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们吓得一个个缩起了脖子,鬼哭狼嚎地背起书来。
看到夫子这么凶,江婉有点儿害怕,揪着自家大嫂的袖子不敢撒手,小眼神儿怯怯的。
杜若也是一头黑线。
古代老师可真是凶残呀,动不动就体罚学生,而且还不担心被投诉。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江夫子。
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个子,偏瘦,依稀还能看得出年轻时候的清俊,就是神情很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你就是大郎媳妇?”江夫子领着她们走到白杨树下,看了眼杜若。
杜若屈膝行礼,乖巧答道:“是的三叔。”
江夫子又看了眼江婉,眉头皱了起来,“婉丫头身子如何?”
“好多了。”想了想,杜若又加了一句,“不打板子的话,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江夫子:“……”
那么金贵还来读什么书,躲在家里绣花好了。
本来他就不愿意收一个女学生,觉得女学生娇气,吃不了读书的苦,现在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
打板子都受不住,还能成什么大事?
江夫子冷着脸道:“有道是名师出高徒,板子出状元,婉丫头虽然不用考状元,但我江砚素来一视同仁,可不会因为她是女娃娃就手下留情。”
他挥了挥袖子,“要是受不了这个苦,还是趁早回去吧!”
杜若暴汗,这老师可真严格呀。
虽说江婉已经吃了速效救心丸,表面看着还行,但实际上身体比普通人还是要弱一些的,打板子怕是……
正要再说点好话,江婉忽然拉了下她的袖子,“大嫂,我可以的。”
杜若便把话咽了回去。
江夫子的脸色倒是好看了些,“这才像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么?”
杜若:“……三叔教训得是。”
担心江夫子还要给她讲那些人生大道理,杜若赶紧把小竹篮和一两银子的束脩塞到了他手里,“这是我做的几块绿豆糕,解暑下火的,给夫子您的开蒙礼。”
江夫子向来不收礼,张口就要拒绝。
忽然又想起他爹说的话,说是杜氏做的糕点极其美味,好吃得不得了,可惜昨儿他不在家什么的。
他倒是想看看,这手艺到底有多好,能把他家那个素来刚正挺直的老爷子都给收买了,害得他不得不收下一个女学生。
“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夫子提着小竹篮往里走,“婉丫头跟我进来。”
江婉抬头看向自家大嫂,杜若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去吧,不用怕,铁蛋会留在这儿陪你的。要是有人欺负了你,回家告诉大嫂,大嫂给你出头。”
有狗子在,想来也没人能欺负得了江婉。
夫子除外。
江婉进去后,杜若还是有些不放心,勾着脖子往里面瞄了好一会儿,最后在江夫子嫌弃的目光中讪讪地离开了。
回到家后,杜若总有些坐立不安,跟那些第一天送娃去幼儿园的家长一样,心里忐忑得很。
不过再担心也只能等着,江婉要到傍晚才会回来,为了方便其它村里来的孩子们,学堂是提供午饭的。
伙食费也不贵,每天三文钱,良心价。
可见江夫子虽然动不动就喜欢打板子,但为人清风傲骨,并不是个贪财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夕阳西下,才看到江婉搂着小书包,在狗子的护送下蹦蹦跳跳地回了家,小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兴奋。
看样子过得还不错。
杜若的心放下了大半,又问起学了些什么,有没有挨板子之类的。
“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哦!”小丫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仰着脑袋求表扬。
“哇,婉儿真聪明。”小孩子嘛,哪有不喜欢被人夸的。
江婉果然更加高兴了,拉着春花到院子里,用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字,“这是江字哦。”
春花也有样学样,拿着树枝照葫芦画了一个瓢,“是这样的么?”
“嗯呐,就是这样,是不是很容易?不过婉字就要难好多了呢……”
说着,江婉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要不这样吧春花,以后我在学堂里学了什么,回来都教给你,这样你就能跟我一样,也会认字了。”
春花满脸惊喜,“真的可以吗?”
她连忙朝杜若望过去,杜若笑眯眯答应道:“当然可以啊,那婉儿你可要好好学哦,春花能不能识字,可就全靠你了。”
这是好事,有了这个责任,江婉会学得更加用心,春花也可以从中受益,一举两得。
......
解决了江婉上学的事,杜若的心也就定了。
她开始把重心放在鬼督邮上,如今鬼督邮的苗越长越高了,也越来越引人注意了,得时刻盯着点儿。
万一被人搞破坏或者偷了,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转天,杜若又准备去沙地看看,谁知道刚走到院门口,就差点跟江晟撞了个满怀。
江晟脚步虚浮,脸白得跟鬼一样。
看到杜若,他突然哇的哭了出来,“大嫂,我,我犯大事了!”
杜若被他惊了一跳,“你杀人了?”
江晟哽住了,“那倒没有……”
还好还好,杜若松了口气,“说吧,到底什么事?”
少年抹了一把眼泪,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这件事,说来有些荒唐。
江晟的师父古大夫一向抠门儿,对江晟这个徒弟尤其吝啬,跟着他学了那么久的医术,跑前跑后的,连家里那几亩地都是江晟在帮忙料理,到头来,江晟却连一个子儿的报酬都没得到过。
最近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古大夫两夫妻忽然对江晟热情了许多,三郎前三郎后的,一会儿问他饿不饿,一会儿问他渴不渴,还时不时地留他吃饭,简直让他受宠若惊。
今天,古大夫又留江晟吃饭了。
江晟的师娘宋氏甚至还端来了一壶酒,说是古大夫的生辰,一家人热闹热闹。
结果两杯酒下肚,江晟就不省人事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古大夫家的床上,身边还睡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一声尖叫,古大夫跟宋氏就冲了进来,对着江晟破口大骂,骂他人面兽心,恩将仇报,醉酒玷污了他的侄女……
“你真干了?”打死杜若也不信。
江晟还不到十四岁,毛都没长齐呢,而且根本都还没开窍,傻不愣登的,怎么可能对人家姑娘用强。
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江晟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喝醉了。”
杜若无语,那得醉得多死才会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你师父师娘现在怎么说?”
江晟又想哭了,“他们给了我两条路,要么娶了竹娘,要么报官抓我……”
杜若瞥了他一眼,“娶就娶呗,你哭什么?”
十四岁是早了点,但这个年纪成亲的也大有人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江晟满脸涨红,“可她,她是个傻子!”
原来如此,杜若恍然大悟。
这样就说得通了,倒不是她替江晟辩解,而是这件事本身就疑点重重,之前古家夫妻的反常就已经引起了杜若的怀疑,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要真是自家小孩犯了错,她绝不推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要是别人故意算计,那也别怪她不留情面!
说实话,杜若早就看那个古大夫不顺眼了,贪财吝啬这都无所谓,但是坑病人的钱就是道德败坏,这种人没资格行医。
杜若往怀里揣了一把菜刀,“走,去你师父家!”
江晟下巴都惊掉了,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大嫂,你,你拿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