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 苏麦麦竟睡得迟了,到了八点多钟才醒来。
七点整部队的号角就响起,远远的听见战士们操练的口号声。在军区大院有个好处,永远每天醒来都是壮志昂扬、朝气蓬勃的开始。
但兴许是昨天忙得太累,也兴许这土炕睡得实在安稳,把骨头都拉伸平展开来,温度又适宜,一不小心就睡多了。
不过在贺衍看来,却是另一番解释了。
苏麦麦伸了个懒腰,忽一缩手臂,竟然打到了人,硬邦邦的。
她抬头一看,贺衍清隽的脸庞赫然映入眼帘,男人墨发短浓,眉眼深,像是已经醒来且打量了她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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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里默默地哀嚎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整个儿半趴在贺衍身上,尤其一条腿还跨过他的下腰腹,把脸颊都拱在了他怀里。
男人的体温适宜,胸膛宽阔,她睡梦中缱绻不已,还以为是抱着自己的睡枕玩偶呢,舒适得不停地把脑袋在“玩偶"上面蹭。
没想到这个玩偶竟会是衍!
苏麦麦赶紧瞥了眼他的青绿背心,被自己蹭得皱巴巴一团没眼看。
她又下意识地瞥向了他那处,嗯?没有动静,果然得是大佬的做派。
看着男人俊朗脸庞无风波动,只是任由自己那么躺着。苏麦麦连忙撑起手臂来,抱歉道:“不小心睡沉了,以前这么抱着睡习惯了,下意识就......对不住,耽误你起床。”
贺衍皱了皱眉,坐起身来,长眸凝着她看:“以前这么抱习惯了?”
为何竟从大佬眼中读出一缕威迫的意味。
苏麦麦可不想被误会,原身之前和刘伟民那小白脸订过婚,苏麦麦压根看不上,比起贺简直是天上地下,她一定要彻底撇清关系!
她赶紧解释道:“是床上的抱枕,之前有抱着睡的习惯。昨晚太累了,睡着睡着估计就误把你当成抱枕了。”
她说着脸颊染起红晕,看了眼男人胸膛被自己印出的枕痕。既然他对她没想法,她理应该保持距离。
贺衍却并未因此介意,反而苏麦麦醒来后那乱瞟的眼神,都被他悉数捕捉到了。
她既没结过婚,看起来却像是什么都懂,懂婚姻法现在还懂生理构造的反应,表现得十分镇定坦然。
这位女同志真是让他处处意外新奇。
半夜苏麦麦就已经滑进他怀里了,起先贺衍还未惊醒,后来苏麦麦越发地栽进来。竟两只手臂环过他腰腹,把穿着碎花纯棉睡裤的大腿都搭了上来。
贺衍从未和女同志有过近距离接触,他是做了就必负责的人,以往不考虑经营婚姻家庭,自然洁身自好。可与苏麦麦既结了婚,女人软软的触感贴近,却令他陌生到完全没办法推开。
中间虽有难忍的悸动,但过这几个小时也已经定力平稳了。
听到苏麦麦说是抱枕,贺衍那冷峻神色才微不可察地缓和开来。阳光从窗子打进,他回答的嗓音便带着柔和:“抱了就抱了吧,都结过婚了。我要真想起床,并不会被耽误。”
只是不想打断她的酣睡罢了。
苏麦麦:大佬脾气真好,不生气。
等等,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愿意被她抱,特意为了陪她醒来?
她抬起头想从他脸上找到什么表情,男人却已经侧过身去穿衣了。
贺涵是过来人,清早见四弟他们没起床,就带贺去家属食堂吃了早饭。新婚燕尔的,他们贺家都是开明军人,没有什么新媳妇一定要起早之类的封建规矩。再说了,老四这次不孤家寡人,是真的过日子了,当二姐的为他们高兴。
贺涵从食堂回来,拎回了两笼肉包子、花卷馒头、油条和豆浆。
苏麦麦好久没吃过现炸的传统油条了,她小时候最喜欢早饭吃油条沾豆浆。
撒了些白糖在豆浆里搅拌,再把油条扯成段,然后沾着豆浆吃,香酥的油条融入了豆浆的醇甜味,是她一直觉得的美味,一顿早饭吃的十分满足。
贺衍见她吃得香,就把油条都留给了她,拿起个馒头倒了半杯豆浆解决了。
团里给贺衍放了两天新婚假,上午夫妻俩就带上贺,一起去给秦旅长和庄政委那边问好。
贺衍结婚的房子是秦旅长找的,身为下属过去他家问好,自然在情理之中。
苏麦麦给两家分别带了一盒甘蔗红糖、一包茶叶,还有一个塑料小红篮装的喜糖和瓜子。礼物若拿重了,未免被别人瞧见,觉得是去找领导套关系,这样的准备刚刚好。
贺衍有一辆红旗牌自行车,他平时都放在单位,结婚了就拿到了院子里。苏麦麦把两份礼物挂在他的车把手上,贺被爸爸架在前杠,推着出发了。
北疆清爽微风掠过耳畔,吃得香睡得香的女人伴在身侧,贺衍忍不住恍惚,他竟然突地就结婚有家了。
因为去领导家拜访,苏麦麦还穿着昨天的新娘裙子和高跟鞋。贺衍低头睇一眼,对她说:“你上来吧,坐后面我推你。
苏麦麦:“不用,我正好熟悉熟悉环境。”
秦旅长和庄政委都住在家属区的另一头方向,两家都是六几年给上级领导专门建的独院和平房,房子虽不新,但院子很大,得有一百五六十平米了。
秦旅长的院子打理得井然有序,一边种着蔬菜,中间铺了石头路,两旁架起个葡萄藤。正是八月瓜果成熟季,一串串紫红的葡萄垂落下来,长势喜人。院子另一边则是水井,还有个洗衣池和卫生间。
正团级以上干部的院子允许单独挖井,还有连通自来水管。其余的家属则去澡堂那边,澡堂每周二周四周六和周日开放。
澡堂外面是两排洗衣池和自来水管,也有水井,大伙儿统一都去那边打水。每家都用小推车或者自行车,一趟两趟就接满水缸了。
听说正在新建的家属楼每套都配有卫生间和自来水,报名抽签的人还不少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苏麦麦他俩。
秦旅长的爱人陶向红正在客厅里打毛衣,面前坐着军区生活画报过来的记者陆韬同志。
陆韬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戴一副无框眼镜,文绉绉的知识青年打扮,今天是来对她进行采访的。
秦旅长夫妇多年连续被评为部队模仿夫妻,这次的军区生活画报十月刊主题是优秀军嫂,陆韬负责采编人物专访。
上回原本要来采访,不巧陶向红感冒嗓子说不出话,眼看着后天就要交稿在即,陆韬再来采访,结果相机竟临场出问题了。这些技术维修有专门的同事,他今天赶时间一个人过来,自己弄了半天没解决,正架着眼睛在鼓捣。
陶向红坐在旁边,也不想给他太大压力。瞥见四团的副团长小贺和新娘子进院问好,便匀出笑容,站起来迎了出去。
正好也能给陆记者分散一下压力。
“小贺、小苏来了,正惦记着你们的喜糖呢!”
“陶嫂子您好。”苏麦麦露出微笑。
哟,真漂亮呀,这身材,这气质!看得陶向红眼睛都亮起一亮,难怪叫老政委的四儿子都动心了呢。
“别叫嫂子,叫我陶大姐好了。”陶向红亲热地接过苏麦麦手中的礼物,将她牵进了客厅里。
那天秦旅长给贺衍找婚房,回来就给老婆吹枕头风了,说了总军区贺军打电话督促贺衍结婚的事。
秦旅长和贺军是战友,早听说过贺军还有个四弟,但一直没细说。秦旅长按着年龄一推算,估摸着这贺衍应该就是了,暗叹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啊,竟然这么个人才在眼皮底下没认出来!
但考虑到老政委对这件事也从来不提,两口子便也缄默不出声,只是态度上对此更加热情了。
看见小两口登对地坐在沙发对面,陶向红接连对苏麦麦夸赞不已,夸小贺有眼光,这么俊的姑娘往那儿一站,是军中一朵花了。
又问了两人昨天婚礼仪式上的情形,告诉苏麦麦军嫂是一个光荣的职业,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提,组织上都会尽力给解决。
陶向红啧啧地提点道:“小贺初婚,部队里的男人难免大条,生活上柴米油盐若有不懂的只管过来问,你陶大姐都闲着。”
贺衍瞅着陶向红格外热情的态度,寻思大哥贺军那一通电话,估计让自己出身被看穿了。
但看穿也无妨,终究在自己当兵最基层的时日已过去,他靠的都是拼搏的真材实力。再说,只要是在这北疆军区的事,总会有天瞒不住!
他便与苏麦麦客气回应着:“多谢陶大姐关心了。”
忽地苏麦麦一抬头,看到饭桌那边的陆韬了。小伙子挺年轻,国字脸,架着一副眼镜,应是军区的文职人员,正在焦灼地鼓捣着相机,鼓捣得脸腮耳根都发红。
苏麦麦便问道:“这位同志是相机出问题了?”
陶向红见状,替着解释起来:“可不,也是我给添麻烦了。军区生活画报来采访,前几天我感冒不舒服,耽误了陆记者工作,今天相机临时又坏了。这次的优秀军嫂报道很重要,听说各省军区都还会往燕京方面报,唉,瞧这整的。”
陆韬连忙愧责地说道:“哪能是您的错,是我给您添麻烦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距离调不了焦距,我再瞅瞅......”
扶了扶镜框,越发把眼睛往相机上凑。
苏麦麦瞥见他手上的机型,顿了一顿,问:“是不是相机距离旋钮调不动了?”
陆韬连忙抬起头来:“对对对,你怎么知道?”
苏麦麦大学里参加过摄影社团,社长有一次活动的主题就是了解各个时期的相机,不知道还从哪弄来了一批老式的机械相机,从60年代到00年代都有,请来了老技术师现场讲解。
苏麦麦因为专业的关系,对相机知识有需求,还在活动中当场实操过,知道老式机械相机常出现的哪些基本问题。
看这记者急的,不妨先试试看。
她站起身来走过去,伸出手说道:“我听你说距离调不了,就想到的这问题,你不介意的话让我帮你看看。”
一台相机价格昂贵,每次出来采编材料,都需要报备单位申请审批,如果拿回去坏了,虽然应该可以修理,可难免给领导留下不好印象。
陆韬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把相机递给了苏麦麦。待凑近了看清她模样,莫名脸庞一红,低下头来。
真是个腼腆的书生气呀。
苏麦麦拿在手上翻看,是海鸥的牌子,据说参考了德国的技术。她试了一下对焦,发现是距离旋转钮只会空转但实际距离不动,应该是固定距离的大螺母松动了。
这个正好是她之前在社团操作过的,她将松动的大螺母摁住,调整了光圈和快门,一阵操作后,对着窗外景致试了试:“好了。”
为了验证能照相,她朝向陶向红坐的沙发方向,对焦照了两张,将相机交还给陆韬说:“应该没问题了,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