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肖哥问杜思苦。
鹏子哥挡在前面,脸有点黑:“她才十八,还小。”别打小姑娘的主意。
肖哥虽然才二十三岁,但是看着太显老了。
不搭。
才十八岁。
大五岁,那大得有点多了。
肖哥歇了心思。
不过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没事,去纺织厂那边肯定有更漂亮的。
明天他要好好表现!
肖哥话一转:“明天几天去?”
这会正常了。
“七点在咱们厂门口集合。”鹏子哥说。
“七点?”肖哥有意见,“九点吧,明天发工资呢,咱们先去把工资跟粮票领了,领完再去。’
他每个月在厂里按时上下班,就是盼着每个月十五号领工资领粮票。
明天就算去纺织厂,也不能耽误他拿工资。
“行。”鹏子哥差点忘了明天发工资。
跟工资比起来,纺织厂的事得往后挪一挪。
肖哥往车间外头走,“我去趟财务科跟他们说一声,把咱们仨的工资单先拿出来。”总务那边也得去一趟。
“你俩叫什么名字来着?”肖哥回头问。
“潘鹏。”
“杜思苦。”
肖哥记住了,他挥挥手。
走了。
肖哥走后, 鹏子哥叮嘱杜思苦:“你年纪小,现在先干几年,把钳工的职称评上来,以后工资高了。再找对象,知道吗?”
可不能因为找对象的耽误前程。
“我知道,我肯定好好工作。”杜思苦压根就没考虑个人问题。
‘记忆''里, 杜思苦嫁人之后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完全就是个老妈子,侍候婆家人的。等生了孩子,一个个拉扯长大,这就去了大半辈子了。
后来就老了,病了,憋屈的死了。
鹏子哥以过来人的身份说,还是小声说的,“以后找对象,不光要看男人条件,像人品工资啥的都得看。最重要的是,看他家里什么情况,要是负担太重的,你可不傻乎乎的就过去了。”
负担重,抽一口烟都不敢啊。
花钱。
鹏子哥媳妇哪哪都好,就是有一点,要养小姨子小舅子。
负担重啊。
唉。
杜思苦点点头。
杜家老三准备带着杜爷爷跟那个小唐坐公交,杜爷爷不乐意:“就二公里路,坐什么公交车,咱们走走就到了。”
尽瞎花钱。
年纪轻轻的,多锻炼锻炼是好事。
杜家老三无所谓,不过有件事他得问问,“爷爷,小唐是跟咱们走,还是去哪啊?”
这话其实是说给小唐听的。
他听爷爷说了,小唐是爷爷在火车上认识的,火车上有小偷盯上杜爷爷了,被小唐发现了,保住了东西。
杜爷爷觉得小唐一个姑娘家有胆气,很欣赏。
这就聊起来了,后来越聊越投机。
“你们不用管我,我等会去亲戚家。”小唐很有分寸,说完就要杜家老三手里拿过自己的行李,她自己提着。
不过有件事她想麻烦一下杜爷爷,“杜爷爷,我向您打听个事,你们知道新村路在哪吗?”
她要去那边。
但是她是第一次来阳市,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杜爷爷听后,说道:“小唐,你别急,我让老三送你过去。你呢,就把老三当个跟班,要是找着地方了,让他回来。要是找不着地方,老三,你就把小唐带回咱们家来,住一晚上,明天去派出所问问,接着找。”
小唐赶紧道:“杜爷爷,不用这么麻烦,我来的时候家里人写了地址,我照着找过去就行了。”不用人送。
她长嘴了,到了新杜路找不着地方就找个街坊问问。
杜家老三问小唐:“你介绍信带了吧?”
现在管得紧,要是看到脸生的,都要查。要是没有介绍信,直接就给送到派出所了。
查不出身份的还得关一阵。
“带了。”小唐早就有准备。
生产队开了介绍信。
其实说是投奔亲戚,她是过来找她父亲的,她二岁的时候父母把她扔到乡下了,现在长大了,就回来了。
杜家老三觉得这姑娘看着憨厚,做事还挺细密的,于是说道:“这边公交站坐一路车,你上车后到二道街下,下来转个三路车,上了就有新村路的站,你到站下来就行了。”
小唐拿出纸笔:“杜家三哥,你等一会,你慢点说,我拿笔记一下。”
杜家老三又说了一遍。
小唐仔仔细细的记下了。
杜爷爷道:“小唐,要不让老三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这地方该怎么走你们说得特别详细,我肯定能找到的。”小唐不想太麻烦他们。往好了想,这爷孙俩是热心,要是往坏了想,她一个刚进城的姑娘......也得防一防是不是?
“行,你记着着,要是找不着就到我家来,我家在铁路家属大院,姓杜。”杜爷爷仔细的把门牌号都给说了。
“我家有空屋子,你找不着地方只管过来。”杜爷爷热心的再三叮嘱。
杜家老三:空屋子?
没有,一间都没有了。
姑姑带着文秀回来了,占了一间,他妈那边的于月莺也没走,又占了一个床。家里要说有多余的床,就他屋二哥那个了。
这不方便。
“谢谢杜爷爷,您放心,我要是真找不着地方,我肯定厚着脸皮过来。”
小唐憨憨一笑。
聊完后,杜家老三送小唐去公交站了。
杜爷爷也跟着在公交站等,等公交车来了,看到小唐上车,这才跟杜家老三一起往家里走。
“家里没什么事吧。”杜爷爷走着,随口一问。
“小姑离婚了。”杜家老三说。
姑姑跟奶奶在家聊这事的时候,没人,他是知道的。
“离婚!”杜爷爷眼睛瞪了过去,“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这几天,办没办完我不知道。”杜家老三又说,“我妈那边亲戚,我小姨家的表姐现在在我家住着。”
杜爷爷皱了眉,“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姨夫过来看病的,一家三口就都来了。”
“人没事吧。”
“没什么事,他们看完病回家了,就表姐留下了。”
没事就好。
杜爷爷年纪大了,老朋友们一个一个走了,现在听不得生病、医院这些东西。
一路说着,一路走了。
半个小时后,总算是到了家。
杜爷爷一回到家,就去找杜奶奶了,要问女儿离婚的事,这两口子过日子,打打闹闹很正常,就没听过谁家要离婚的。
机修厂。
报名表全部交上来了。
下班了,再有交上来的可就不收了。
总务那边收了表,分出人手,开始整理报名表。
总务这边的人手不够,又去找了几个跟总务科相熟的过来帮忙,小赖还去了一车间,准备把杜思苦叫过来。
要是帮忙,像昨天一样,包饭。
结果他去的时候,听一车间的人说,杜苦思被保卫科的吴队长叫过去了。
保卫科。
“你认认,是不是他们中的一个。”吴队长找着几个嫌疑人了,一共六个,背上都有伤。摔伤的、擦伤的,磕伤的、碰伤的,什么说法都有。
这次吴队长可不管了,直接把人都叫到保卫科,让杜思苦过来认脸。
就算模样认不出,那身高背影总能认出一样吧。
杜思苦看了一遍。
说实话,有三个偏矮,不像,还有两个瘦了些,也不像,最后一个,有那么一点像,可好像又壮了一些,还是个光头。
杜思苦对着那个光头看了又看。
那光头瞧了两眼杜思苦,头往旁边一抬。
也不知道吴队长叫他们过来干什么,莫不是相亲吧,这丫头片子一看就年纪不大,光头不喜欢这样的,他喜欢年纪大一点长得丰满一点的。
杜思苦看完后,对着吴队长摇了摇头。
都不是。
吴队长带着杜思苦出门,避开里面几人,再三问:“一个都不像?”
“不像。”
“你肯定?”
杜思苦点头。
她想起来昨天晚上袁秀红说的澡堂子,于是有了一个想法,“吴队长,你说澡堂子那边查,会不会更快一些。”
吴队长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地方忘了。
澡堂子冬天最紧俏,难怪他一时没想起来。
吴队长决定去澡堂子看看。
“吴队长,庞月虹那边您查了吗,查得怎么样了?”
“查过了,她挺正常的,这两天不是在托儿所就是在食堂,再就是宿舍,没去别的地方。”庞月虹的对象也查过了,小孟,实实在在的一个人,晚上都在技术部那边加班,有职工看到。
有不在场证明。
听吴队长的意思,这两人嫌疑都不大。
“吴队长,要是一直找不着人,咱们会去派出所报案吗?”杜思苦问。
“应该不会去。”吴队长低声说,“这事要是报案了,就闹大了,女工宿舍那边只怕人心惶惶。”"
而且传开后对女工有影响,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会瞎传。
吴队长:“你放心,现在女工宿舍关灯延迟了,早点回到宿舍就没事。”
上夜班的最好早上天亮后回来,可以在车间对付一晚上。
杜思苦从保卫科出来,心情有些沉重。
原本以为很快就解决的事,没想到进展并不顺利,而且,照这么下去只怕再查一查不到人,就案子就该搁至了。
还有什么遗漏的呢?
如果那个人真是庞月虹的追求者,财务科的徐丽莲说庞月虹快结婚了,那个人会甘心吗,会不会………………
杜思苦转身又回了保卫科。
“吴队长,我有一个想法。”
托儿所。
下班的工人过来接孩子,庞月虹等孩子们都被接走,才能回去。
还剩三个孩子。
庞月虹又等了一会。
“月虹,孟同志来了。”托儿所的同事笑声从外头传来。
“我这边还有三个孩子,你帮我看一会,我马上回来。”庞月虹把孩子交给同事后,赶紧往托儿所外头走。
小孟就在托儿所门口。
“孟大哥。”庞月虹脸微微红。
“我去了财务科,跟田主管说好了,明天能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小孟语气温和,庞月虹比他小五岁,长得又漂亮,多花些钱办彩礼是应该的。
为了预支工资的事,小孟去了财务科两趟,才把这事办成。
“这个就办会不会急了点?”庞月虹觉得有些快。
等年底发了奖金,这彩礼是不是能多买个缝纫机?
“下个月国庆,日子好,我妈说就着好日子办,讨个好彩头。”小孟问庞月虹,“你不愿意吗?”
小孟二十八了,之前为了工作耽误了婚事,家里人这两年催得急,到处托人介绍,这次好不容易快成了,自然是越快越好。
十一就办?
会不会太快了?
庞月虹有些心烦,小马那边还没有解决干净,要是让小马知道了,只怕又要跑来,万一把事情闹大了……………
庞月虹不敢深想。
幸好小马不是机修厂的,平常进不来。
“国庆办你同意吗?”小孟又问了一遍。
庞月虹回过神,点点头:“行,就国庆吧。”她有一个条件,“我们结完婚是出来单过,对吧?”
“对。”
庞月虹放心了。
小孟人挺好,可他妈有些厉害,她不想跟婆婆一块住。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带着于月莺一脸疲惫的回来了,两人又累又饿,于月莺的脚后跟都磨起了水泡,路上喊了几次疼。
可惜杜母心事重重,压根就没注意到。
于月莺挺心寒的。
她陪姨妈跑了一天,大老远的来回折腾,她脚都磨得起水泡了,姨妈都不说关心一下。要是她妈,早就想着法的让她休息了。
天黑了。
杜母一天都不在,杜奶奶中午是在食堂吃的,到了晚上,杜爷爷都回了,杜母还没回,杜奶奶只好亲自下厨,让老三帮忙打下手,这才开始做。
因为买了鱼,要切鱼鳞,刨鱼肚,还要洗,还有切刀。
麻烦得很。
等杜母回来,这鱼汤都还在煮。
杜母进门坐下了,累狠了。
她喊人:“老五,给我倒杯温水。”又说,“给你表姐也倒一杯。”
老五从西屋出来了,拿了杯子,帮着倒了水,“妈,你一天去哪了?”顺手给表姐也倒了一杯。
表姐棒着脚,不知道在看什么。
杜母喝了一大口水,问老五:“老四去了哪个纺织厂你知道吗?”
“不知道。”老五摇头,“她只说找着工作了,其他的我哪知道啊。”她又补了一句,“我姐嫌觉得我年纪小,什么都不跟我说。”
时候一定要把自己搞出来。
肯定是有大事。
这
老五有经验。
杜母信了。
喝完水,有了点力气,去找老三了。
在厨房找着了。
杜奶奶力气小,铁锅搬不动,老三正搬着锅把鱼汤往汤碗里倒呢。
倒好鱼汤。
杜奶奶瞧见杜母了,“哟,这饭菜好了,知道回来了。这一天天的不着家,去哪了?”她刚才对着老三还一脸笑,这会对着杜母,脸拉着老长。
杜母:“妈,我这会累,没心情跟您吵。
她道,“我去找老四了,去了派出所,派出所的人说老四销户了,她的户口落到别处了。”
杜母有气无力:“之前她说找了一个临时工的工作,说是纺织厂的,我今天去找了,没这个人。”
孩子丢了。
户口销户了。
杜奶奶脸色大变,“户口本呢,给我看看。
杜母递了过去。
杜奶奶一页一页的翻,翻半天没翻着,杜奶奶认数,但是字认得不多。
翻到了也认不出什么字,她把户口递给老三,“老三,你快翻一翻,翻到给我念念。”
杜家老三把户口翻到了杜思苦那一页,他照着上面念了姓名,籍贯,上面写的都给念了,废弃两个字也念了。
老四销户的事,就杜家老三知道。
这
户口本还是他帮忙拿出来的。
不过到了这会,他可是一句都不敢多说的。
杜奶奶匆匆忙忙的拿着户口去找杜爷爷了,“老头子,不好了,老四找不着了。
“怎么回事?”杜爷爷出来了。
“彩月(杜母),你来说。”杜奶奶把杜母叫了过去。
杜母从早上派出所开始讲,讲到最后去了纺织厂找不着人。本来是天大的事,可看到杜爷爷这个定海神针,杜母突然觉得这事没那么难了。
有老爷子出面,找到老四是迟早的事。
杜母说完,杜爷爷拿着户口本,闭着眼睛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他睁开眼睛,看向老三:“老三,老四这事你知道吗?”
老三:“不知道。”
承认就得说出老四在哪,就得带家里人去找老四。
老三觉得今天能拖先拖,明天再找老四那找机会去通风报信,让老四早做准备。
杜爷爷瞧了老三一眼,又看向杜奶奶:“有胜(杜父)怎么还没回来?"
“去老卫家了,说是晚上在那边吃。”杜奶奶说道,杜父是提着酒过去的。
商量事呢。
杜爷爷道:“先开饭吧,这事不急,把饭吃了,饿着肚子怎么办事?”
开饭了。
菜,鱼汤端上桌,杜爷爷坐主位,鱼摆到杜爷爷面前。
杜母洗了手,去盛饭。
杜老三帮忙端饭。
老五摆椅子。
杜奶奶去了闺女的屋,敲着门:“得敏,出来吃饭了。”
屋里杜得敏哑着嗓子,“我不吃。
“怎么着也得吃一点,不能饿着肚子,你不吃文秀还要吃呢。”杜奶奶哄着。
刚才,杜爷爷回来后,把女儿说了一顿,好端端的怎么就要离婚?
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杜爷爷又狠狠的训了一顿,女儿的眼睛都哭红了,杜爷爷都没有心软。
他让女儿去女婿那边,文秀可以留在这边。
人可以娇气,但是不能没有道义。
丈夫好的时候就一起活着,落魄了就不管了,离婚甩开,这叫人吗?
屋里。
杜得敏(小姑子)本来就委屈,杜奶奶这一哄,她觉得更委屈了。
怎么别人能离婚,她就不行?
她爸太偏心了。
屋外。
杜爷爷听见那边的动静了,叫杜奶奶还在哄女儿,叫道:“你别管她,不想吃就别吃,还要人送到她手上不成?”
过了一会,杜奶奶带着文秀过来吃饭了,杜得敏还在屋里抹泪。
杜家餐桌的位置都是按着辈份坐的,于月莺挪了两次,最后坐到了老四的位置。
鱼汤也是杜爷爷一碗,之后其他人再盛。
最嫩的鱼肚子杜爷爷来给了老五,“谢谢爷爷。”老五道,“爷爷,我那铝饭盒盖子拧不开,奶奶把您的那个新的给我用了,您要是还要,我就拿回来。”
杜爷爷看到老五的笑脸,乐呵呵的,“换了就用新的,咱们家又不缺那点东西。”
老五开心:“爷爷,等会我陪你出门吧。”
“好啊。”
说完后,杜爷爷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月于莺头上,“彩月,这是你娘家的外甥女吧,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