕的扇风吹得他的发丝浮动。
夏日炎炎的,有点舒服。
鲁达隐隐察觉到,自己体内五脏,有些许异样,连气血流动都加快少许。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好像,是在对我下手了?
鲁达猛地明白过来,一脚踹翻座椅,抓住雪花镔铁棍,目光如火,神色狰狞道,
“洒家看戏看得正尽兴,你怎么偏偏要来......逼我?”
声若霹雳惊雷,煌煌浩荡,回响在聚义厅中。
震得王伦等人的耳膜刺痛,宛若被针扎了一般。
雪花镔铁棍爆发出强烈的神光,照亮整个聚义厅。
王伦等人,猛地睁大了眼睛。
轰隆隆!!
从聚义厅中,传来石破天惊,宛若要镇塌地面的巨响。
就连阮家三兄弟施展的鸳鸯三才阵,都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有如利箭般的金光,攒射出来,照得沙尘悬浮飘曳,足足过了数息,才又勉强恢复,填平了豁口。
聚义厅外,宋万、刘唐、杨志等人都吓了一跳。
那些被围在聚义厅外面的小喽?们,也纷纷后退十丈之远,忍不住捂住耳朵,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足足数息后,才勉强恢复过来。
然后都一脸惊恐的看着聚义厅。
“怎么回事?”
“啊!!我的耳朵,我聋了?!”
“地龙,是地龙翻身了吧?”
宋万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心神大震,脱口而出,
“王头领动真火了?”
“哼!”
刘唐自然不愿弱了自家兄弟的威风,大笑道,
“什么鸟真火,王伦这是被我家晁大哥的法天象地,按着打吧!”
聚义厅内,接二连三传来沉闷的响声,似是钝器击中了什么极为坚硬、抗揍的家伙什,然后一次次砸进地面,反震到墙壁上。
砰!
砰!
砰!
地面震动,水寨摇晃,惊飞芦苇丛中栖息的莺雀。
宋万扶着扶手,慢慢坐下,冷冷一笑,
“那你数数,你家晁大哥的法天象地,施展了多少时刻了?据我所知,晁盖的法天象地,只能维持半炷香不到,还有某些破绽弱点吧?”
宋万回头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刘唐,似笑非笑,话语中暗含深意。
刘唐愣了下,然后默默计数,随着聚义厅中继续响起道道闷响,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刘唐的脸色也渐渐难看下去。
但他十分嘴硬,道:“呵呵,所谓半炷香的时限,只是晁大哥放出的风声,掩人耳目罢了,大哥他的手段,连我都不清楚!
刘唐、宋万两人还在争锋相对。
杨志立于亭外阶梯上,从不时破损又修复的鸳鸯三才阵中,隐隐听到一道有些熟悉,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脸色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这声音,怎么像是智深哥哥的?
究竟是智深哥哥大发神威。
还是智深师兄在被王伦或者晁盖等人追着打?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杨志也不愿意去赌。
万一呢?
一想到这,杨志便心急如焚。
!"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持刀就走,穿过人群,便投听泊台来。
杨志脚步匆匆回到庭院,把宝刀倚在壁边,把门来拴了,走入堂内,去把床榻拖在一边,揭起那片地板来。
板底下有条索头,将索子头只一拽,铜铃一声响,暗格打开,露出白胜那张憔悴惶恐的脸。
“使用你的命,换智深哥哥一条命!”
杨志把白胜提了出来,又带好宝刀,迅速回到聚义厅外。
“希望,事情不会发生到最坏......”
杨志默默思索着。
在不远处,五花大绑的刘唐,看到杨志手里提溜的人影,隐隐认出是白胜来,不由面露愕然之色。
白胜兄弟,怎么被杨志给抓了?
不好,杨志莫非是有备而来?!
刘唐心底焦急万分。
“好惨一王伦,惹谁不好,偏偏惹了那杀星。”
而在小喽?中,公孙胜暗运法眼,拨云见雾,看过鸳鸯三才阵的遮挡,将其中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咦?那是鲁达的雪花镔铁棍......多日不见,竟已成功祭炼为地煞法器了?看样子,禁制数还不少。哎,此人,已成气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