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杜母带肖虎山去医院的时候,杜爷爷正闹着要出院。
“在这医院有什么用?我倒了他们也没给冶啊,”杜爷爷不高兴,“就这么个小破床,住着还要收钱,我现在人没事了,还不如回家住呢。”
“爸,你这不花钱,咱们铁路给你报销。”杜父道,“等下午我就去铁路开证明,把之前交的费报了,您看行吗?”
杜爷爷是铁路退下来的老人,有退休金,住院也给报。
不花什么钱。
“当然不行,我这又不是工伤,怎么能让占国家便宜。”
病房外。
杜母领着肖虎山过来, 刚到门口, 她就听到了杜爷爷的这番话,这老爷子是真怕家里钱多是不是!
真气人!
原本杜母不打算说家里钱跟东西被偷了,但是现在,杜母顾不得这些了。
她推门进去就说道:“爸,咱们家遭了贼的了,你屋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上锁的抽屉跟柜子都被撬了,床底下的那点东西都不见了。”
她说这些就一个意思,“家里没钱了,要是单位不给报你跟妈住院的费用,咱们家可出不起这钱。”
“遭贼了?”杜爷爷想到床底下攒了好久的东西,一口气没上来。
脸又有些红了。
杜父赶紧上前给杜爷爷顺气:“爸,钱财身外物,这不是您说的吗,没了就没了吧。咱们身体要紧,”一看,肖虎山在杜母后面呢,“爸,您看,虎山来了,有他在,咱们的东西肯定能找回来。”
杜爷爷的脸色这才好转。
杜父扶着杜爷爷到床边坐下。
“老爷子,”肖虎山在医院外买了一斤桔子,他把桔子放下,剥了一个给老爷子,“您家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有我呢。”
“虎山,你劝劝我爸,我跟你嫂子说两句话。”杜父把杜爷爷交给肖虎山,自个拽着杜母出了病房。
得走得远了,才说杜母:“老爷子这情况你不知道啊,像刚才遭贼这样的事就不该说。
杜母黑着脸:“你当我想说,你没听见刚才老爷子说的什么话,住院不走单位的报销,他想干什么啊?咱们家被他败得还不够吗?”
天天不占国家便宜,不占公家便宜。
让他们小家贴钱。
又在外头给这个送钱,那个送钱,哪家老人是这样的?
杜父:“你可以私下跟我说。”
私下说?
说有了用吗,这钱不用出吗?
杜母气道:“行,这事我不管了,老爷子这住院费想自己出就出,你自个想办法,事我不管了!”甩手走了。
当初她父母也是打听到老爷子的人品,才愿意让她跟杜父相看的。
没想到,这成在老爷子的人品上,这败也败在这上头。
机修厂。
食堂。
宋良端着两盘子炒菜出来了,一盘青椒炒肉,一般白菜炒粉条,粉条上还搁了倒扣的大米饭。
青椒炒肉是给刚才那姑娘的。
白菜粉条是他自个的晚饭。
大厨大师傅的手艺好,菜香得很,他站在旁边肚子叫出来了。
大师傅就给他又多炒了一盘。
宋良看着手里的两个盘子,怕之前那姑娘又闹幺蛾子,看了一圈,找到了杜思苦,看她在这边还没走,就走了过去。
“小杜同志,我的饭放在这,能不能帮我看一会?”宋良问。
“多久?”杜思苦问。
宋良往这边走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怎么又过来?
“这个菜送过去我就过来。”宋良说。
“行。”杜思苦答应了。
她大概猜到宋良为什么要把这盘白菜粉条的盘子放到这边了。
宋良端着菜去了那小辣椒姑娘那边。
“你的菜。”他把菜放到了桌上。
“我都吃完了,不要了。”小辣椒看到宋良先去的杜思苦那边,还给那边也送了一盘。
这人真有意思。
欠的是她的饭,还给别人送。
“菜我放在这,你不吃是你的菜,盘子是食堂的,等会我要还回去的。”宋良语气平静,“饭两清了。”
“你等会。”小辣椒姑娘站起来,“你说两清说两清了?”凭什么。
宋良:“不然呢?中午那饭你是没吃过的还是吃剩的,我站在桌子边,又没占在过道上,你怎么撞过来的?这位同志,做人不要太过分,有些事我没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再跟你说一次,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再纠缠,那我可就得找人评评理了。”
他不想跟这人吵,不代表他怕事。
小辣椒怒瞪着他,“那你就去试试。”
宋良:“丁总工家在哪我还是知道的。”
小辣椒脸色微变。
宋良转身走了。
杜思苦这会压根就没关注宋良跟刚才吵架的那姑娘。
瞧瞧她看到了什么!
就在那姑娘的座位边,有一个姑娘,头顶上写着三个字:女二号。
女二号出现了?
杜思苦这边离女二号的位置有点远,那姑娘又是背对着她的,只看到这姑娘扎着马尾辫,头发很多,背挺得很直,穿着浅色的秋装。
“凤敏,丁总工女儿座位对面的那姑娘是谁,你认得吗?”
余凤敏这会也在看那边呢,她在看宋良跟小辣椒吵架,好像是吵起来了。
哟,怎么不吵了?
至于小辣椒对面的那姑娘,余凤敏也只瞧见一个后脑勺,认不出来。
“没见过,不像咱们宿舍的。”余凤敏说。
杜思苦也觉得不对。
这时,宋良已经走过来了。
“宋良,事情解决了吗?”余凤敏主动问。
宋良长得好,是厂里少有的美男子,余凤敏还是挺喜欢这种的。
“解决了。”宋良跟杜思苦两人道了谢。
“小事,我们吃完了,那我们就先了。”
杜思苦跟余凤敏把座位让给了他。
宋良点点头,也没有太多的话。
之后就是安静的吃饭。
他今天挺累,不想说话。
“凤敏,我们往那边走。”杜思苦特意带着余凤敏绕到小辣椒那边,想看看女二号的正脸。
还真瞧见了。
女二号挺漂亮的,杏仁般的大眼睛,小脸,睫毛又长又翘,她正低声劝着小辣椒。
两人似乎挺熟。
女二号跟女三号认识?
还挺熟。
那这剧情就有点意思了。
杜思苦心里想法很多,脸色平静如常,她跟着余凤敏走出了食堂。
“凤敏,我那边有多好毛线,你要毛线吗?”杜思苦道,“去纺织厂拿的,五块钱一斤,是肖哥的货。五块钱是成本价,给你跟张阿姨是这个价,其他人是六块钱。”
袁秀红如果要,那也是成本价。
“有什么色的?”
“都在宿舍放着呢,回来就能看到了。”杜思苦说完毛线的事,又想起来三哥跟文秀寄包裹的事,于是跟余凤敏稍微说了一下,最后道,“这次可能要麻烦你姐姐了。
“咱们是好朋友,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我肯定会帮忙的。”余凤敏拍着胸口说。
杜思苦:“凤敏,你真好。”恨不得抱一下才好。
两人往女工宿舍走。
余凤敏瞧着周围人不多,问杜思苦:“你觉得宋良怎么样?”
长得腻好,要是孩子像他,那得多好看啊。
杜思苦:“你看上他了?”那可麻烦了,宋良人不坏,但是吧,或许是因为长相跟工作原因,周围对他有意思的女人多了一点。
想要修成正果,这路不好走。
“没到那一步,就是觉得他吧,长得不错。”余凤敏觉得在机修厂里,这长相也就三车间的阮子柏能跟宋良比一比了吧。
她叹道,“三车间的阮子柏长得也好,就是有些不近人情,不太好相处。”天天冷着一张脸,跟谁欠他钱似的。
杜思苦发现,跟余凤敏比起来,她对厂里其他车间的人好像一点都不熟啊。
阮子柏又是哪位?
“凤敏,咱们还小,还是以工作为主吧。”杜思苦劝道。
余凤敏看她:“你真是傻乎乎的,这找一个,谈上两年,正好结婚。现在不多看看多找找,等过两年,好的都被挑走了。”
杜思苦不劝了。
余凤敏决定在厂里再找找,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呢?
派出所。
小程胆子小,被派出所的民警一问一吓,就什么都招了。
不光招了,还存了个心眼,把这件些全都推到了路丽珍的头上,“她说杜家东西多,还说这杜得敏以前穿的好,吃得好,这次去杜家偷东西,事后她也要一半的。’
路丽珍一听,当时心里就把小程臭骂了一顿。
没骨气的东西。
竟然把这事推到她头上,她也不是好惹的,“同志,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要说起来,还是得敏自己说,父母东西多,只给哥哥嫂子留着,还要她把工作让出去。我觉得吧,这得敏可能是背地里跟小程许了什么,要不然小程也不敢动这心思。”
路丽珍更狠,把这事栽到了杜得敏的头上。
还说呢,“是杜得敏请我们过去的,家里的东西就她知道在哪,要是没她,小程能进去吗?早知道搬家会惹出这样的麻烦,我就不来了。”
一脸委屈。
杜得敏原本觉得这事她也算是受害者,可是当民警把她带到审讯室。
“杜得敏,他们说偷东西的事是你指使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杜得敏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
们说她是主谋!
他
怎么可能!
她也姓杜,她想拿东西直接跟她妈说是了,怎么会偷呢!
民警同志是怎么回事,竟然相信这样的胡话!
“同志,你可要调查清楚,不要平白污蔑人。”杜得敏气得站了起来,“你们就是这么工作的吗,怎么能把这样的坏事安到我头上!”
她气完,又委屈的哭了出来。
“你们太欺负人了!”杜得敏的哭声越来越大。
铁路家属大院。
派出所的人过来了一趟,说偷东西的贼抓到了。
那边正在清点财物,等口供录好了,杜家的失主可以去派出所,把失窃的东西领回来。
“我姑姑屋里的东西呢?”
“你姑姑那是搬家,东西在冰棒厂,失窃的只有老人屋里的东西。”派出所的民警说,“床底下的那些麦乳精,罐头,糖什么的,说是中途卖掉了,你们算一算多少钱,到时候折个价,让他凑钱还给你们。”
杜家老三还真不知道爷爷床底下藏了多少东西。
这得去医院问问。
可又不能去。
还有一件事,姑姑搬家了?
搬到冰棒厂?
老三眉头紧皱,他的东西还在那边呢,姑姑屋里的东西都空了,难道以后姑姑就住那边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得把东西搬回来。
民警同志走后。
杜家老三去了小姑的屋,看到正在抹泪的文秀,“文秀,怎么了?”
怎么哭了。
“我妈不要我了。”文秀抽泣着。
杜家老三,“怎么会呢,小姑就是搬家没顾上你。咱们今天不是在邮局吗?这样,我有冰棒厂的钥匙,我带你过去看看。”
“好。
文秀赶紧收拾自己的行李。
“先别带走,民警同志说姑姑还在派出所录口供呢,冰棒厂那边刚搬过去,东西乱,等你妈收拾好了,你再搬吧,咱们今天就是过去看看,你认认路。”杜家老三说道。
文秀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往外走着。
“老三,你们是去冰棒厂吗,我也去看看。”于月莺刚才偷偷听到了,她不光想要冰棒厂的工作,还想要住那边分的房子呢。
这会正好跟着过去看看。
“表姐,家里刚遭了贼,还是得留个人在家里。”杜家老三的意思是,不带于月莺去。
“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于月莺说,“老五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应该在医院。”杜家老三说完,带着文秀走了。
医院?
于月莺要是厚着脸皮非要跟着老三去,那老三也拦不住。
不过,这会于月莺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更好的法子,杜爷爷知道杜得敏跟外人一起把家里偷了吗?
要是这事闹到杜爷爷跟前,这冰棒厂的工作,这小姑的工作怎么也拿不住了吧。
于月莺越往越觉得这主意好。
她把杜家门一锁,就往医院去了,走到半路,拐到食堂去了,先打份饭,就说去送饭的。
机修厂。
女工宿舍。
余凤敏看到杜思苦给她留的毛线团了,白色的跟浅蓝色的多一些,还有绿色的,剩了一半,颜色真正啊,又亮眼,她喜欢。
她都留了一些。
要了三斤,白色跟浅蓝色多一些,绿色也拿了,给了十五块钱跟十五尺的布票。
她要带回家,让她姐织毛衣,一人一份。
邮局的工作轻,平常有空织毛衣。
袁
秀红才在供销社买了毛钱,就没要。
可惜了。
买早了,袁秀红有些后悔,瞧杜思苦这边的毛线质量多好啊。
摸着软得很,上面还有细绒。
袁秀红突然想到一件事:“思苦,这些你是从纺织厂买的吗?”
“对,是纺织厂的货。”
袁秀红又急着问:“他们那边有棉花卖吗?”
杜思苦过去把门关上。
这才走过来,低声说,“有的,我跟那边的凤同志说好了,年前给我留一些,我这边票跟钱凑齐了,就去买。
袁秀红一下子就过来了,握着杜思苦手,“我也要一份,你要多少我就要多少。”
她要给爷爷做新棉衣,新棉鞋。
“好。”杜思苦答应了。
凤同志给的是七毛钱一斤,不贵。
“我也要。”余凤敏今天也想做件新棉衣,以前的旧棉衣洗过之后,穿着有点冷。再说了,她今年都有工作了,都能赚钱了,可不得给自己置办一身新衣棠吗。
“行,那我跟凤同志说说。”杜思苦想了想,准备把这个任务交给肖哥,她没有假了。
凤樱当初说的是给她留十斤,现在看来,十斤是远远不够的。
肖哥有自行车,让肖哥去纺织厂找凤樱问问,能不能多留一些。
正聊着。
外头传来敲门声,杜思苦开门一看,挤进来一个人,“你这边有毛线吗?”
是来买毛线的。
“没有。”
杜思苦不想卖了。
回头把剩下的拿给肖哥,让肖哥自己去车间看看。
“杜同志,武梅(鸡窝头)说她的那批好货就是从你这里买的,我这边真的要得很急,我家嫂子冬天生孩子,我想给她织件毛衣。我去供销社看过了,没货了。你帮帮忙,行吗?”
“别人的东西。”杜思苦其实准备拿了。
“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杜
思苦把剩下的毛线拿了出来,让她挑。
这人竟然把剩下的全买走了,其实也就三斤,十八块钱跟十八市尺布票。
家里有新生宝宝,得织帽子,织袜子……………
这人偷偷来,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见走道没人,就提着毛线赶紧走了。
她走后,余凤敏才说,“这是陈婉芳,我们二车间的。”
二车间的配件工人。
二十四了,还没结婚呢,“我听说她之前谈过一个对象,人还不错,可是家里不同意。”
余凤敏悄悄说,“家里怕她嫁人了,就不补贴娘家了。”
听说家里好几个哥哥,父母一直拖着不让嫁。
杜思苦:“凤敏啊,我觉得以后你不想在机修厂干了,可以去报社。”
打听消息真是一把好手啊。
“报社!”余凤敏还真的挺喜欢的,不过,“焊东西挺有意思的,我现在还不想换。”
医院。
于月莺提着饭找过来了。
杜爷爷病房里这会没人。
不在?
于月莺思索片刻,提着东西上楼了,可能在杜奶奶的病房里。
“杜奶奶,我来送饭了。”于月莺喊了一声,就自个把门打开了。
屋里,老五坐在病房边看书,杜奶奶似乎困了,睡下了。
于月莺这一喊,杜奶奶就醒了。
真稀奇,表姐竟然来送饭了。
老五打量了于月莺好几眼,把书放下,走到另一边,接过于月莺带来的饭,摆到桌上。
于月莺道:“我刚才去了楼下病房,没看到杜爷爷,还以为他在这呢。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
老五听到了,挪了下位置,把于月莺挡到身后,“奶奶,吃饭。”
“老头子不在病房?”杜奶奶探着头问,“要不要外头散步?”老头子就是闲不住。
“没看到人。”
于月莺摇摇头,从老五身后走出来,特意走到病房另一边,紧挨着杜奶奶。
她欲言又止,最后事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事?”杜奶奶瞧着于月莺像是有话要说。
于月莺为难道,“是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
老五出声:“不知道就不要说,你先回去吧,饭盒等会我带回家。”晚上她妈跟她换班。
她回家睡。
于月莺那些话还没说呢,怎么肯走。
她也不管老五了,直接说:“得敏表姑被抓到派出所去了,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这话跟一个炸雷似的,惊得杜奶奶心惊胆颤。
半天,才有反应,嘴巴动着:“你是不是搞错了?”
“民警同志说,得敏小姑跟人合谋偷了家里的东西,就是你屋里的钱跟布票,还有床底下的那一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