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云思学也圆润结实起来,我和燕流终于能够单独抱娃哄娃。
如果我俩再不把带娃的本事学出来,顾遇水大概要生吃我们了。
毕竟除了喂奶, 很多活都是顾遇水给云覆雨分担的,他还得负责下厨、行医、配药,我练功的时候都没空监督,换成了燕流看着。
燕流完全不会教人武功,他是天赋型选手,根本不会理解普通人学武的难处,搞到最后也只能沦落为陪练。好在他作为对手来讲,是非常有挑战性的。
点穴功夫是一次都没点中过他,比山里的猴子还灵活。
“燕流,你的轻功和少爷的轻功,哪个更厉害?”我看着自己的手指,问身旁用簸箕筛药的少年。
心高气傲的他不愿直接说谁强谁弱,只巧妙说道:“你能点中他,就能点中我。”
“我点中过!”
“偷袭么?还是美人计?”
看来在燕流的视角里,我是无法点中顾遇水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像我这种半路出家的,怎么比得过从小就练的天赋选手。
“不过逢山姐,以你如今的身手, 也是个中等高手了。再说,明月神功练好了,你一定是一流高手。”
“哎,你干嘛不继承自己家的神功。要是你一开始就拿了,或许少爷也不会去找你奶奶。更不会被我截胡,这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我就想用自己的武功闯江湖,你看,没有神功,我不也小有名气了。”
自信又爽朗的少年还是招人喜欢,我看着他笑一笑,然后头顶一沉。
顾遇水将抱着的婴儿往我脑袋上一放,我缩着脖子,马上说道:“我没有偷懒!”
将咯咯笑的孩子抱走,顾遇水哄着娃,给了我一个眼神,我赶紧拿起秘籍埋头苦读。
燕流幸灾乐祸,“逢山姐,你怎么这么怕水哥。”
这家伙没发现,自己也被驯了吗,都叫人水哥了,言辞态度间亲昵了不少,明明一开始还喊打喊杀的,真是单纯。
我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我这不是怕,是尊重,知道吗!”
燕流:“是怕,我确定。你会怕李哥吗?”
我:“那倒是不怕的,嘿嘿。”
燕流:“那你喜欢哪个?”
这小子怎么直捣黄龙,如此开门见山?被问得一惜,我看到抱着娃走远了的顾遇水,一时间答不上来。
“你总问这些,是不是有喜欢的小姑娘了。”
这回换燕流不理睬我了,借口要去山里挖草药。
云思学出生半个多月,长势喜人,像发面馒头一样变大,白白嫩嫩,能吃能哭。
我怀疑黎愁再不回来,顾遇水都能顶半个爹了,他用心带娃,大家能感受得到。
燕流体内的剧毒总算清除完毕,活蹦乱跳的他准备去盛阳城,今天下午就已经在收拾包袱。
“你要走了,少了个干活主力。”我扒拉到门口,略带幽怨地说。
燕流:“我觉得水哥一个人都能应付得过来。”
我:“他也不是铁打的。这几天熬夜早起带娃,他都在。
“逢山姐心疼就多多出力,也是一样的。”
“......”话糙理不糙,但死道友不死贫道,我选择偷懒。
只能说是有点心疼,但也不多。
倒也是习惯了分别,送走燕流的早上一切如常,我和抱着娃的顾遇水在桥这头目送他远去。
我戳戳婴儿粉嫩的小脸蛋,“大哥,我看你最近抱思学比姐姐还勤快。”
顾遇水:“这不是提前练手么。将来好派上用场。”
我听懂了,但我假装不懂,“恭喜少爷,又多了一项生活的本事。以后你可以当月嫂了,要是有奶啊,还能当奶娘。”
顾遇水戳我脑门:“你怎么不说我能生呢?”
你要是能生,我马上和你结婚,爱生多少是多少。
随后又听到顾遇水说,“燕流这小子,八成是在坠崖后有什么艳遇。”
“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可是无所不知。”
“那你知不知道思学下一泡尿是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去换尿布。
他将孩子往我怀里一塞,我手掌摸到屁屁处的尿布,的确是湿润的。
抱去云覆雨房内,让亲娘换了尿布,我再次耍赖,顺手把换下的这一堆丢给顾遇水去洗。
“我真成她亲爹了,黎愁也别回来了,让他滚。”
嘴上骂骂咧咧的,顾遇水还是拿去洗了。
不过他这么付出也不是没有回报,最近云覆雨对他态度好很多,一些医术上的知识也是不藏私了,几乎有问必答。
如此,云覆雨度过了一个十分轻松的月子期,吃得也好,住得也舒坦,倒是把顾遇水累着了。
我觉得这算是报应,谁让他曾经给全村人下毒。
赶集日这天,顾遇水提前就说好要带我去村里放松,算是得到一个难得的休假。
一大早被顾遇水从床上摇醒,被他催促着换衣服赶紧跑,我打着哈欠,“为什么跟做贼一样啊,大哥。”
“一会儿小师妹醒了要我抱,你负责?”
“......快快,快点走。
搞得我头发都只是扎了个团子,随便洗漱一番,就和背着背篓的顾遇水偷摸离开。
在面铺吃过卤肉面,我拿出采购清单看,狐疑道:“老大,这上面的东西都是你要的,姐姐没有。”
“我要买,当然都是我的。”
“全都是制毒的,你真是初心不改。”
“说好了,在这里陪完月子就要走了。”
“是是是,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计划去月沙城。”
“那里好像有一大片沙漠。”
“对,沙漠里有一些毒虫,只有那处环境才有。”
“你这哪里是闯江湖,根本是满地图挖虫子啊。”
“虫子可比人简单多了。
这话倒是不假,也无所谓他往哪里跑了,跟着呗。
药仙谷不赶集的时候都很热闹,赶集了更加,好几条主干道都是人来人往的。
少年背着装满采购物资的背篓,拉着我的手在人群中穿梭,路过一家卤味铺,我走不动道了。
“少爷,我要吃这个,好香啊。”
“早饭才吃没多久。”
他话才说完,我都已经掏钱袋子里的钱币了,“你要吃吗?”
顾遇水不吃,我一手拿着用油纸包好的鸡腿,一手又拉起他的手腕。
他眼神一变,低头看着我俩握着的手,随后心情不错地继续拉着我穿越人群。
陪着他逛很多家药铺,这样的情况和去年没什么区别,又好像有了些区别,或许是感情不一样了。
一直逛到中午,过来赶集的人就少了很多,流动的摊贩也少了。
我俩去酒楼吃饭,隔壁桌坐了几个江湖客,看起来在这养伤有几天了,他们聊到了武林盟,还说到了李苍穹。
正要夹菜的我动作一停,竖起耳朵去听,顾遇水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我看向脸色不好的他。
“我就是听听情报而已,再说不管是李公子还是武林盟,都很出名啊。村里又有这么多江湖人,难免听到一些风声。”
“你俩都没可能了,还那么好奇干什么。他走他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
“也没这么严重,大家还是好朋友。老大,别这么心胸狭窄。
“我倒是以为,女人爱看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呢。”
我假装没听到他的挖苦,这时隔壁桌的人压低了声音,但那些话我还是真切听到了。
“听说有个王爷的小儿子被人称黄泉猎手的人带走,折柳少侠拼了命将这孩子找回并送回王府,但他自己重伤,还被废了双手,以后怕是用不了剑了。”
“莫要乱讲,武林盟和斑斓派都没消息呢。’
“找王爷儿子的事,我有个大哥就参与了,他说那一战打了七天七夜。”
隔壁桌的消息不知道保不保真,我是听得惊心动魄,已经没有心思再吃饭。
顾遇水看到我将饭碗放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叹口气,拎着酒壶走去了隔壁桌。
他结交朋友的速度是相当快的,套话更快,几次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就把隔壁桌知道的事儿都打听了一遍,还说要请隔壁的吃饭。
看到他去打听情况,我反倒有些放心了,又重新拿起碗筷专心吃饭。
片刻后,顾遇水从隔壁桌回来,叫来小二结了两桌的账,又让他准备笔墨,立即写了一封信,让小二找人送出去。
等到他做完这些,我才谨慎地问道,“怎么样?是假消息吗?毕竟李公子那么厉害。”
“江湖上藏龙卧虎,再厉害也有着了道的时候。而且这件事发生有一阵了,那个时候燕流也不在穹哥身边。难说。”
我眼神黯淡下去,顾遇水蹙眉,继续解释。
“他们说是朝廷的内斗牵扯到江湖,其中一方派人将王爷的小儿子绑走。那些对手都是几年前就销声匿迹的武林好手,各个都是叫得上名号的,估计都被朝廷招安了。这位王爷救子心切,便通过武林盟,想要找回儿子。”
“整个过程是这样,至于李苍穹的真实情况,并没有确切消息。我现在去信教内,让顾钟情查查。按理说,这种变故她应该也会去调查。”
说完这些,顾遇水又看向我,“吃你的,就算担心也无济于事。”
“我吃饱了的。”
“柳逢山,如果你是因为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我会很生气的。”
我带着点诧异,“大哥,你居然这么好声好气地讲,而不是先发脾气。”
“我发那么多气,给你看笑话是吧。”
“少爷,成熟了嘛。”
“总之你别担心,有情况会告诉你的。”
尽管经常被这家伙骗,我也没有别的消息渠道,也只能相信顾遇水了。
午饭后,顾遇水带我去饰品店,我还琢磨着李苍穹的事,他让掌柜拿出好几个小小的金手镯
“柳逢山,你说哪个好看点。”
我回过神,看着这金灿灿的镯子,“是要送给思学的满月礼吧,你这师兄也是有心了。”
顾遇水自己没选,让我挑了一对,我选好以后,嘀咕道,“你送这个,那我送什么?”
“我送就等于你送,还分什么。”
“老大我觉得不能这么算,我俩又不是相好。”
“
啧,嘴硬。”
“我知道了,我送一套治病的银针!”
顾遇水冷笑,虽然恼我这种非要分开的做法,但也是默许了。
准备好礼物,我俩回山谷,也是在这时,在谷口看到了熟悉的人。
男人背后背着一柄刀,背影挺拔,气势凌厉。在听到声音时,他回头看向我们,冷峻的酷哥脸,右边眉骨到额头有一道旧疤。
“黎愁你回来了!”
我惊喜地大叫,本来看背影就有些眼熟了,现在看到正面,我眼睛都直了。
被我这么热情地打招呼给弄得有些无措,酷哥只是点点头,他看向顾遇水,说了声,“多谢你的消息。”
顾遇水并不在意,懒散道:“都是柳逢山烦人,那你的报仇如何?”
我本来很想把云覆雨生了女儿的事说出来,可又觉得这个惊喜还是让他自己去发现比较好,所以忍着没说。
黎愁得到消息后的确找到了前任东堂主,但他发现对方收养了两个小孩儿。
那个能用无辜路人性命做要挟,又能屠人满门的家伙居然还有人性,收养了两个小孩,养得还挺好。
前任东堂主好似人性复苏,与黎愁堂堂正正地比试,输了以后自废武功,说他这条命能不能晚几年再拿走。
他要把那两个收养的小孩养大,这样也就没牵挂了。
黎愁想不通,为什么对方在他满门的时候没想过这些,但他看着男人那双悔过的眼,手中的刀始终没能斩下那颗头颅。
他回去找了师父,师父云游去了,师弟也在江湖上飘荡,不知在何处,满心彷徨的黎愁兜兜转转,来到了药仙谷。
他好像也不确定,云覆雨还要不要他,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只是一个提供孩子的工具。
话少的酷哥把这些说出来时,我都惊呆了,看顾遇水想开口,为了避免他喷毒汁,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黎愁!姐姐她一直惦记着你!也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黎愁动容地望着我,“真的么。”
“是真是假你回去就知道了!”
在孩子满月之际,亲爹回来了,还有比这更好的满月礼么。至于报仇这些,已经占据了他太多的生命,余下的人生,应该要有别的依托。
我们三人回到屋舍,抱着孩子的云覆雨正在院子里检查架子上晒着的草药。
黎愁看到这一幕,先是呆滞,随后脸上神色变换,定格成了痴呆。
云覆雨也没想到,我们去赶集,还能把娃她爹给捡回来,也是愣在原地。
顾遇水看不下去这磨蹭的样子,往黎愁屁股上踹了一脚,“还不去认孩子?再晚些来,都不认你这个爹了。”
已经没空理会被踹的这一腿子,黎愁好似生出了几分胆怯,走了几步又停下,还是云覆雨抱着孩子走到他面前。
我见证了一场不那么热烈的重逢,但感情是厚重的。黎愁抱着云思学,冷酷的一张脸布满眼泪,已是泣不成声。
这场面看得我都鼻头泛酸,忍不住眼眶湿润,顾遇水看我这样子,有些无语。
“你哭了?人家一家三口重逢,你感动什么。”他的手指轻轻抹向我的眼角。
“就是有点伤感,没哭呢!”
“你这家伙,总因为舍不得谁,又看到什么可怜的,就要哭不哭的。被我欺负的时候,倒是没怎么哭过。”
他笑着说,言语有了几分柔软,摸摸我的脑袋。
“柳逄山,如果穹哥真的出事了,你是不是也要哭。”
“大哥你说点吉祥话吧!”
“我死了,你要哭七天七夜才行。”
“你不是说你死了,要拉我陪葬吗,哪有机会给你哭坟。”
“哈哈哈哈,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