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在听到阿演哥叫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听见阿演哥在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有他有点急促的呼吸声,姜蜜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亲近的人都叫她蜜蜜,只有阿演哥,总是硬邦邦地喊她“姜蜜”,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始教训她了。
但是姜蜜此刻在阿演哥的呼吸声中,感觉自己很安全。
她起身走到阳台,推开窗户,听见下面若有似无的说话声,风声,昨晚下过雨,草木的味道混合了泥土的腥味湿漉漉地钻进她的鼻子。
姜蜜觉得这几天躁动不安的心突然静了下来,她轻声问他:“阿演哥,你还生我的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答案两个人都知道,姜蜜又沉默了,阿演哥却没像那天一样持续地逼问她。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姜蜜,我要是跟你较劲,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
他又问:“手链还带着吗?”
姜蜜看了眼自己握着手机的手腕,红色的细绳牢牢系在那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忘了摘掉。
姜蜜顿了下,轻轻“嗯”了声。
阿演哥的语气很凶:“不许摘,洗澡也不行。”
姜蜜这次被凶没害怕,只是有点无奈,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又“嗯”了一声。
他们就这么和好了。
***
姜蜜第二天晚上很早就睡了,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又突然醒了。
她迷迷糊糊间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点半了,看到消息提醒才发现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了消息。
姜蜜点开,看见阿炎哥九点多的时候给她发的消息。
“蜜蜜,我在你楼下,能下来一趟吗?”
姜蜜瞬间清醒了,懊恼自己让阿哥白跑了一趟,她知道最近阿哥很忙。
姜蜜半坐起来打字,“阿哥,我刚才睡着了。”
消息几乎是瞬间就过来了。
“下来。”
姜蜜握着手机,愣了下。
姜蜜跑下楼的时候,看见阿哥站在路灯底下,身上穿了黑色的衬衣和黑色的皮衣,头上扣着顶鸭舌帽,露出来的头发带了点蓝色。
阿炎哥也看见了她,抬手冲她招了招,鸭舌帽遮住了眼睛,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很大的笑容。
姜蜜小跑着过去,有点喘地问他:“阿哥,你一直在楼下等我吗?”
阿炎哥没回答,伸手把鸭舌帽的帽檐抬高了一点,低下头去看她,“好像不应该这么晚把你叫下来,你冷不冷蜜蜜?"
姜蜜摇头,“你演出回来的吗?”
“嗯。”啊炎哥耸了下肩膀,声音很轻,“这几天把之前签的演出都演完了,今天是rise的最后一场演出。”
姜蜜怔住了,一下有点没明白阿哥的意思,呆呆地看着他。
“rise,解散了。"
“怎么……………怎么会?”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有个制片人邀请我和主唱去参加节目吗,主唱答应了,我们开始找新的主唱,但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贝斯跳去别的乐队了,键盘准备回老家了,所以………………就这么散了。”
阿炎哥最后两个字很轻,声音消散在风里,让姜蜜想起他们演出时震耳欲聋的欢呼,那么大的声音,竟然也会消散。
姜蜜有点艰涩地说:“怎么没告诉我,我也是你们的乐迷啊,最后一次,我想去看的。”
“因为是最后一次演出,去的观众太多了,我怕人多挤到你。”
姜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想说即使分开了也还是朋友,想说去新的地方他还可以继续做音乐。
但是姜蜜一句也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阿哥都明白。
只是,明白归明白,难过归难过。
阿哥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干嘛这么低落,我其实还好,就是有一点遗憾.....最后一场演出,我想不戴口罩的,但是rise决定解散之后,那个制片人又联系我,我答应他了,因为节目的要求,我今天还是带了口罩。”
“是不是很好笑,”阿哥笑着看她说:“之前每一次演出我都不想摘口罩,只有这一次我想摘了,又不得不戴着。”
姜蜜不知道怎么了,看见阿哥笑,她却突然感觉眼睛涨涨的。
姜蜜很努力地睁大眼睛不敢眨,生怕一眨眼,眼泪就会掉出来。
她仰着头,眼睛直直地看着空中,下一秒,阿哥的手掌挡住了她的眼睛。
姜蜜眼前暗了下来,再亮起来的时候,阿哥另一只手攥拳放在她面前。
姜蜜没控制住眨眼,眼泪真的落下来了,她又忍不住笑了,边哭边笑,像个傻子,“阿哥,你手里的不会是项链吧?”
手掌打开,银色的项链落下来,三角形的吊坠落在姜眼前,吊坠晃了晃,三角形的尖端一颗小粉钻在路灯下闪着微光。
“这是吉他的拨片?”姜蜜问。
阿炎哥点点头,绕到姜蜜身后低头给她带项链,“上次说要送你礼物,回去我就设计了这个,按照我的拨片定制的。”
阿炎哥帮她带好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你都猜到了,是不是真的很老土?”
姜蜜笑着摇头。
时间已经很晚了,寝室楼下也变得很安静。
阿炎哥突然抬手摘了帽子,他穿蓝色的头发被压得有点凌乱,额前的头发被风吹起来,露出清澈明亮的眼睛。
他看着姜蜜的神情有点不易察觉的难过,又很认真:“蜜蜜,我这个人很倔,也不符合主流社会的评价标准,用我爸的话说就是胸无大志,不务正业,但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多么远大的抱负,我这辈子就想这样,唱我爱唱的歌,爱我想爱
的人。”
吊坠贴在她锁骨下面的皮肤上,好像有热度一样,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它。
“不是的阿炎哥,做自己很难,也很了不起,任何人都不配用任何标准去评价你。”
何炎还记得他和陈演,乔文远的约定,谁都不能先表白。
但是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告诉她,他在夜晚的台灯底下笨拙地想画出这个吊坠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无限接近幸福。
表白的话几乎要从喉咙里自己冒出来了,直到何看见蜜蜜白皙的手腕上,那条红色的手链。
红色的细绳和金属编织在一起,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很显眼。
也很熟悉。
何炎想起来他半夜追着陈演下楼,他在黑漆漆的夜里,在树底下摸索,捡到那条黑金色的手链。
下一秒,就被陈演从他手里夺走,然后冰冷地注视着他,说那是陈演的。
何炎突然觉得心慌,他想说那明明是他找到的。
可是很快就又想起来,是他找到的又如何,那本来也不是送给他的。
姜蜜觉得这个晚上又开心,又难过,她去想开心的事情,“阿哥,你要录的节目是什么时候,录节目前应该不会很忙了吧,春天了,我们找一天一起出去玩吧。”
何炎想说好。
姜蜜又说:“叫上阿演哥和文远哥,就像你们来方城找我玩的那次一样?????"
何不想让蜜蜜失望,但是他又看见那条手链,话就自己冒了出来,“别叫他们,我烦他们。
在蜜蜜惊讶的眼神中,何炎有点憋屈又有点委屈,看着她说:“我单方面和他们绝交了。”
姜蜜磕巴了下才问出来,“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现在决定的。”
阿炎哥的狠话放得很好,但是神情委屈的要命,不像是单方面和他们绝交了,更像是被他俩排挤了。
姜蜜很想笑,又很无奈,长长地叹了口气。
***
陈演坐在桌前,在意识到自己又在咬牙之后,刻意放松了面部肌肉,但很快,右手的手指又不自觉地紧紧攥成了拳。
陈演还在心烦,就听见门被“砰”一声推开了。
他转了下椅子,瞥了眼门口,何炎像个土匪一样,五马长枪地闯进来,一把掀了头上的鸭舌帽,狠狠摔在陈演的桌子上。
陈演眉头微蹙,垂眸看了眼他桌上的帽子。
的确就是一顶普通的黑色鸭舌帽,他不懂为什么何炎的气势像甩了个手榴弹在他面前。
“陈演,我知道你不要脸,但是没想到你连基本的信用都没有了。”
陈演没心情和他吵,就是觉得很烦,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何炎,准备今晚回公寓住。
陈演的手臂被一把攥住,何炎眼睛红着,像是得了红眼病的疯牛,瞪着他质问:“蜜蜜的手链是不是你送的?!”
陈演用力把胳膊抽出来,冷笑着反问:“不然呢?”
“陈演你就是个满嘴谎话的小人,说好了咱们都不表白,你连情侣手链都带上了??”
何炎像是气得找不着词骂他了,继续翻来覆去地翻旧账,“就知道不能信你,还说什么三年的兄弟感情,呸,江川这么信你,把蜜蜜托付给你照顾,你都能这么背叛江川,还信你会在乎什么兄弟感情!”
陈演怀疑何炎的智商是怎么读得了数学系,并且成绩不差的。
何炎在骂他的时候,就一点没想过,背叛江川的可不止他陈演一个吗?
在何炎骂出更多离谱的话之前,乔文远推门进来了。
乔文远先是看向何炎,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何炎喘着粗气道:“陈演违背了约定,偷偷先表白了!”
乔文远的视线立刻转向陈演,目光冰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陈演低下头深吸口气,“我没有。
何炎吼道:“你没有什么?情侣手链都带了还狡辩!”
乔文远的声音比眼神更冷:“陈演,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和蜜蜜表白了?”
陈演的太阳穴被他们吵得一抽一抽的疼。
“就知道不能信他,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啊,我和蜜蜜约会,他不知道发些什么东西骚扰蜜蜜??"
陈演硬生生把他最不想提的几个字从牙关中挤出来:“...她喜欢的是江川。”
坏消息是,陈演的脑袋还是在疼,他的颞下颌关节紊乱看来并没有痊愈。
好消息是,寝室里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