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宾朋就座,一阵悦耳的钟鼓齐鸣后,酒宴正式开始。
金牌销售出身的刘铄太精于这种场合,在他数次举杯过后,酒宴气氛逐渐活络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宴的气氛彻底进入高潮。
众兖州士族不断推杯换盏,吟诗作赋,更是将宴会的逼格拉高了一个档次。
毕竟是儒林集会,自然要干一些当代文化人,应该干的事情。
某些士族更是把自己压箱底的诗文拿出来,企图在这次酒宴上一鸣惊人,但终究只是得到郑玄寥寥数语唏嘘,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边让、蔡邕等早已名动天下的士人,即便是即兴吟诗,遣词造句便令全场士人为之称赞,拍案叫绝。
更别提儒林泰山北斗郑玄,不仅酒量惊人,诗赋更是一绝,行酒令三、四圈打下来,愣是把宴会众士族佩服得五体投地。
实际上,来此之前,刘岱也准备了许多诗文,可这两圈打下来,愣是没有引起众兖州士族的共鸣,一些托儿虽然附和了两句,但明显人只是讪笑,当个笑话。
终于
把刘岱肚子里的东西掏干净了,却依旧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以至于他虽贵为兖州刺史,在整个兖州中的存在感,却远远不如檀敷等士族。
如果只是不如檀敷等素有声望的士族,还自罢了,但眼瞅着自己的存在感,甚至连一首诗都没做的刘铄都不如,刘岱心中的怒火,噌得一下便窜到了嗓子眼里。
再联想到今日在濮阳城前的一幕,刘岱的神色忽然凛冽下来,目光如同冰针一般打向对面的刘铄,眉宇间微带怒气,不断积压。
酒令行至刘铄处,一如从前,刘铄没有丝毫犹豫,捧起酒樽,相邀众人:“原谅铄文采不佳,难登大雅之堂。”
咕噜
一仰脖子,酒倒樽干。
虽然,作为金牌销售出身的刘铄,玩过太多的行酒令,但却从来没有吟诗作赋的方式,这对他而言,实在是有些难度。
固然可以靠剽窃古人的诗文糊弄,但刘铄脑海里的诗文尽皆干古名篇,搞出一首,还自罢了,若是首首如此,非得名动天下不可。
名动天下固然是极好的,但这意味着你将会成为天下士族中的传奇,将来不管走到哪里,估摸着都得来上一两首助兴。
然而
刘铄扪心自问,自己腹中诗词实在少得可怜,若是万一哪天被戳穿了,反倒不好,因此这种逼,对于刘铄而言,是一种负担,还不如不装。
毕竟,现在的自己已经名动天下,诗文对自己的助益,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可若是因此摔上一跤,反而会败了自己的名声。
像这种装了,却还不如不装的逼,刘铄才没有兴趣,腹能保留一首,便是一首,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刘铄这种锋芒内敛的行为,落在刘岱的眼里,便彻底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他只道刘铄不谙诗文,害怕丢人,方才故意找理由拒绝。
既然自己没办法在诗文上引起众人关注,那不如便换一种方式,毕竟敌人的声望下降,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相当于自己声望的提升。
“且慢”
一念至此,刘岱立刻摆手打断,将寒冰般的目光转到刘铄身上,冷冷道:“子明,今日可是儒林集会,你一直饮酒推脱,怕是有些不太妥当吧”
“郑老的行酒令可是已经打了四圈,你即便不给我等面子,也总得给郑老一些颜面吧如你这般,以后如何在书院中当讲席”
听到声音的刘铄,立刻偏头望向刘岱,对方眸中那一缕淡淡的杀气,几乎没有丝毫遮掩地打了过来。
果然
来者不善呐。
刘铄深吸口气,将心里升起的怒火压了下去,尚未来得及开口回怼,便有刘岱的小弟在席间附和道:
“刘使君言之有理,我等尽皆以诗文助兴,即便文采不佳,亦是对郑老来东郡办学的一种尊敬,刘郡守如此,岂不令郑老寒心”
“没错诗文若是不成体统,乃是能力有限,但若是一直饮酒规避,则是对郑老不恭,您乃是一郡之守,岂能如此这般”
“若是我等尽皆效仿刘郡守以饮酒规避,那这行酒令又有何意义若是论酒量,怕是全场的人,都比不过郑老,可郑老照样赋诗助兴。”
“”
不得不承认。
郑玄的酒量的确非常大。
郑玄别传中记载:袁绍辟玄,及去,饯之城东。欲玄必醉,会者三百馀人,皆离席奉觞,自旦及莫,度玄饮三百馀杯,而温克之容,终日无怠。
李白将进酒中的“会须一饮三百杯”,便是出自这个典故,三百人轮流敬酒,都没有把郑玄喝趴下,足以证明他的酒量,是何等惊人。
“哈哈。”
郑玄气量倒是很大,他也清楚刘铄不是故意不尊重自己,遂摆了摆手:“无妨,行酒令到处,要么赋诗,要么饮酒,这是规矩。”
“你若有才华,自然可以赋诗,你若自恃酒量,便也是一种应对方式,刘郡守其人如何,郑某心中自知。”
“没错。”
又有下方边让跟着附和道:“行酒令便是这样的规矩,若当真到了人人无法赋诗,只能饮酒时,自然可以停止。”
“若是以此为由,便刻意中伤子明,这未免也太过小人行径。”
“刘使君。”
言至于此,边让冰锋般的目光直直地割向对方,字字清晰地道:“不知您以为如何”
刘岱深知边让是刘铄的铁杆粉,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文礼兄言之有理,不过这毕竟是儒林集会,在座之人尽皆饱读之士,行酒令不赋诗只饮酒,难言儒士。”
“既非儒士”
刘岱目标明确,直指刘铄:“却偏偏要参加儒林集会,只怕将来有人会骂子明沽名钓誉,滥竽充数了。”
“岱是为子明的声誉着想,希望他可以赋诗一首,好堵住这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否则他将来何以在书院当讲席”
不远落座处,管宁捏着颌下一缕胡须:“东郡办学,不单单传授经学、诗赋,更有算术、三统历、格物等。”
“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气不善者而改之子明即便不擅诗词歌赋,也不妨碍他在书院中当讲席。”
“据我所知”
管宁的目光转而瞥向刘铄,朗声言道:“子明擅长珠心算,而且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算法,将其传授给东郡官员,单凭这一点,他便可为人师。”
“至于沽名钓誉”
“哼”
管宁轻哼一声,摇了摇头:“更是无稽之谈,这次宴会本是为师兄接风洗尘,只是兖州士族人多,才被使君称之为儒林集会,在此之前,宁从未听过此意。”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众人热议:
“没错,子明的珠心算的确厉害,我族子弟进步很大。”
“单凭子明的珠心算,的确可以为人师。”
“以此中伤子明,显然别有用心。”
“”
听到众人为自己发声,刘铄内心颇为感动,至少从目前的态势上看,刘岱在兖州士族中的支持率,明显不如自己。
不过
儒林集会中一首诗都没有,只顾喝酒,这样的确有些不尊重人,但如今刘岱已经把枪杆子捅到了刘铄的眼跟前,若是不露上一手,还真是没办法收场。
“诸位”
正当众人热议不断时,刘铄腾得站起身来,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使君所言,不无道理,今日宴会不管是为郑老接风洗尘也好,亦或者是儒林集会也罢,铄始终没有赋诗。”
“这一点,不论尔等如何说,也难以抹去。”
“铄扪心自问,极其惭愧。”
言至于此,刘铄朝着郑玄躬身行礼,又朝众人躬身行礼致歉:“既然这次轮到了在下,便不能再推脱,讨董之时的一篇拙著,献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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