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四年腊月二十,子时刚过,十几个模糊的身影,借助身上灰白色衣衫的掩护,穿越了蓟县外空旷的原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蓟县南侧城墙之下。
望了望城墙之上确定没有声响,一行人静静的靠着蓟县城墙,悄悄的潜伏下来。
整整一刻钟之后,城墙之上传来一阵微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队十几人的巡兵谩骂咧咧的走过。
静静的等待脚步声走远,确定巡兵离开,而且没有被发现之后,为首一人下达命令。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魁伟的身形取下了背后的飞虎爪,瞄了瞄城墙之上的垛口。
旋转
投掷
飞翔
只听“噹”的一声,飞虎爪已经缠绕在了垛口的墙砖之上。
使劲拽了拽系在飞虎爪后面的麻绳,确定缠绕稳定之后,一个身形矮小,灵活的身影出现在了飞虎爪的尾端。
这道身影看起来颇为矮小,但是行动却相当稳健,只见他先是从背囊中取出了一个类似微缩版镰刀的工具,认真检查一番。
随后,不慌不忙的随后从腰间、左侧绑腿、右侧靴子依次拿匕首,检查过后放回原位。
最后撩起右臂的袖筒,检查了一下佩戴在右手手臂上的手弩,状态良好,已经处于了可以击发的状态。
从装备到兵器,从兵器到暗器,确定了随身携行的所有器物没有问题之后,给了身后一行人一个肯定的手势。
随后,一手抓紧麻绳,另外一只手握住猥琐版镰刀,手脚并用,开始攀援而上。
城墙之外,同行的十几个队友,一边小心翼翼的进行警戒,一边死死的将目光盯在他的身上。
在十几人的后方二里左右的雪地之中,几名身穿重甲,手持千里镜的军将借助明亮的月光和手中的千里镜也在紧张的注视着那么正在登城的身影。
在这几名手持千里镜的军校旁边,近万名的禁军步卒人手一面用白布做成的披风,隐藏在原野之上,静静的等候着命令。
蓟县城北五里,那座驻扎了近两万骑兵,蓟县周围规模最大的骑兵营地看起来和望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营的营门紧闭,除了零星的巡兵时不时的在营地中巡视,似乎一切都沉浸在了黑暗之中。
只不过,在营地东南部的几十座军帐内,上千名战兵全副武装,手持利刃,枕戈待旦。
蓟县城东方向,距离城墙大约两到三里的位置,至少六千精锐的战兵同样在白色罩衫的伪装之下,埋伏在雪地之中。
其中不少人还携带着同样被白布包裹、伪装着的竹梯。
这支战兵最前端,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军将手持千里镜,认真的观察着城墙上的一举一动,同时认真观察着天空中随时可能出现的信号。
以蓟县为中心,方圆五到十里之间已经均匀的分布了整整三千骑兵。
这三千骑兵以百人为单位,在距离蓟县五到十里的范围内不停的游荡,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拦截任何出现的人或者物,确保天亮之前,不会有人获得蓟县的真实情况。
另外,在距离蓟县最近的广平县和笼火城,各有三千骑兵待命,他们的任务同样简单,击溃任何成建制支援蓟县的援军。
蓟县的城池算不得高大,四尺不到的样子,夯土打造的城墙表面其实并不光滑,风吹、日晒、雨淋之下早已坑坑洼洼。
对于长缨军侦察营的这些精锐的侦察兵来说,爬上一面坑坑洼洼的土墙,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暴雪的降临为整座城池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
王承宗任命的守将王彦平在唐军的将领中算不得出类拔萃,但是胜在经验丰富,作风踏实。
对于王彦平来说,
王承宗不信任卢龙军是事实,
成德兵和卢龙兵互相看不顺眼是事实,
蓟县守卫力量不足更是迫在眉睫的事实。
在明知蓟县守卫力量不足的情况,根据大风、降温、暴雪的情况,王彦平命令守城的军士在白天将雪水融化,煮沸,趁着封冻之前,直接浇筑在了城墙之上。
融化的雪水顺着城墙顺流而下,迅速的凝结成冰,这就为蓟县的城墙裹上了一层光滑而且晶莹剔透的外壳。
而在连绵不绝的降雪之下,这一层由坚冰构成的外壳则被隐藏在了雪花之下。
虽然这种情况对于夯土打造的城墙确实是一种不小的损害,但是在这个冬天,却实实在在的将蓟县的城防提高了不止一个强度。
而这最关键的信息,正是来自那位校尉白给。
事实上,当郭戎收到了来自往王铮派人送来的信息,并且侦察兵们侦察的信息和白给所说如出一辙的时候,郭戎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将夜袭的计划推迟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并且将计划作出了一定程度的调整。
虽然耽误了一天的时间,增加了一些暴露的风险,但是却使得偷袭计划本身更加稳妥,也为成功增加了双保险。
此时此刻,那名身材矮小的侦察兵左手紧紧的抓住绳索,右手抓紧微缩版镰刀扎入冰面,双脚小心翼翼的踩着光滑到了极点的冰层一步一步向上。
一步、两步、三步,身形虽然矮小,但是动作却相当迅捷,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四丈不到的城墙已经攀爬过半。
就在身形距离城墙的垛口只有一丈多一点的时候,这名身材矮小的侦察兵的右脚踩在了一块略微凸起的冰牙之上,正准备借助冰牙的助力继续向上攀援。
突然,“咯嘣”一声,冰牙碎裂,这名侦察兵失去了支撑的右脚瞬间踏空,整个人一下子跌落下来,
这一刻,前方、后方,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以这样的高度跌落下来,大概率是要受伤的,更重要的是,会产生巨大的声响。
通过王铮从白给那里套取的信息,城内的守军确实不多,成德兵加上卢龙兵满打满算不过卢龙兵还以被强征的青壮为主。
但是,在这样寂静的深夜,一旦产生巨大的声响,莫说是青壮,只要不是聋子就绝对会发现问题,只要稍稍加强一下巡视和巡查,偷袭的机会就将彻底消失。
虽然,郭戎已经做好了备用的方案。
虽然,执行备用方案的兵马,无论是城门南侧郭戎直接率领的万余战兵,还是城门东侧张泰成所部的兵马,抑或是莫灵均麾下近万骑兵,都已经做好了偷袭失败无法从城内打开城门的准备。
但是,郭戎还是希望能够一次成功,一来,一旦采取备用计划,伤亡的数字绝对会相当惊人。
而来,毕竟这是在叛军的心腹地带,一旦被迫采用备用的计划变数太大,而郭戎恰恰是一个不喜欢变数的人。
好在,飞虎爪缠绕的足够牢靠,
好在,绳索的材质足够结实,
好在,这名身材矮小的侦察兵的心理素质也足够优秀。
发现失控的一瞬间,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右手辅助攀登的微缩版镰刀扔掉,单手握绳改为双手。
双手同时发力之下,终于勉强抓住了绳索,没有直接跌落地面。
当一切稳定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直接悬在了距离地面不到一丈的位置之上。
只见重新稳住身形之后,那矮小的身影用腋窝夹住绳子,将手上用来保暖的手套直接扔掉,凭借双手死死的抓紧麻绳,双腿,双手同时用力,开始一寸一寸的,小心翼翼的向上挪动。
速度虽然慢了不少,但是向上挪动的节奏却没有改变,幸运的是,整个过程再没有发生意外。
顺利的挪到了垛口处,借助月光,朝城墙内观察半天,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侦察兵一跃而起翻入城墙之内。
没等站稳身形,这名身材矮小的侦察兵迅速将身体隐藏在城墙上的阴影处,再次确定周围安全,而且没有巡兵或者哨兵之后,这名侦察兵才再次出现了月光之下。
紧接着,这名侦察兵将背后背着的绳梯取下,借助垛口固定好了之后直接朝着城墙之下扔了下去,随后转过身去,进入了警戒的状态。
看到被扔下的绳梯,第二名侦察兵沿着绳梯开始向上攀爬,几十息之后,第二名侦察兵登上城墙。
然后是第三名,第四名
半刻钟之后,整整一队,名侦察兵全部登城。
借助月光和手中的千里镜,郭戎清楚的看到了整个过程,直到整个小队全部完成登城,郭戎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又是一刻钟之后,城墙上出现出了三长两短的火光。
看到火光,郭戎明白,南面城墙之上的所有戍卒、哨兵、巡兵已经被全部解决,南侧城墙已经安全。
没有任何犹豫,郭戎下令,让在雪地中潜伏的战兵们不必刻意保持隐藏,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半刻钟之后,城墙上的火光再次传来,三长三短。
而这代表着城门处的敌军已经被肃清,城门随时可以被打开。
看到三长三短的火光,郭戎身边的侍卫迅速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手中准备了很久的火把,同样回应了一个三长三短的回应。
在侍卫点燃火把给与城墙上的侦察兵回应的同一时刻,在已经解除了隐藏状态的战兵们收到了来自郭戎出击的命令。
听到允许出击,在雪地里冻了一个多时辰,快要被冻死在的战兵们迅速沸腾了起来,一个个铆足了劲,拼了命的朝着城门狂奔。
就在战兵们拔腿狂奔的时候,蓟县南侧城门嘎吱一下被打开,一名身着灰白色衣服的侦察兵小心翼翼的探出头。
结果看到数不清的战兵,在月光的照耀下,拼命的朝着城门冲刺而来,随即开始在同伴的协助之下,城门被缓缓的全部推开。
三十息之后,蓟县南侧的城门已经处于了长缨军战兵们的掌控之中。
紧接着,数不清的长缨军战兵,穿越被彻底敞开的城门,直接冲入了蓟县城内。
近万战兵入城,喊杀声震天动地,整个蓟县外城打的跟热窑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本就不大的内城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然而在这种大规模的侵袭之下,王承宗所能信任的只有王彦平。
发现敌军入城,城门打开之后,坐镇蓟县府衙的王彦平一方面前往城内的兵营调集兵马,一方面组织留守府衙的兵马向城门突进,准备夺回失陷的蓟县南门,同时向守卫府库、武库的的守军传令,一旦失守立刻放火。
然而,跟随在王彦平身边的成德兵的数量终究是太少了。
百人规模的成德精锐步卒确实是一支不错的力量,但是这力量在数以万计精锐的长缨军战兵们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丑时一刻,蓟县东门被入城的禁军攻占,随着东门打开,潜伏在蓟县东门之外的张泰成所部也顺利入城。
丑时二刻,守卫府库和武库的成德军选择了投降。
丑时三刻,王彦平身死于蓟县府衙之外,跟随他的数百名成德镇兵同样陈尸于蓟县的街道之上。
战斗到了这里,事实上已经失去了悬念,王彦平苦心构建的防御体系彻底土崩瓦解。
剩余近七千毫无防备成德、卢龙兵,在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一万多禁军和魏博牙兵面前,毫无抵抗之力,一个个几乎在睡梦之中就已经沦为了俘虏。
两个时辰的时间不到,除却少数成德精锐戍守的蓟县内城,包括府衙、仓储、府库、军械库、军营,整个蓟县的外城彻底易手。
腊月二十清晨,一封郭戎手书的劝降信被送入了蓟县的内城。
伴随劝降信被送入城的,还有属于王彦平那颗怒目圆睁的脑袋。
在惊恐中度过了整整一个夜晚的王承宗看到了王承宗的首级之后,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
临近正午,蓟县内城紧闭的城门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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