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朱盛将所有人都叫过来,开始分配流民数量。
“本官一向公平,下满抓阄,抓到多少安排流民,不许反悔……”
众人都被这莫名的做法惊呆了。
吕师爷端过来一个空箱子让别人抓,等轮到杨、黄两人,他眼神示意最靠左侧抓那个最大的纸团。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不对劲。
“知府大人,为何下官所辖界城县和其余同僚鹿上县等的,都需要接收三百名流民,而泉南县、亳上县只用接收百名流民就行?”
朱盛呵斥一声:“你在教本官做事嘛?”
那人抿嘴。
吕师爷笑眯眯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泉南县工坊遭受火灾,还需要分散杨县令一部分精力,安抚家属;而亳上县令摔断腿,还在养伤;
对流民的安排,势必要放在黄代理县丞的肩上;
你们看,黄大人说是代理县丞,实际上还是一个主簿,总不能以一个主薄之身、代理县丞、越权处理县令政务,这与政务不合,天底下从来没有一人担任三份职务的官吏?
综上,二位大人的身上的担子,酌情给减少一些,诸位还有意见嘛?”
鸦雀无声。
有人暗骂,妈的,绝对有黑幕。
这俩比绝对给上面使银子了,畜牲。
苏庸抿嘴,心中嗤笑,一丘之貉的朱知府。
众人之所以不愿意接收流民,一是这些流民说是流民,谁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杀人,估摸着凡是存活下来,说是匪徒也不为过。
不狠毒,活不下来。
且不好管理,费粮食。
万一要是有人带头起骚乱,三百多号人,裹挟百十人,简直就是土匪。
很乱。
一个不妙,影响政绩和做官的考评。
吃力不讨好。
又不能像对待山匪那般,随意毒打,毕竟还是打着流民的旗号。
愁啊。
等朱县令走后。
杨洛白笑眯眯看着那些同僚,和黄邦昌笑眯眯道:“这些人啊,既然怕事,为何还要吝啬银子?”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有官僚听到,呵斥道:“够了,二位真是好胆色,民脂民膏,被你说得这般轻巧,真是无耻败类!”
杨洛白脸色淡然,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对黄邦昌道:“所以,这就是你们这些人注定蹲在底层的原因,这里被堵死了……”
他敲了敲脑壳。
黄邦昌哈哈一笑,解决 好一件大事,最近父亲那边也给了自己书信,想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进步……
苏庸越听越是恼火,踏步而出。
笑眯眯拦着二人。
“二位同僚,如此直白,只差直接说了,最近给了知府大人塞了银子,才给你们如此少的流民?
厉声呵斥道:“知府老爷是何等人物,岂容尔等放肆污蔑,简直大胆!”
其余人也纷纷加入战团呵斥道:“无耻!竟然将脏水泼到知府大人身上,只怕就在昨晚,偷偷入知府府中吧,让知府大人给你们安排少点人数嘛?啊!”
那些声音陡然拔高!
黄邦昌拽着杨洛白的衣裳,面色发白。
“一群疯子!”
杨洛白看着那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他知道那人,名苏庸,人如其名,沉默寡言、在一县正印上盘桓数年,每次商量政务的时候,必不先开口。
而是反复思量,凡开口,必然切中要害。
多次被知府大人夸奖。
这次又是他起的头,抓住自己不放。
这点事情还要说出来撒气嘛,活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
有热血上头的县令,很快动起手来。
骚乱响起。
李师爷听说后,赶紧请知府过来呵斥。
朱盛恶狠狠盯着杨、黄两人,太他娘的招摇了!
贱皮子。
朱盛厉声呵斥道:“尔等都是一县正印,现在像是一个流氓地痞一般,撕咬咒骂,成何体统!
你们丢的不光是自己的脸;
是本官这个知府的脸;
是朝堂吏部给尔等铨选官职大人的脸;
是陛下的脸!”
群官吏,拱手,全部跪在地上,“下官知错了。”
朱盛呵斥道:“全体都有,全部立刻给我写一封检讨,一个时辰之内,八百字检讨,我要看到摆在本官桌上!”
“太放肆了!”
这边的吵闹很快就传到不远处的颍州按察使司。
尤其还发生在府衙。
有人很快将这件事禀告给了周巡。
周巡只一刻,就站起来,牵涉四品府尹,事关重大,一点点小事情都不能放过。
不多时,他很快来到府衙这边,笑眯眯将所有事情都了解清楚。
正准备离开。
朱盛一脸冷汗,带着讨好看着他:“周兵宪,一点误会,何谈让你操心?”
周巡乐呵呵道:“朱知府倒是来得快,下官还有事,先行离开。”
朱盛拦住他, 笑呵呵道:“周兵宪,行个方便。”
周巡笑眯眯,就是不说话。
朱盛擦擦冷汗,“周兵宪,有空一块喝茶。”
周巡背对他摆手。
对方如此装,朱盛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五品按察使司的佥事,硬是一脸的谄媚。
无他,这人可单独请一份奏折,直达天听。
吕师爷:“东翁,这人可信嘛?”
“可信个屁!你没见对方来的时候,一直在打量老子嘛。
这是个毒蛇。
让驿站给老子准备快马,算了,从本官后院马厩牵出来十多匹胡马,不管怎么样,本官的奏折一定率先丢在陛下御前桌上!
比周巡的快!”
一脸的肉疼。
每一匹都是价值几百两银子。
朱盛阴沉道:“娘的,这一千两银子要扔了,真是一个沾了一点阳光就灿烂的废物点心,明明可以挪窝的,非要装逼炫耀,这下好了,他们丢的可能是命,老子丢的可是一千两银子。”
“不对,还有胡马,娘的,本官心疼啊。”
吕师爷无奈咧嘴,自己跟在这位大人跟前,还真是战战兢兢,喜怒无常的家伙。
还在沉思该用什么说辞解释的,杨洛白、黄邦昌,傻乎乎还在皱眉用词思考,写检讨,还在思考用周正的楷书还是用行书。
甚至写歪了一个字,还撕掉重写,仿佛那是天大的事情。
还完全不知道,外面天变了……
……
县学。
门子拿着一封信过来,交给许平潮。
这段时间以来。
许平潮心情不错,尤其是最近《新诗词赏析》一天的售卖数量,能达到惊人的150本,好评如潮。
反观那个叫家里蹲的乡野汉子,已经被人咒骂是抄袭狗。
毫无廉耻!
人家三名夫子、加上前朝两位先生文同、墨白先生,怎么可能作假,那肯定是你这个一文不名的乡野汉子,抄袭前人的着作,还不敢标出来节借鉴。
看啊,此人被封杀,只剩下时间了。
以后老夫的名声就要如日初升。
接着他又收到了最近从京城发过来的信。
【公甫亲启:
公甫,你的来信,老夫已经收到;
老夫以为,杨、黄两位后生,虽资质平平,但兢兢业业处理政务,将来还是能加加担子的。
老夫已经着手在安排这件事了。
勿念,半个月内给你回信。
许宛丰留】
杨、黄俩夫子从外面进来,见许平潮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许平潮面色潮红,仿佛比自己能做官还要兴奋。
“成了!”
两人对视,心神莫名震动,尽管已经期待这件事,但是从来没有当看到那封信,颤抖抚摸那些文字。
像是对着一个年轻姿容秀丽的少女,动作温柔。
这可是……看到最后的字。
哈哈一笑。
娘的,这可是吏部侍郎的原话。
那份吉山先生的手札没有白送。
那份老子无为观道图也没有白送。
二人对视一眼,一切不在言中。
杨、黄家要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