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那位活神仙一般的老爷子说的其实没错,跟平素波涛汹涌的大海相比,今天确实是一个平静的日子,以至于风帆都不会被吹起。
但是,这并不代表海边上就一丝风都没有。
而郭戎伸出的手,感受到的就是那样一股的气流,说不上有多强,但是确实实实在在。
第五轮或许是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唐军将领,但是郭戎敢打赌,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气压,什么叫做气流,更不可能知道什么叫热岛效应,什么叫海陆风。
就连郭戎自己都没想到,初中地理的知识会在这一刻发挥作用。
这时候,郭戎产生了一种久违的,知识碾压的感觉。
只不过,郭戎那种不太正常的表现让身边的李愬产生了一种巨大的疑惑,就好像郭戎突然得了羊癫疯一般。
面对李愬的询问,郭戎也反应了过来,第五轮不懂的东西,李愬这种标准的将门子弟恐怕也不会懂。
于是,稍微思索之后,郭戎停止了嘲笑第五轮的行为,转而一边给李愬科普明暗效应、气压、气流和到底什么是两栖登陆。
“海水的比热容大,陆地的比热容小,所以陆地上的温度差要比海洋大太多。”
“白天的时候陆地升温快,气压低,晚上的时候陆地降温快,气压相对变高,而气流也会因为水陆比热容差距导致的气压差而流动,流动的气流,就是风”
郭戎说的是口干舌燥,李愬听得是迷迷糊糊,但是到了最后郭戎惊愕的发现李愬竟然听懂了自己所讲述的内容。
直到听到李愬说道,“原来如此”
郭戎被狠狠的震惊了一波,因为他之前无论给谁讲述来自后世的道理的时候,迎接自己的永远是一连串让郭戎自己都很懵逼的问题,李诵、李纯父子如此,韩愈、吴少雄这对幕僚如此,李绛、韦贯之如此,就连长缨军中的兰苗和何芒等人都是如此。
然而,李愬之用了一句话就解答了郭戎的问题,
虽然他不懂比热容是什么鬼东西,郭戎又是怎么知道海洋的比热容比陆地大,但是比热容和他李愬有毛线关系,郭戎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只要郭戎说的对。
说到底,李愬是一个标准的大唐军人,从出生到现在,几十年的经历已经让他习惯服从命令,而不是去询问原因。
更重要的是,李愬明确的点醒了郭戎。
包括李愬,包括第五轮在内的大唐将领确实擅长步战,但是对于海战真的一窍不通,既没有防御意识,也不知道如何防御。
虽然造成了我明敌暗的局面,更牵制了大量的人手,但是考虑到第五轮手中碾压性的人数优势,这点消耗和被偷袭弄的人心惶惶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
所以站在第五轮的角度,摆出灯火通明的架势其实很合理。
只不过,郭戎所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
略微的思索,细微的调整了策略之后,随着郭戎的一声令下,整个船队重新开始起航。
只不过,这一次,海船一路向北的同时,一艘又一艘小船被放下,每一艘都载着十名早就准备就绪的士卒前往岸边,更准确的说法,每一艘小船都是以班或者什为单位。
就这样,一船又一船的步卒被一点一点运送到了岸边,接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搜索,一边小心翼翼的前行。
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三千步卒已经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了登陆,并且根据自己的任务,在敌军大营中灯火的烟火下悄然进行着渗透。
三千步卒完成登陆的同时,而郭戎和李愬所率领的主力则在夜色的掩护之下,行进了十余里,已经抵达了对方整个营区的最北端。
紧接着,小船再次被放下,开始疯狂的在海船和海岸之间穿梭,将一船又一船步卒运送到位。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子时正时,由郭戎和李愬率领的剩余的三千步卒全部完成登陆。
紧接着,队伍中的侦察兵、斥候、老卒组成的散兵线突进在前,他们小心翼翼的搜索着对方营地之外的每一寸土地。
一边小心翼翼的清除沿途存在或者可能存在的哨兵和暗哨,一边留下各种记号和指令方便后面大队的跟进。
就这样一边搜索,一边清除,一边突进,半个小时的之后,三千海防卫的精锐,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位于叛军最北端营地的外围
如果此时第五轮率领一队巡兵出巡,会发现他东北角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朝廷还防卫的步卒占据。
当时间来到丑时,郭戎、李愬也沿着已经开辟好的道路抵达了对方北侧,不到百步的地方。
以这里距离之近,郭戎不需要借助千里镜也可以清晰的看到营门处的状态。
对方营门处留守的巡兵和哨兵人数不少,但是随着夜已经越来越深,所有的巡视和警戒都已经流于形式。
半数以上的哨兵和巡兵营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
少数几个没有倒下的,也只是勉强依靠着已经门的门框而已;
更有甚者,十几名巡兵似乎穿着的太过单薄,正抱着兵器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看着对方巡兵和哨兵的样子,郭戎无声的摇了摇头,如果长缨军的巡兵和哨兵敢这个样子,这紧闭绝对七天起步。
但是,感叹的下一息,郭戎自己的就笑了
长缨军的暗哨可都鬼的很,在哨位上睡觉和打瞌睡更是不存在可能,想骗过他们可谓是难上加难。
如果防守这里的是长缨军,那么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抵达这个地点。
收起了玩笑的心态,郭戎看了看身边和他一样趴在地上保持潜伏状态的步卒,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天空,距离约定的时间不远了,也不知道其他数百支小队潜伏和渗透进行的如何了。
而在这不经意之间,最前端的侦察兵已经潜伏到了距离对方营门不到二十步的地方,有些听力好的甚至可以听到对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而整个过程中,对方的巡兵和哨兵依旧没有什么动向。
就这样一分分,一秒秒,一息息时间在不停的流逝,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天空。
就在这不经意间,时间悄然抵达丑时一刻。
“放”
在叛军最北端营地北门之外,射击命令下达的一瞬间,数百支各种样式,各种用途的弩具被抬起。
接着,数百支弩箭在同一时刻被射出,从各个方向,各个方位,齐刷刷的飞向了营门之处。
霎时间,整个营门闪出了一片片的血箭和血花,营门处出现了一声又一声痛苦而低沉的呻吟。
“啊”
“哦”
“啊哦呦”
然而,低温和寒冷早就已经将他们的生命活动削弱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连痛楚都削弱了几分。
事实上,这呻吟声已经是这些家伙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当然,更多的敌军在密集的弩矢之下,在睡梦中永远失去了生命。
相比较这些普通的哨兵,位于营门两侧不远位置的两座望楼明显受到了重点的对待。
其他士卒最多同时被两三支,了不起三五支弩矢瞄准,而他们则享受了十倍的荣耀和看重。
弩矢被射出的一瞬间,两座望楼上两名昏昏欲睡的哨兵连一声呻吟和哀嚎都没有发出,就从望楼之上直挺挺的跌落到了地面之上,发出了“噗通,噗通”的声音。
如果有人能在这时候发现他们,会惊愕的发现,这两个跌落地面的哨兵身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弩矢。
然而,在这个寂静而寒冷的夜晚,并没有人发现他们跌落的存在。
下一刻,近五百名彪悍的海防卫士卒从距离营门不足五十步的黑暗中冲出,短短几息之内冲到了营门之处,按照之前的布置各司其职。
有些人手持长兵直冲营门,负责夺门和突进;
有些人手持强弓、劲弩瞄向营中的黑暗之处,负责警戒;
有些人手持横刀、匕首,冲到营门之后开始挨个切开每个人的喉咙,负责补刀;
有些人身着轻甲,不要命的直冲营内的两座望楼,登上望楼之后,拿出了胸前的千里镜开始观察敌营内的状况,负责监视营内的动向,同时为后续的行动提供支持;
还有一部分人,在冲入营内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整队,然后在各自什长、班长、排长的带领之下,开始堂而皇之的巡营,只不过这巡营带来的是一路的血腥;
十息不到的时间,敌军在营地最北端仅有的几十名守卫者已经彻底失去了守卫的能力,不仅如此还成为了郭戎麾下士卒渗透的工具。
同样的命令,在同一时刻,从敌军营地的不同位置响起,前期提前渗透的小队不足同样在丑时一刻开了动作。
相比较北端郭戎亲自指挥的作战,其他位置以班、什为单位的小单位行动上没有那么壮观,但是在命令的执行上却没有半点差距。
而且,因为目标更小,行动反而更加自由,再加上叛军的成分本就复杂,这些十人小队简直如鱼得水。
伴随着命令,数不清弩箭从黑暗中射出,飞向了他们早就锁定好的目标,将一个又一个哨兵,一队又一队巡兵肃清。
完成了第一波任务之后,大部分小队潜伏了起来,等待后续的命令。
而少数肩负了特殊使命的小队,则直接点燃了火把,冒充起了对方的巡兵,开始堂而皇之的在对方的营地内肆意行动。
就在这些特殊小队冒充对方巡兵活动的时候,郭戎之指挥之下的北侧营区则继续在突飞猛进。
半刻钟左右的时间,夺取营门,肃清哨兵,稳定情况
当局势已经被彻底掌控之后,随着郭戎下令,后方的大队步卒也从隐藏的地方出现,开始拼命的朝着营内前行。
其中五百人进去营内,被郭戎分为了百人队的规模,开始向各处延伸,同时进入每一座营帐进行疯狂的杀戮。
另外的两千人则跟随在他们的身后,收集,准备各种引火之物
在这途中并不是没有苏醒或者意外,但是这种零星的意外,在百人为规模的队列面前显得是苍白无力。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叛军最北侧营地中已经有近千人在梦中被收割,然而,郭戎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的喜色。
“还有多久天亮”
“头,大概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轻轻的重复了一句之后,郭戎的脸上挂上了一丝不安,“还没有发现对方存放辎重和粮草的核心目标”
“头,还没有,不过”
“没那么多时间了,再等一刻钟,如果一刻钟之后还没有等到信号,那也立刻开始进攻。”
“是,”
跟在郭戎身边亲卫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红色的火球突然从敌军大营的中部飞上天空。
看到这一枚红色的火球,郭戎原本有些焦急的神情瞬间舒展开来,直接下令。
“动手”
伴随着郭戎的命令,准备了超过一刻钟的士卒带上了引火之物,在李愬的指挥之下,开始迅速的向着敌军营内腹地的南侧突进。
向南侧突进的同时,李愬还根据情况,不断的横向分兵。
这些没有携带长兵,只携带了短兵的家伙,借助营内一个个被点亮的火盆,开始玩了命的向敌军营地内突进。
在突进的途中,一边引燃一个个的军帐,一边将这些指引了他们的火盆一个个踹翻在地。
在李愬的引领之下,整条队伍如同一条火龙一般自北向南,渐渐的将对方的营地点燃。
同一时刻,那些隐藏起来的小队同样从隐藏的地方突出,同样的干起了放火的勾当。
原本的微风根本不至于引发大规模的火灾,但是随着时间的变化,温差变大,风力也随着加强,火星开始可以被风吹拂。
从北向南南的突进,再加上此起彼伏的中心开花,而自然加强的风力成为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连绵十几里,占地庞大,驻扎了至少三十万兵马的营地迅速陷入了燃烧和混乱。
而这正是郭戎所等待的,随着外围不断制造的混乱,两支肩负使命的特殊小队,借助对方的混乱,打着加强巡视确保粮草安全的名义,成功的进入了对方主要存放粮草的地点
很快,两枚红色的火球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再次升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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