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突破了谭忠这个老狐狸设置的一个又一个战阵之后,董嘉距离谭忠的帅旗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层万人规模的卢龙军精锐。
长缨军对火药的偏门应用,使得手榴弹这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在战场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想要凭借这东西直接干掉十万人就不现实了。
更重要的是,谭忠不是傻子,相反他是一只狡猾到了极点的老狐狸。
他虽然不知道手榴弹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们可以看到手榴弹的杀伤效果。
从直观效果来看,军卒聚集的越厉害,实际杀伤的威力越大
从郭戎所站的望楼上,可以看到,还没等董嘉冲到阵前,作为预备队和督战队的万余卢龙军步卒已经主动变阵。
首先就是正面原本密集的防骑兵战阵被拉开,每个步卒之间的距离都在三尺以上,而且在正面增加了盾牌的比例。
虽然降低了防御骑兵冲击的能力,但是这种距离的间隔确实可以最大限度的抵消手榴弹的杀伤效果,哪怕在后世,遮蔽物和分散也是降低手榴弹杀伤的最好手段。
与此同时,弥补战阵松散对骑兵防御力的降低,这万余人的步卒在正面宽度基本不变的情况下,厚度被增加,从而以增加防线纵深来应对骑兵的冲击。
虽然在效果上肯定不如重步兵结阵,但是综合考量之下,这已经是在短时间内的最优解了,饶是郭戎也想不出比这更有效的应对方案。
更为可怕的是,谭忠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完成了针对性的战术构想,又完成了部署和调整,谭忠的见识、应变、指挥能力,还有卢龙军最精锐步卒的精锐程度可见一斑,。
“这老狐狸果然nb”
轻轻一声叹息之后,郭戎的脸上挂上了一种庆幸的笑容。
在应对骑兵和手榴弹的双重威胁方面,谭忠和他麾下最精锐的步卒已经做到了极限,但是这不代表这就无懈可击
具有足够厚度和纵深的阵型松散确实既能抵御骑兵,又能降低手榴弹的杀伤,但是要维持这种阵型,难度极大。
尤其是在松散阵型下硬抗骑兵冲锋,对士卒心理素质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松散直接变成大规模的溃败。
之前自己已经带给了谭忠带来了几次惊喜和意外,不知道谭忠在做出现在最后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没有底牌,如果有底牌的话
不过,想到这里,郭戎自己都笑了,在战略上确实是存在计谋的,但是在具体的战场上更多的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现在,仗已经到到了这份上,现在前线的将士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了,哪里还有瞻前顾后的可能,如果谭忠不变阵,后续跟进的援兵二话不说来一轮手榴弹,谭忠直接就要饮恨西北
换句话说,现在拼的就是谁能咬牙撑到最后
董嘉所部的骑兵如果能再一次杀透重围,卢龙军大概率会遭遇一场大规模的溃败,反之,等卢龙军喘过气来,长缨军出击的精锐将全军覆没。
一旦真到了那个时候,郭戎会毫不犹豫的让工兵挖开白沟南侧的堤坝,把汹涌的河水涌入战场,有道是水火无情,河水沸腾的一刻众生平等,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当然,那是最后的最后,现在远远还没到那一步,而且郭戎相信自己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低头看了一下营地边缘的位置,八牛弩和投石车已经基本就位。
在八牛弩和投石车的旁边,器械营的军士正在调整位置,一个个手持火把,兴奋异常的火药师正在摩拳擦掌。
在他们的身旁,后勤营正源源不断的往这边运送各种型号的弩矢、各种版本石弹、各种版本的炸弹和燃烧弹。
确定了自己所要等的东西已经就位,郭戎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战场上,投向了卢龙军营门之前高高扬起的帅旗。
重步兵开辟道路,重骑兵生猛突击,掷弹兵突施冷箭,自己的之前的计划执行的非常圆满,到了现在到了拿大炮给谭忠的屁股开个洞,让他开开眼,领教一下什么叫正义,什么叫真理,什么叫大唐物武德充沛
“通知器械营,自由射击,要快,要猛,别给老子省弹药,弩矢、石弹、火药能用多少用多少,能打多快打多快,最好能把库存的都打光”
随着郭戎的命令下达,匆匆忙忙从营地中心赶到外围,刚刚设置的射击位置,还没来得及校准的的一百多架八牛弩,三十多架投石车立刻开始射击。
八牛弩那大的吓人的弩矢,投石车第三次升级之后几十斤一个石弹,开始不要钱的一样,朝着战场中央密密麻麻的河北叛军飞去。
在战场中央,随着时间的发酵,在发现长缨军主要沿着中轴线突进,而不是大规模掩杀之后,因为突袭以及手榴弹的爆炸,而处于混乱和迷茫的状态之下魏博军、成德军、卢龙军正在缓慢的恢复状态。
然而,就在这关键的时候,碗口粗细的弩矢,头颅大小的石弹,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又一个河北叛军,被八牛弩的弩矢洞穿,被天降的石弹砸的头破血流,残肢飞舞,脑浆飞溅。
在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突如其来的远程攻击,把还没有彻底从恐惧、不安、疑惑等诸多情绪笼罩的河北叛军砸的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事实上,这第一波远程攻击的数量不是太多,密度也不是太大,原因很简单,这些被临时推上来的八牛弩和投石车原本是郭戎准备在野战的时候使用的。
所以,除却少部分本身就安置在防线上的八牛弩和投石车,剩下大部分的器械并没有提前规划阵地。
所以他们既没有标定的诸元,也没有大致的命中范围,准确说面对外面的战场,直接就是一抹黑。
虽然郭戎的命令一切让他们自行决定,可以不加瞄准,不需要目标,不需要方向,但是总不能让自己家的弩矢、石弹、炸弹落到自己人的头上。
自家这些东西可都是绝世凶器,落在身着可是不好玩的
所以,第一波射击其实是器械兵们在校对自己的大致位置,毕竟有了对准大致落点的位置,就可以随意的浪射了。
随着第一波试射结束,在周围后勤兵、辅兵的协助之下,所有弩组和炮组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为八牛弩和投石车更换弹药的种类。
一个个,一件件,一坛坛塞满、绑满或者盛满了糖霜版黑火药的炸弹迅速装填到位,周围号令的声音此起彼伏。
“放”
“放”
“放”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号令,一枚枚绑满了炸药的个个塞满了黑火药的燃烧弹飞翔在了天空。
虽然第一波远程攻击的数量不算大,密度也不算太大,但是突如其来的惨状直勾勾的呈现在了所有叛军的眼中,使得所有人被恐惧所充斥。
就在长缨军第一波和第二波远程攻击短暂的间歇期,叛军中的不少人在恐惧的驱使之下抬起了头,看向了前方。
然而,不看还好,抬起头之后,看到一个又一个朝自己方向飞来的大火球,本就惊惧不安的他们,直接被吓得魂不附体。
由于投石车的射程相对较近,所以他们的受害者主要是魏博、成德军。
随着时间的前行,被投石车投掷而出的燃烧弹要么凌空爆炸,要么在落地之后变成了一个个惊人的大火球。
随后大火球或者在空中,或者在地面爆炸,将魏博、成德军的军卒炸的是鬼哭狼嚎,烧的是哭爹喊娘。
八牛弩的弩矢可以将人串成糖葫芦,比人头大的石弹可以将首级后者肢体直接削掉,爆炸的冲击力可以让人直接炸碎崩飞,而夹杂了糖霜的燃烧弹可以让人直接变成火人。
说实话,前面的几种死法还好,虽然看起来很渗人,但是痛快,一睁眼,一闭眼,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是,火人就不一样了
看着被燃烧弹点燃之后,火焰既无法熄灭,又无法挣脱,只能在疯狂挣扎,声嘶力竭的嚎叫之中渐渐的被火焰所吞噬,最终被烧成焦炭,兔死狐悲之感,每一个看到火人在眼前挣扎的叛军感受到的都是无法掩饰的恐惧和凄凉。
更为可怕的是,在垂死挣扎的过程中,被点燃的火人还会试图向每一个能看到的或者感受到的人求救,结果将火焰传递到更多人的身上
如果说投石车发射的燃烧弹是魏博、成德军的专属,那么射程更远的八牛弩则成为了为卢龙军步卒量身打造的神器。
在从文登向曹州进军的途中,器械营的技术技术达人和火药师对八牛弩使用的弩箭进行了改良,使得八牛弩使用的弩矢也有了升级的版本,名字也变成了火箭。
在魏博、成德军被炸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改良之后装配了黑火药的火箭则直接飞过了魏博、成德军的头顶,最终在二里地之外本来就被手榴弹炸得晕头转向的卢龙军之中。
虽然投石车发射的燃烧弹的威力更大,但是扛不住八牛弩的数量更多,发射的速度更快。
结果,这些还没从手榴弹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卢龙军精锐和前面被炸得鬼哭狼嚎、哭爹喊娘的魏博、成德军一样被炸成了狗,烧成了乳猪,享受了曾经岛国人所享受到的一切。
如果说遭遇突袭之后,魏博、成德、卢龙等河北叛军,在谭忠预留的命令以及督战队的屠刀之后,还能够保持相对稳定,那么当切都里都成了井中月水中花。
当石弹、弩矢、炸弹、燃烧弹从天而降坠落在地面上的时候,魏博,卢龙,成德军中试图组织反击的军官的努力彻底落空,那些来自河北的叛军在实际上已经彻底崩溃了。
随之而来的后果就是这些溃散的兵马,开始如同潮水一般的四面八方逃亡。
运气够好,本身就位于东西两翼的叛军自然有机会向东西两侧的无人地带逃亡,而剩下在中间的那些倒霉蛋剩余的逃亡方向显然就只剩下了后方。
问题是,他们战阵的后方,正是根据谭忠的命令,临时变阵,摆出了松散阵型的一万卢龙军步卒。
正如同郭戎听到很多老卒、老将说过的,战场上很少能有什么新鲜的事情,不切实际的玩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就等于找死,唯有见计拆计,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方是正途。
而今天的这场别开生面的战斗则真真切切的验证了这一点。
在开战之处,谭忠的思路就非常的清晰,利用郭戎必须顾及被裹挟百姓的软肋,给出了郭戎一个三难的选择。
在战斗的准备和布置上,谭忠利用自家兵力的绝对优势,层层布置,递次推进,堂堂正正,一点一点的完成碾压,让郭戎和长缨军直接被憋死在大营之中。
如果郭戎敢派兵出击,那么他便是要利用乱民,冲散长缨军的战阵,一鼓作气。
虽然在行为上令人不耻,但是这里是战场,战场本就是无所谓不用其极的地方,所以谭忠的计划是再明显不过的阳谋,其布置和策略同样属于堂堂正正的战阵之道。
而郭戎的思路则是反其道而行之。
在谭忠三难选择的坤降下,利用自家长缨军的精锐、组织性、纪律性、服从性,破釜沉舟,实现反向突击,力图在背水一战的情况下擒贼擒王。
而这一点,目的也是极为明确,于是同样的困境也出现在了谭忠的身上,在长缨军出击之前,谭忠和他的帅旗可以随意移动而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但是在长缨军开始亡命突击之后,谭忠就已经失去了移动的资格,甚至谭忠自己可以走,但是他的帅旗不能走
在这一方面,双方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分伯仲,而这一老一少两位主帅在战斗的进行过程中也不止一次的称赞过对手。
而到了战斗的最后,面对谭忠的最后一次出手调整,郭戎采取了和谭忠几乎一模一样的战术,那就是驱赶溃兵,冲击谭忠经过调整之后的最后一道防线。
严格说起来,从始至终,谭忠都没有犯过重大的错误,但是,奈何他碰上了郭戎。
战场上确实很少有什么新鲜事,但是,很不幸,就如同喊狼来了的那个孩子一样,狼真的来了,谭忠遭遇了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的燃烧弹和手榴弹。
蜂拥而至的乱军,顷刻间将谭忠的最后一道防线冲垮。
而董嘉,这位出身河中董氏,率领长缨军重骑兵孤军深入的长缨军骑兵第一猛将,看准了时机之后,立刻召唤了身后由弓箭手充当的掷弹兵的支援。
对于董嘉的要求,随骑兵出征的火器营郎将肖俊鹏无不应允。
随着肖俊鹏的命令,各种型号的手榴弹如同雨点一般朝着前方飞去。
睡着身前被清空,董嘉举起马槊,指向了前方,再次高呼。
“进攻长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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