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俊脸,杜若僵住了。
难道她两辈子的第一次亲亲,终于要在今晚送出去了么?
杜若咽了咽口水,眼神开始飘忽起来,虽然圆房暂时不行,但是亲亲抱抱举高高这种事,她还是挺期待的。
来吧勇士,我已经准备好了!
杜若激动地闭上了眼睛。
啪,一声巨响在她耳边炸开。
她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扑进了江漓的怀里。
江漓将她揽住,然后翻开了掌心,“娘子你看,好大一只蚊子。”
杜若:“……所以你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拍死这只蚊子?”
江漓俊脸迷茫,“不然呢?”
杜若咬牙,用力将他推开,“不然你个头啊,睡觉!”
气死了,搞得她像自作多情似的,丢人。
然后抢过被子蒙在了头上,懒得再搭理那根木头。
江漓眼里闪过一抹促狭的光,唇角勾了勾,转身吹灭油灯躺了下来。
一夜香甜。
......
次日,江漓天蒙蒙亮就起来了。
他得赶早去衙门。
江漓没叫醒杜若,杜若本来身子就虚,这些天也着实累坏了,就想着让她多睡会儿。
结果他早,有人比他更早,春花正在院子里用皂角搓洗衣裳。
见江漓出来,春花赶紧洗了手,然后飞快地跑进了灶屋,端出来一碗红薯粥。
“已经凉好了。”她讨好地说。
江漓接过来,语气温和,“天儿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春花惶恐地摆手,“没事没事,以前我都是丑时起床干活的,早就习惯了。”
不光是她,几个姐姐也是这样。
只要她们稍微一磨蹭,娘的扫帚就会打上身,可疼可疼了。
江漓喝了几口粥,“嗯,味道挺好。”
他把碗递给春花,又说道:“以后不用起那么早,你还小,睡不够觉对身子不好,也不用那么拘谨,你若姐姐跟三郎哥都是很好的人,只要你真心待他们,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春花连连点头,“我知道的。”
只是如果不多干点活儿,她心里实在不踏实,总怕哪一天就被扫地出门了。
喝完粥,江漓回房换了身衣服。
他看了眼床上睡得跟只小猪似的媳妇,忍不住扬起了唇角,替她把踢掉的薄被子盖上,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院子门口,铁蛋正在欺负那匹马,江漓放在马脚边的草,全被狗子推到了一边,马被栓住了半人粗的桂花树上,想吃够不着,不吃又饿得慌,急得直喷气。
江漓黑线,走过去将狗子提溜了起来。
“铁蛋,你是不是皮痒了?”
铁蛋挣扎了几下,可惜被自家男主子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怎么都挣脱不开。
没办法,它只好呜呜求饶,保证再也不干这种缺德事了,这才算脱了身。
赶走了坏狗子,江漓塞了一把草到马嘴里,拍了拍它的脑袋,安慰道:“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等到了县里,再让你好好饱餐一顿。”
他套上马车,牵着马出了院门,刚要跨上去,前面忽然有个娇娇的声音在喊他。
“江大哥!”
江漓身形微顿,面上没什么表情,“林姑娘。”
林青霜提着篮子从门口那条村道上走过来,她今天穿了一件薄薄的粉色襦裙,腰细臀圆,将她五分美貌的脸硬是衬成了七分。
在乡下这种地方,算是难得出挑的姑娘了。
“江大哥,听说你搬来了这里,我还不信呢,没想到这么巧就遇见你了。”
说着,林青霜从篮子里拿出几块绿油油的野菜饼子递过来,笑道:“这是我跟我娘亲手做的,天儿热,正好清凉解暑,正要给江族长他老人家送几个过去呢,江大哥你也尝尝吧?”
村里素来有这样的习俗,谁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给亲近的人家送一点。
林大河跟江族长虽然关系算不上好,但两家在村里都是有头有脸的,因此也会走走面子情。
江漓看了眼那坨绿色的东西,没接。
“林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赶着出门,就不吃了。”
他径自坐上马车,准备走人。
林青霜咬了咬牙,朝院子里面望了两眼,然后挡在了车前面,“江大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江漓皱了皱眉,本来不想理睬林青霜,却听到了她接下来的话。
“这件事,跟江大嫂有关。”
跟娘子有关?江漓动作一顿,“什么事?”
林青霜却又犹豫了,吞吞吐吐地道:“本来我不想说的,只是村里面的那些人议论得实在太难听了,我怕再不提醒江大哥,别人都会在背后笑话你。”
她压低了嗓音,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就地藏王菩萨寿诞那日,我和村里的人都去了灵安寺祈福,江大嫂也去了,无意间,我们看到江大嫂跟一个男人举止亲密,窃窃私语……”
说到这里,林青霜偷偷瞄了眼江漓的脸色。
“不过隔得有点远,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们也没听得太清,只隐约听到江大嫂叫他萧公子…”
萧?江漓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去郑家,岳母似乎也提过一个姓萧的人。
叫萧什么辰,名字他有点记不清了,岳母还将他跟那人放在一块儿比较。
这前后关联起来,似乎就能得出一个不太好的事实——他的妻子早就有了心上人,而且婚后两人还牵扯不清,他极有可能被戴了绿帽子。
江漓笑了笑,这种荒谬的事他是不信的。
或许娘子跟那姓萧的以前确实有过什么,但以她的个性,既然已经嫁给了他,就绝不会做出那种红杏出墙的事。
林青霜巴巴地跑过来把这件事告诉他,不过是想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罢了。
“跟相熟的人说几句话而已,也值得那些人说三道四。”
江漓冷下脸来,语气里带着警告,“还请林姑娘转告他们,我娘子素来本分做人,从来没有出格的行为,若是还要在背后说我娘子的闲话,败坏她的名声,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林青霜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收回视线。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很快又讥诮地笑了。
说得那么好听,这世上哪有那么大度的人呢?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就算真的没什么,心里也不会舒服吧?
要是真的有过什么,那就更妙了,这件事以后都会像根刺一样扎在他们中间,时不时疼一下,直到他们忍痛拔出来为止……小說中文網
林青霜理了理被风吹散的秀发,然后挺直了胸脯,往隔壁江族长家走去。
......
林青霜的算计,杜若一点不知道,她这会儿刚跟周公下完棋,浑身舒坦。
不过醒来没看到自家相公,还是有一丢丢失落的。
男人不在,那就专心搞事业吧。
喝了春花煮的粥后,杜若扛着锄头去了沙地那边,鬼督邮种下去也有八九天了,她一直忙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也没空过来。
走那儿一瞧,我的天,那小苗都已经有脚踝高了!
这是打了生长激素吧?
“宿主,你这副样子会让人误会你没有见过世面的。”系统一副鄙夷的语气,“本统出品的鬼督邮怎么可能是凡品,不光品质高,而且生长期还缩短了一大半,只需要两个月,你就可以坐那儿数钱了。”
两个月啊…杜若喜滋滋的,准备做个样子除个草。
结果用手一扒拉,连个草影子都不见,她这才想起来,这几块沙地除了荆棘,是寸草不生的。
得,免了。
杜若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中午,她炒了三个菜给自家人吃,又额外多做了几十个南瓜饼,拿小竹篮装了,盖上了布。
然后往隔壁江族长家去了。
“族长爷爷,我做了几个饼,拿来给您尝尝。”
其实之前还准备了一只肥兔子的,打算送给江族长家的小孙子小孙女玩,谁知被锁儿那个小丫头给霸占了。
没办法,杜若只好改做了南瓜饼。
江族长有些恍惚,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往这儿送饼了?
没等他说话,杜若已经掀开了上面的布。
醇厚的香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勾得几个孩子直咽口水,杜若一人分了一个,娃娃们先是看了眼曾祖父,见他微微点头,才伸手去接。
不愧是耕读传家,娃都教得很好。
杜若暗自点头,心里的念头更加坚定了几分,又拿出一个递给江族长,眉眼弯弯。
“这个叫南瓜饼,是我的独门手艺,易消化,味道也不错,最适合您这个年纪吃,您试试。”
沈族长哈哈大笑,“好好好,你有心了。”
杜若手艺好,他是知道的,之前那个菜肉饺子就很合他的心意。
这个南瓜饼想来也不会差。
江族长轻轻咬了一口,外酥里嫩,香甜软糯,果然是难得的美味,不像林家那丫头送来的野菜饼子,有点涩味,还拉嗓子。
他忍不住吃了一口又一口,等反应过来时,南瓜饼已经全部进了肚子。
砸吧砸吧嘴,江族长意犹未尽。
“说来也奇怪,我平时不爱吃南瓜,但你把它做成了饼,我竟然觉得好吃了十倍百倍不止。”
之前因为江漓娶了个丑媳妇,他心里不得劲,在床上瘫了好几天,长吁短叹地替江漓不值。
如今看来,还是那小子的福分呢!
杜若笑眯眯道:“族长爷爷喜欢就好了,改日我再多做些送来,给您换换口味。”
殷勤献完,也该谈正事了。
杜若开门见山,“族长爷爷,我有件事想求您。”
“你说,但凡老头子我能办到的,不违背良心的,都给你办!”江族长十分豪气,简直比有求必应的菩萨还要好讲话。
杜若也就不客气了,“是这样的,我想让婉儿去村里的学堂读书,听说夫子是江三叔,所以就求到您这儿来了。”
江三叔名叫江砚,是江族长的小儿子。
江砚读了二十多年的书,考了五次科举,可惜运气不好,回回摸到臭号,不是卷子被暴雨打湿,就是座位离茅房太近,有一次还直接被熏晕在了考场。
导致到了不惑之年,江砚还是个童生。
一气之下,他干脆不考了,回村当了个教书匠。
听了杜若的话,江族长很意外,“你说真的?婉儿可是个女娃啊。”
“女娃又如何?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哪个不是识文断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话虽如此,但江婉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跟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么能相提并论,她们未来要走的路必然也是不一样的。
再加上江婉的身体……
江族长便劝道:“不是我不肯答应,只是你想过没有,婉儿那样的身子骨,要是不读书还好,能安安心心地过一天算一天;可一旦读了书,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她能甘心就这样离开吗?我就怕她最后落得个心比天高,命如纸薄的结局啊。”
江族长担心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但江婉的病,杜若是有把握能治好的,所以这些都不是问题。
“族长爷爷,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您就帮我一次吧?”
江族长拄着拐杖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你确定想好了?”
杜若点头:“想好了。”
江族长叹了口气,“也罢,那就依你吧。”
他相信杜若是不会害江婉的。
江婉去学堂读书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回家后,杜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小丫头不信,“大嫂,你骗我的吧?”
他们龙泉村从来没有女孩子家去读书的先例,就是男孩子也是少之又少,因为供不起。
杜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等明儿去了学堂见了夫子,你就知道大嫂有没有骗你了。”
江婉这才信了,喜得拉着春花直转圈圈。
春花也替她高兴,“太好了,以后婉儿也会认字了呢!”
杜若看了她一眼,“春花,你想读书么?”
春花脸上的笑容立马凝固了,惊惶地摆手,“不不不,我不想……”
她只是江家的丫鬟,哪里有资格去读书。
虽然春花掩饰得很好,但她眼里的羡慕骗不了人,她是想的。
杜若也有些犹豫,不是她供不起,而是对春花还没有彻底的信任。
她救下春花,当然不可能是单纯的为了做慈善,而是希望春花将来能够成为江婉的助力,而一个目不识丁的人,能力必定大打折扣……
算了先不管了,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隔天一早,杜若给江婉穿上了之前买的新衣裳,扎了个漂亮的双丫髻,背上斜肩包,提着小竹篮,带着大黑狗,雄赳赳气昂昂朝着村里的学堂进发了。
学堂在村西头,白墙黑瓦,距离最近的人家也有百来米,看起来有点儿冷清,好在门口种了几棵大白杨,还有屋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冲淡了这种孤寂。
杜若站在窗外瞄了瞄。
正堂上挂着一幅老孔的画像,底下坐着三十来个学生,年龄参差不齐,有十来岁的少年,也有三四岁的毛娃,大部分是五六岁到八九岁的孩童。
“三叔!”她走到门口,喊了声。
学生们立刻齐刷刷扭过头来,待看到杜若身后的小丫头,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肃静!”
江夫子手里的戒尺在桌上用力一敲,喝道:“读书讲究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像尔等这般心猿意马,如何能成大器?将《三字经》诵读十遍,半个时辰后若是背不下来,一律打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