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脸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不冷不热,就是极为轻柔,还带着点润泽的湿意。
这么擦了两下,这感觉便消失了。我从睡意中睁开眼,视线对焦,看清楚情况。
谁能懂一睁眼就看到顾遇水的刺激,我还以为是在梦里,板着脸的少年拿着药膏给我的脸擦药,发现清凉的触感十分真实后,我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外面的鸡刚叫了婉转嘹亮的几嗓子,我知道这不是梦,而是顾遇水大清早真的来我房里了。
难怪我刚才有一种被洗脸的感觉,原来是他在给我擦脸!
神奇的顾遇水,赖床的时候能够在被窝里待到下午,不赖床的时候能在天不亮的时候吵人清梦。
无法再睡回笼觉,我顶着鸡窝头坐起身,清了清嗓子,“老大,早上好。”
“嗯。”
这人真的很有迷惑性,做出这副毫不在意的冷淡样子给我擦药,骂的时候又是劈头盖脸,要不是我明察秋毫,怎么会觉得他喜欢我啊。
“去洗漱,不是你想要逛街去么。"
“这么早?”
“乐城离这还是有点距离的。”
“我还以为就去附近的村庄。”
“乐城有好吃的。”
“好!就去那里!”
积极响应,掀开被子就跳下床,顾遇水坐在我房里,没有避嫌的意思,我梳了头发想换衣服时,就发现他在那儿,显眼得很。
顾遇水让侍女送来一套绯红色的衣裳,示意我今天穿这套,我看看这件,又看看他今日的打扮,也是黑红色系。
我表示很懂地点头,“主仆装,我懂!”
顾遇水:“还有一样。”
其实我已经极力忽视衣裳下压着的东西了,只是他贴脸说了,我也不好再装傻,将托盘上的一对镣铐提起来。
“这难道是最新款的首饰吗,少爷。”
“还是纯金的,你喜不喜欢。”
这就像问屎味的巧克力你喜不喜欢一样。
等我换上这一身红衣后,我的右手和他的左手铐一起了,遛狗新方法,就是狗绳太短了,才一米。
这也就意味着,我不能离开他一米的距离,刚好是能让我上个茅房的长度呢!
乐城还有两百多里路,就算天不亮就搭乘马车赶路,也要到中午才能到达。就连早饭,我都是在车内吃的。
还是第一次和顾遇水乘坐马车,车厢里只有我俩,不过这次的车夫并不是芒种。
“老大,芒种在教内吗?”
“准他半月休息,问他做什么。看上他了?”
你怎么满脑子看上这个看上那个,我撩开车窗透气,“看到马车就想到他了,毕竟是他接我来这里。再说有老大珠玉在前,我怎么能看得上其他人!而且芒种在我面前全程是小孩子的外表。”
“解释这么多,就是想掩饰对他的好奇,是么。”
“……..…一点点,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样。”
“挺好的一张脸,是清正的那一类,和穹哥有点像。”
“啊?”
这么一想的话,确实在和芒种接触的时候觉得他挺开朗健谈,还体贴周到,笑起来又可可爱爱。
没想到顾遇水这毒舌还会夸两下,看来芒种确实还可以。他私底下应该觉得李苍穹也很不错,不然不会觉得芒种和他像。
怕我无聊,这车厢里还放着一些话本,除了志怪灵异判案缠绵的类型,还有狗血地摊文学。
在这么狭小的车厢里,要当着顾遇水的面打开地摊文学,还是很考验人的。所以我非常识时务地拿起了明月秘籍看掌法。
瞧我这装模作样的德行,顾遇水靠着车壁,讥笑,“你看得进去秘籍?"
“嗯!”我专注点头。
他也不吵了,就任由我竖立爱学习的人设。但我看了半个时辰也是到了极限,这知识忽然就不进入脑子,而是化作泡影消失了。
我悄悄打量小恶鬼,他姿态慵懒地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在假寐。
他睁开一条眼缝,“不看了?”
“大哥,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ist."
“如果我无法完全掌握明月神功,又找不到嫁接内力的人,怎么办。”
学习这种东西,一旦深入以后就会发现自己的浅薄,绝学的浩瀚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掌握,我的确不是天赋异禀之人,会浪费清流阿婆这一身内力。
我也了解到,这深厚的内功是阿婆这一脉传了几代人积攒下来的,绝对非同小可,我其实还没发挥出一层功力。
先前竟然还沾沾自喜,觉得掌握了不少,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燕流也太硬骨头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要。
顾遇水比我还不内耗,直接轻飘飘一句,“学不好就学不好。东西在你身体内,好过在别人身上。”
“可你之前一直让我好好学,好像我不学好,你要我皮。”
“那我剥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谁知道哪天剥,我的只是暂存在我身上的。”
顾遇水欲骂又止,马车行过坑洼处,颠簸的车厢让我没坐稳,一下扑到他怀里。
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少年低头瞧过来,我赶紧手忙脚乱地撑着手坐好,我俩手腕上的黄金镣铐清脆作响。
怕怕,他可是对我有点意思的,生怕惹得他兽性大发,在这小小车厢做些什么。
事实证明,顾遇水还是能控制自己的,没对我做啥。
是我自己在这胡思乱想,我也想控制一下发散的思维,但这有点难,还不如放任自己乱想。
相安无事地去了乐城,中途还打了个盹,以至于现在下车我很精神。
让随行人员自己要去,顾遇水和我并排走在街上,夏天穿得薄,我俩之间的锁链叮当作响,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只是没人多嘴提而已。
“大哥,我们下午就回天明宫吗?会不会太赶了。”
“玩两天,后天再走。
“好耶。”刚欢呼完,我看向右手,“那岂不是要和你铐好几天?”
顾遇水不回答,只管往前走,我也被迫跟上去,不然手铐之间的锁链会绷直。
“不去药铺吗?”路过一家药店,我指着里面。
他以前最爱逛药铺了,一逛逛一排,顾遇水不在意道:“教内有专门的药房。”
我看他云淡风轻地提这个,又想到他说九月就带我离开,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找我,他可能也不会回本部。
“少主,没想过要和姐姐争一争,做个教主吗?以后说不定还能和李公子顶峰相见。”
“争这位置做什么,没意思,还要应付一堆麻烦事。”
“你不是挺喜欢给人找麻烦。”
“你也说了是找麻烦,不是被麻烦找。”
“那我还听到江湖传言,说你和圣女明争暗斗。教主之位不一定是谁的。”
“哦,你还听到什么了。”
“呃,关于你爹的一点事,好像是什么左护法篡位之类的。”不知道提这个算不算踩雷,我措辞小心地讲了出来。
“你留意这些做什么。”
“我错了,我不该耳朵乱听的!你爹的事,对不起!你节哀顺变!”
看我这轻车熟路地道歉,顾遇水手上一拽,我顺着镣铐就走到他身前。
少年俯身在我耳边,“我爹还没死呢,别提多快活了。”
我又震惊了,可是那些教徒言之凿凿的样子,就是笃定左护法死了,难道是金蝉脱壳?
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我不会被灭口吧!
“大哥,我请你吃午饭!走走走,不聊这些江湖事了!”
这次我出钱,带着顾遇水去这条街最好的酒楼干饭,貌似就是当初跳窗户逃跑的那一家。
有种旧地重游的感觉,我很大方地选了包厢,隔绝了外面的吵闹。
菜摆了满桌,我右手要夹菜伸出去时,顾遇水的左手就被我带着一起往前。
此时他正在倒酒,这一下就把酒杯弄倒,酒水撒在了他的衣袍上。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吃饭也不解开手铐。”
他瞪我一眼,我就不敢吱声了,不过顾遇水解开了手铐,这一下就解放了我的战斗力,吃得风生水起。
吃饱喝足,我摸了摸肚皮,绕着桌子转圈圈消食,顾遇水对我勾勾手。
我从窗边走到他椅子旁,“怎么了?”
这人把我的手拿开,将自己的狗爪子放在我的肚皮上摸一摸,还轻轻拍了拍,“我看看西瓜熟了没。”
我:“......”我等会就买西瓜砸你脑袋。
心里骂完,我想起正事儿,腰上拴着他送我的盒子,里面是价值不菲的毒王。
“老大,这个还给你。
看到我把他送出来的礼物又还回去,顾遇水的表情当场凝固,冷了眼色,“什么意思,看不上我的毒王,喜欢李苍穹的破簪子是吧。”
“不不不不!没有!”吓得我连忙摆手。“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说你要摆平一些事,我觉得你比我危险,需要有毒王傍身。”
听到我这么说,他的表情多云转晴,“祸害遗万年,我死不了,你自己收着。”
“好吧,谢谢老大的生辰礼物。”
从大酒楼出来,我俩的手又被铐上了,我如此宽广的胸襟,就不计较顾遇水的幼稚举动了。
只是走过一家奢华的珠宝铺子,我站定了脚,顾遇水的步伐和我一同停下,他昂头看向这牌匾。
鸿运首饰。
顾遇水:“想买首饰?”
我点点头,看他没有不耐烦,就迈步上了台阶。守着柜台的小厮正想过来迎客,却被老板娘一把推开。
“哎哟,二位真是般配得很呐,请问郎君要给夫人买些什么?我这儿什么款式和材料的首饰都有!昨日才来了一批新货呢!别家都没有!”
顾遇水没解释,我也就不多嘴,反正也不是第一回被误会是夫妻了。
“她挑。”少年指了指我。
老板娘马上调转火力进攻我,热情地想挽过我的手臂,结果一看,我的右手戴着镣铐。
老板娘哑了片刻,立即压下所有情绪,继续专心卖货,“来来,夫人想买什么?头上的脖子上的腰上的还是手脚上的?”
她很聪明地忽略了手铐,完全不提呢!
我瞄了眼顾遇水,“耳朵上的。”
老板娘的眼神在我的耳朵上转了一圈,“呃,可夫人你没有耳洞,可选的款式就少了许多,不如看看镯子,额饰也好啊!”
我指着顾遇水,“他有。”
老板娘:“…………………
顾遇水:“?”
小恶鬼把老板娘推开,揽着我走到一面挂满首饰的墙前面,压低声音,“你给我买?”
“对!老大我决定也给你补一个生辰礼物,你这么多耳洞,别浪费了!”
“......”顾遇水的表情有些古怪,说不上是高兴还是讨厌。
我观察他的神情,刚才的兴奋劲儿也淡了,“老大你不喜欢?也是,确实从来没见你戴过耳饰。”
以前问过他关于耳洞的事情,好像是他不喜欢的人戳的,他还说那人曝尸荒野了。
“那你喜欢什么,我送你别的。”
“你挑耳饰吧。”
我以为他不要耳环这些,可又松口了。我狐疑地瞅着他,“真的?不是要我?可别到时候买了,你给我穿耳洞,我不打的!”"
顾遇水不耐烦地戳我脑门,“赶、紧、买!”
“老大你要配合我,你戴了好看,我才买!”
“你得寸进尺是不是。”
“怎么会,我只是想让老大漂漂亮亮的!”
看见我俩协商完毕,老板娘又凑过来,殷勤地介绍耳饰,从造型到材质到价钱。
我挑了玉石玛瑙、琉璃珍珠、水晶金银、石头铜铁一类的材质,至于造型,有耳环,耳坠、耳珠......
顾遇水是不太耐烦搞这些,可我兴致勃勃地拿起耳饰给他换,他又老实坐在镜子前了,但前提是只能我帮他换,老板娘不能碰他。
第一次给他戴上银蛇衔玉环时,我摸着他的耳垂,戳了几次才成功穿进去,他的耳骨上也有洞,我摩挲着,找了琉璃耳珠配合。
仿佛在玩什么真人换装游戏,给我搞得很亢奋啊!
换了几对耳环,他的耳朵就红了,被我揉的。左手拿起鱼尾耳坠,右手拿着绿松石耳坠,我在少年的脸颊边不断对比。
有一些材料叠加的耳饰格外好看,价钱也更昂贵,但我觉得要是配他,就一定要买。
忽然懂了一些大老板给对象买买买的心情了,千金博得美人一笑,怎么不值得呢。
控制了那么久没有网购,今天在首饰铺直接破功,买了三十对耳饰,老板娘的嘴笑得能塞下一个小孩。
买了这么多,花了快一千两银票,老板娘大方地赠送一个精雕细琢的妆奁盒。
顾遇水看我捧着盒子,一脸谄媚地对他笑,低声斥责:“你中邪了,买这么多?别说是给我后面三十年的生辰礼物都买了。”
“怎么会,就是今年的,二十岁生辰快乐呀~一点礼物,还请少主笑纳。”
“就这?”
“......你刚刚不是还嫌弃多!”
“我陪你试了这么久,谁知道你是真心讨我欢心,还是只想满足自己的私欲?”
这都被他发现了,我自己不打耳洞,但又喜欢看人戴耳环,顾遇水这么多耳洞,不用真的可惜。
“既然被看穿了,我也不装了,少主,我想看。”
他没搭理我,好像在用眼神说:做梦。
去客栈下榻,老板说有双人房,我先是看他的脸色,小心地提要两间上房,顾遇水撇嘴了,但没阻止。
夜里吃过饭,我看他还要铐手铐,连忙将两只手背到身后,“老大,都要洗澡入睡了,还捆绑呢?”
“......这么早睡,你给我练两个时辰金龙缠身点穴。”
怎么出来玩还有暑假作业啊!
“报告,没有道具!”
“拿我练。”
嘶......他不是在暗搓搓地求我点他吧,以此来增加肢体接触?
我光是这么想想,都觉得我的思想油腻。
一旦觉得对方喜欢自己,虽说不会再去刻意将他的行为往恶劣的方面想,但也架不住脑子暗爽,觉得对方另有图谋。
他馋我!
冷静,柳逄山,我能不能用平常心看待他,面对李苍穹都没有这么多考虑的!
拿顾遇水当靶子练点穴也不是第一次,可这次多少有些微妙。
二指并拢,在他上半身的穴道点下,指头摁在衣服上,下压的触感,能感受到皮肤与布料的细微摩擦,随后便是他皮肤的弹性和血肉的凹陷。
“晚饭吃了三碗饭,你就不会用点力?”他无情地嘲讽。
我摩拳擦掌,恶狠狠对着他穴道出手,但碰到他身体时,我又收力了。
这次刚刚好,不轻不重,找到了手感。
试了两三回,在顾遇水不动弹的情况下,我将他点住了,他的上半身陷入了麻痹中。
“老大,我成功了!”
“你还差远了,哪天我动起来你能点中一次,算你厉害。”
"......ER."
“给我解穴,然后练下半身的,让我的双腿不能动。”
“下面不好点吧,男女有别,我点你下面,你不会乱想?”
“你脑子里想点干净的吧。”
“是我思想滑坡,对不起。”
点穴教学仍在继续,我也持续被骂。
今夜就在乐城住下了,把我训到深夜,他才回自己的房间,走之前倒是把那一箱耳环抱走了。
第二天出门游玩,顾遇水带了耳环,左右耳还是不重样的,没有一个洞是空的,可以说一句光彩夺目。
他对颜色的把控简直炉火纯青,这么繁复的饰品戴在耳上,也不觉得过分花哨。
在统一的冷色调下,耳环们显得和谐而冷艳。阳光打下来,耳饰流光溢彩,能迷我一脸,炫我一天。
这礼物真是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