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宗不是没动过恻隐之心,但是刘总还是死了,正如王承宗自己说的,他想活着,而河北所剩下的资源已经不够支撑两位主人。
这一点,王承宗懂,刘总也懂,否则刘总也不会在最后,告诉了王承宗可以用他的私印调动剩余的卢龙兵马。
刘总在最后的时刻无比的坦荡,王承宗也很爽快的完成了他对于刘总的承诺。
王承宗专门派人把刘总遗体送回了幽州,并且完成了对于包括报恩寺在内整个卢龙八州境内超过百所天竺教派寺庙的清洗,超过两千千天竺教派的成员当场被斩杀。
另外,剩余两千细皮嫩肉的天竺教派成员,刘总下葬时候的祭品,人殉。
整整两千人的人殉,别说是在汉唐,就算是先秦,上古,也绝对算的上是大手笔。
哪怕在风雨飘摇、穷途末路的情况下,王承宗都给了刘总一个相对风光的葬礼,或许在王承宗的眼中,这也算提前把自己埋了。
当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血洗天竺教派不单纯是为了给刘总一个葬礼。
要知道,天竺教派名义上是是教人隐忍,承受苦难的教派,但是实际上,却是整个大唐范围之内最大的地主。
杀兄弑父篡夺卢龙之后,内心空虚,心神不宁之下,天竺教派就成为了刘总的心灵和身体的港湾,而刘总也成为了整个河北地区天竺教派的最大庇护者。
相比较刘总,王承宗对于天竺教派其实没什么感官,只不过收拾他们太过麻烦,而且容易引起民乱,所以之前并没有动手。
然而,随着局势的恶化,王承宗也不得不对整个河北境内最后一大块肥肉动了刀子。
刘总点名之处的报恩寺就是王承宗的第一刀。
借助给刘总准备葬礼的机会,报恩寺天竺教派的秃驴们被杀的干干净净,然后王承宗就被清缴报恩寺获得的财富和实力惊呆了。
仅仅一个报恩寺,几乎占据了整个幽州耕地的二十分之一强。
其所囤积的粮食超过了五十万斛,搜缴出的银钱、铜钱、黄金数量更是超过千万贯,这数量实际上已经超过了贞元年间大唐的年岁收入。
除了财富上的这些,更让王承宗惊讶的是,名义上受到报恩寺庇护,实际上成为被报恩寺压榨的佃户超过两万户。
从这些被压榨的佃户、佃农中,王承宗直接掳取了三万壮丁。
区区一个报恩寺就获得了两万佃户,三万丁口,这几乎让风雨飘摇、穷途末路已经进入疯狂状态的王承宗双眼通红。
然而,对于肥的流油的寺庙眼红的却不止有王承宗。
原本卢龙军的士卒,乃至卢龙的百姓,甚至于沦为被寺庙盘剥的佃户本身,早就对这些非肥头大耳的家伙羡慕、嫉妒、恨到了极点。
换句话说,整个卢龙镇,除了刘总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这些寄生虫以上的天竺教派的秃驴。
那所谓的护院力量欺负普通的百姓还可以,但是对上全副武装的藩镇大军的时候,则显得毫无抵抗之力。
诚然,河北的天竺教派很肥,王承宗的胃口也很大,但是,能不能顺利的吃下,其根本决定因素却不在王承宗的手中。
正南的魏博方向,朝廷的大军完成渡河之后并没有预想中的大规模突进,相反,这几十,上百万的兵马完成了渡河之后再次恢复了渡河之前那种准备的状态。
没有人知道朝廷的兵马在等什么,但是几十大军围而不攻,引而不发的架势所形成的压力却相当惊人,尤其是在这几十万兵马已经没有了大河的阻碍之后,否则,田季安也不会一天三波的向自己求援。
当然了,田季安的表现正是王承宗所看到的,在他看来,只要田季安还能向自己求援,那他就还能成为自己的挡箭牌和替死鬼。
只要这一面挡箭牌还在,那么不管朝廷在玩什么花招都不重要。
当然,王承宗不知道的是,一天三波求援,也是郭戎希望王承宗看到的。
西边的镇州、赵州方向,自己的十几万精锐,十几万拼凑的杂牌全军覆没,镇州、赵州全部失陷。
但是,根据斥候的探查,完成了这样一场大胜之后,朝廷的兵马同样没有继续进攻的迹象,而是选择了在镇州和赵州进行休整。
虽然没有进攻,但是这样一支拥有大规模精锐骑兵的队伍,就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死死的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之间。
为了迎接朝廷的平叛大军,自己做了足够的准备,坚固的邺城,两百万石以上的粮草,数不清的箭矢等军械,大量精锐、或者不精锐的军卒,等着朝廷的大军来进攻。
结果人家就偏偏不来
大兵压境,围而不攻,引而不发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让王承宗想到了镇州之战前那纷繁复杂的战局。
吃了不止一次亏的王承宗几乎不需动脑子就知道朝廷更准确的说法是郭戎,又在那里搞那一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战略。
但是,偏偏这一招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没有任何防备,无论是突袭了昭义,拿下了镇州、赵州歼灭了自己主力的那支朝廷偏师,还是渡河之后的几十万大军,都可以一波把自己打本崩。
问题在于,西侧和南侧还都只是明牌,根据之前镇州惨败的教训,隐藏在暗处的才是真正的杀招。
对于这些杀招,王承宗以及他麾下的将校们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兵力上朝廷占据压倒性优势,战略上朝廷战局绝对主动,策略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朝廷维持这么大规模的军队维持压迫需要的粮食是无法想象的
诚然,王承宗知道李纯和郭戎通过玻璃,狠狠的割了一波韭菜,但是不都说朝廷缺钱么
既然缺钱,那你割了韭菜就好好的用,这么时候就能花费几百万石的粮草在自己面前维持几十万大家是几个意思
难道你花费这么大的心机割韭菜,就是为了在我撑牌面
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啊
但是,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王承宗感觉自己被压的神经都要崩溃了,这种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有时候王承宗都盼望,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能听到朝廷的大军已经濒临城下,正在进攻邺城的消息
殊不知,郭戎之所以要挖空心思疯狂的疑兵,疯狂的阳谋,不惜花费几百万石粮草,其根本原因
因为邺城实在太过坚固,防御体系太过完善,再加上刘总和王承宗在邺城囤积了至少两百万石粮食,又调集二十多万的精锐,几乎已经将邺城打造成了一座真正的堡垒。
哪怕禁军已经有了火药,哪怕禁军的投石车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但是面对这种完善到了极点的防御体系也都是有心无力的。
如果郭戎想要攻克这样一座城池,只能用人命去填。
但是,这恰恰是郭戎最不愿意的。
郭戎不想拿人命去填坑,所以就必须使用各种方式,分化、瓦解、削弱邺城的防御力量。
比如,通过田季安翻来覆去的求援,构建了一个虚假的挡箭牌,为王承宗营造了一个虚假的安全环境。
比如,利用阳谋,将邺城的精锐调往镇州、赵州,疑兵配合正兵,把这些精锐聚而歼之。
比如,郭戎通过田季安,忽悠王承宗,以补给、增援、维持的名义把邺城几百万石的存粮运往魏博。
正如王承宗所惊奇的,郭戎怎么会舍得拿出几百万石粮食摆疑兵,殊不知,大军渡河之前所消耗的确实是朝廷的府库,但是渡河之后却是一文钱都没花过。
一部分来自魏博田季安所搜刮的粮草,另外一部分则是王承宗主动从邺城送出来的。
得益于田季安从一开始就下达的戒严令,在所有城池四门紧闭的情况下,再加上禁军侦察兵疯狂的绞杀,直到刘总死在邺城的时候,王承宗依旧不知道田季安早已经倒戈。
想到了刘总临死之前对自己的评价,这一次,感觉已经没有退路的王承宗直接豁出去了。
一方面,依旧不知道田季安已经彻底倒戈的王承宗,为了稳住田季安,继续让田季安当他的炮灰,依旧在不停的从邺城向魏博输送粮草。
另一个方面,王承宗在感觉朝廷的兵马短时间不会进攻邺城的情况下离开了邺城直接北上,去收拾刘总死后给自己留下最大的遗产,拥有至少十万精锐战兵的卢龙军以及肥到极点的天竺教派。
至于邺城,王承宗根据自家部将的建议,将留守的几万兵马大幅度的收缩,设置了一个虚假的空城计,试图引诱朝廷的兵马前来进攻。
如果,朝廷的兵马不来也就算了。
如果,朝廷的兵马因为邺城守军大幅度的收缩兵力而真的以为邺城的防守力量空虚而进行进攻,那么注定会在邺城之下碰的头破血流。
等到进攻的兵马损失惨重,士气低落的时候,他王承宗将率领整合完毕的卢龙成德军王者归来,给与攻城的朝廷兵马以雷霆一击。
只是,最终的结果很遗憾,虽然已经把姿态做足,但是无论是南线的朝廷主力,还是西线镇州、赵州的兵马都选择了按兵不动。
既然朝廷的兵马没有异动,王承宗也彻底放开,一边整合卢龙剩余的军力,一边开始了对于卢龙天竺教派的血洗。
半年之内,卢龙镇次血洗发生在隆冬时节,临近腊月,一场暴雪不期而至,将鲜血隐藏在了皑皑白雪之下。
随着在卢龙停留时间的增加,王承宗钱粮的充裕,兵力的充足,王承宗感觉自己又行了。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疯狂扩充自己力量的时候,郭戎以及整个平叛的官军并没有闲着。
在西线,河东节度使严绶所属的河东军以及从振武、朔方军抽调的大部分骑兵却是停留在镇州、赵州进行休整。
但是,王承宗不可能知道的是,镇州之战结束的时候,西线战事真正的实际指挥者莫灵均,已经悄悄的带领大约一万骑兵悄悄的北上进入了河东蔚州,并且在临近蔚州一线预留的营地进行休整。
在得到王承宗北上的消息之后,在大雪的掩护之下,莫灵均率领这支精锐骑兵,再一次从妫州进入了卢龙境内。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赫然正是报恩寺坐在的幽州治所。
在魏州以北、贝州西部,一片茂密的山林中隐藏了一支由魏博牙兵和禁军组成的规模两万五千人左右的精锐。
这支由郭戎亲自带领的队伍已经在这片山林中隐藏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随着王承宗的北上,邺城守军的大面积收缩,郭戎终于等到了他所需要的空档。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万五千人强行军四十里,跨越了邺城以西最为狭窄的一段防线,突入成德、卢龙交界深州。
在事实上截断了后方卢龙和前方邺城之间的联系,同样的,也截断了王承宗南下邺城的归路。
自从李愬率军北上之后,沧州、景州、德州、棣州一线就成为被人忽略的东线。
就在郭戎率领兵马悄悄潜伏的时候,另外一支,同样由魏博牙兵和禁军组成的规模两万五千人左右的精锐在张泰成的指挥下,已经进驻沧州。
随着王承宗率部北上的消息传来,两万五千人战兵,再加近万民夫沿着李愬曾经走过的辽西走廊向北突进,直扑蓟州,目的是切断幽州和辽西方向卢龙军的最后联系。
巨大的绞索已经就位,平定河北之战在不知不觉之间终于进入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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