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踏实的二大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朱招娣!我要你偿命!”
“我活着的时候对你不薄,我这才走了多久啊!你就这么欺负我孩子!”
睁开眼后,方才的声音更明显了。
二大妈哆哆嗦嗦地去叫正在熟睡的二大爷,“醒醒,醒醒,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半夜被喊醒,二大爷脾气很大,啪一下就打在二大妈身上,“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
“季琴音来找我了!她来找我了!”二大妈哆哆嗦嗦,双腿软的像面条。
二大爷的脑子还没上线,:“瞎说什么呢,谁家大半夜串门。”
随后又觉得不对,想起季琴音已经死了,补上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快睡吧,还上班呢。”
二大妈更睡不着了,不做亏心事,确实不用怕鬼敲门,但她做了啊!
她给季音琴的女儿下药了!虽然那药程织没喝,全都让自己儿子喝了,但她也确实做了这件事情。
二大妈抱着被子疑神疑鬼,总觉得季音琴就在某个角落盯着自己。
睡在一旁的二大爷被闹得不能睡,但他丝毫没有安慰二大妈的打算,而是抱起自己的被褥去了王文承的房间。
二大妈也想跟过去,但二大爷不同意,二大妈只好又将女儿折腾起来,让王文语陪着自己。
王文语刚刚怀孕,正是嗜睡的时候,被亲妈捣鼓着换了睡觉地方,依然是躺下就睡着了。
二大妈死死扒着王文语的衣服,觉得这样能给自己安全感。
但说话的声音依旧源源不断,耳朵边全都是季音琴要让她偿命的声音。
二大妈完全不敢睡觉,爬起来就要去开灯。
灯光发出暗黄的光影,正好照应在窗户上,隐隐约约先出一个人的轮廓。
“朱招娣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护短不过了,我不会放过你的!”窗外的人影说着,周边开始有火苗晃动。
二大妈终于受不了,大喊大叫起来。
“有鬼!有鬼!季音琴变成鬼来找我了!”二大妈双手抱头,冲着窗户声嘶力竭,“季音琴想要杀了我!”
“妈,大晚上你瞎说什么呢!”王文语突然被吵醒,还听到季音琴的名字,当下也觉得心惊胆战。
但是环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王文语的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妈,大晚上你喊啥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今天干了啥吗?”
今天王文承的状态大家都看到了,本来邻居们就对他们一家议论纷纷,现在又半夜闹这么一通,这不是敞开门告诉大家,自己做了亏心事吗?
“季音琴来找我索命了,季音琴想杀了我!”二大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真的我看见她了!她还想放火烧了咱们家!”
一大妈披着衣服过来,语气中全都是恨铁不成钢,“大晚上的,你瞎说什么呢,真想上革委会改造?”公然说这些事情,二大妈脑子都没了!
“我没瞎说!她都准备烧我房子了!她就那么在窗户外面盯着我!火差点就把家里点了!”二大妈此时理智全无,发现所有人都不信他之后,更急于证明。
她指向窗户,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她索性拿起门后的擀面杖,准备和窗外的鬼拼命。
程织刚走到二大妈的窗户外,正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二大妈一个擀面杖打过来,程织下意识还手。
将擀面杖夺过来之后,一脚将二大妈踹倒在地。
“鬼啊!鬼啊!”二大妈的声音更尖锐了,程织拿着擀面杖和众人面面相觑。
可能是担心二大妈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说出不该说的话,二大爷当机立断将二大妈的嘴堵上了,“大晚上胡说什么呢?拿着棍子就往小程身上招呼,万一真打到人了怎么办?”
二大妈被二大爷堵住嘴巴,甚至还暗暗挨了两巴掌,此时已经冷静下来。
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季音琴,而是季音琴的女儿程织。
程织一脸茫然:“这是怎么了?刚刚我好像听到二大妈喊我妈的名字了。”
说着紧握住二大妈的手,“二大妈你是不是也梦到我妈了?我妈跟你说什么了?我刚刚好像也看见我妈了,但等我睁眼发现什么都没有。”
程织说着眼眶又红了,二大妈被程织一刺激,直接晕倒在地。
晕倒不是小事,大家自然又重新找来三轮车,送二大妈上医院,大院里乱糟糟,没人注意到程织家里多了个人。
“多亏了你见多识广。”那鬼火是苏晴之前去津市面试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在杂戏团的人说的,程织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而且这次她彻底看清了二大爷的为人。
她以前只觉得二大爷在家里太懒,什么都让二大妈一个人做,但身为食品厂车间的副主任,为人还算正派,平常见到她们这些小辈,也不像一大爷那么严肃。
但这次的事情,程织才意识到,二大妈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是二大爷在后面操纵的,只不过让二大妈担上恶名,自己却看起来清清白白。
二大妈被吓到,高烧不退。
作为邻居,程织上门探望,已经烧糊涂的二大妈,对着程织一直喊程织妈妈的名字。
程织没再刺激二大妈,而是开始关注王文语婆婆蔡花那边的消息。
她利用工作的借口,去了蔡花家里一趟,根据户籍登记,蔡花从八大胡同解放之后,先是进了政府安排的棉纺厂,工作了一年后,有不少人都开始准备结婚。
蔡花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蔡花没听从厂里的相亲安排,而是自己找了个死了老婆,一个人带两个娃的男人。
婚后蔡花很快怀孕,三年抱俩,生二胎的时候,上班路上滑了一跤,伤到了身子骨,之前车间的活儿干不了,就转到了仓库。
前几年蔡花的儿子到了下乡的年纪,蔡花就让儿子接班,自己在家里洗洗刷刷,收拾家务。
程织还问了蔡花一句,和以前的人还有没有联系,蔡花摇了摇头。
解放后大家没人愿意提起八大胡同,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因此大家也都绝口不提,即便碰见,也尽可能装作不认识。
程织没从蔡花这里问出什么,只好让小孩继续盯着。
回家路上程织去了趟中医院后面的半截胡同,这是去年出现的黑市聚集地,连接着中医院的后门,革委会的人过来时,能偷偷溜进中医院,程织裹住脸,买了一袋麦糠。
“程织,程织等等,我骑车带着你。”听到身后的声音,程织走得更快了。
陈东升绝对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但两条腿,到底比不过两个轮子,陈东升很快追了上来。
“我骑车带你能更快到家。”陈东升又强调了一遍,拍拍车座,但程织走得更快了。
陈东升不依不饶,将车子横在程织面前,挡住程织的去路。
“你觉得我哪里不合你意,你说出来,我全能改。”陈东升和程织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
两人同龄,还住在一个大院,高中之前两人的关系很好。
但高一之后,陈东升突然对程织表明了心意,程织拒绝,从那两人的关系就奇怪起来。
陈东升是家里的小儿子,自小被宠着长大,程织一直觉得对方像是没长大的人,这种人当朋友舒服,真要结婚那就是受苦。
况且陈东升长得普普通通,程织不喜欢那张脸,再加上陈大妈这人,平时在大院里也颇有恶名,不论从哪方面考虑,程织都不想接受陈东升这个人。
因此陈东升告白一次,程织就拒绝一次,但陈东升像听不懂一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重复一遍。
“你看咱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是知根知底的。又住在一个大院,到时候你也不用纠结是住娘家还是住婆家,反正住哪里都一样。”
“我这脸上虽然普通了一点,但也不丑,而且我这身高不错,加分的!”陈东升细数自己的优点,希望程织能够正视自己。
“而且你姓程,我姓陈,多像啊,一听就是一家人,我都想好了,以后咱们孩子就叫陈程,叫程陈也行,我不介意。”陈东升摸着下巴,似乎已经想到了未来生活。
程织闷头向前走,甚至小跑起来,对陈东升话的充耳不闻。
最初的时候,陈东升说这些话,程织还会好好拒绝,后来发现拒绝没用,程织就用自己惯常解决事情的手段??暴揍陈东升。
不过依旧毫无用处,陈东升甚至还对程织暴言,打是亲骂是爱,程织之所以对自己使用暴力,说明还是喜欢自己的。
程织对这种泼皮无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尽可能躲着陈东升。
陈东升不依不饶,直到大院门口,程织重新碰上苏晴,陈东升才没再说话。
苏晴狠狠瞪了狗皮膏药陈东升一眼,又想起她妈说的,将憋了一路的话问出来。
“程织,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个合心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