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嘀嘀嗒嘀嘀,滴滴答滴滴滴”
高亢、嘹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在短短一瞬间响彻了整个上战场,在战场的上空不停的回环。
整个战场上敌、我双方说有人的目光在一瞬间都集中到了吹响军号声的那座望楼上。
和曾经听到过冲锋号的对手一样,淮西军从普通的步卒到军中将校皆是一脸的茫然,而长缨军的从战兵到军士,瞬间被一种兴奋、狂热的情绪所充斥。
相比较普通士卒、军士、士官,在听到冲锋号的第一时间,包括蒙乾在内的所有知道部署的长缨军军校充满了茫然。
他们很清楚冲锋号不应该在此时响起,然而,茫然仅仅存在了一瞬间。
这些军校比普通的士卒更了解冲锋号在长缨军中的意义,片刻的犹豫和停顿之后,属于长缨军的军校们做出来几乎相同的决定。
“整队”
“列阵”
“前进”
“进攻”
在淮西军的军卒和军校眼中,原本长缨军军阵从巍峨、稳定、不可动摇的高山变成了汹涌、澎湃、波涛汹涌的大海。
而原本中正平和的长缨军士卒,则突然从沉稳的大唐军人,变成了一帮最疯狂的疯子。
原本控制距离、控制速度、稳步向前平推的战阵,在各级军校们的指挥下开始出现变化。
在整个战场的中心,密集的重步兵战阵所在,原本密集的战阵渐渐拉开了距离相对松散。
阵型的松散带来的就是整体防御力的下降,重步兵们行进速度的提升以及攻击范围的扩大。
所带来的影响就是原本处于被压缩状态,向后奔逃还能活命的淮西军开始成片的倒在长缨军手中的利刃之下。
在重步兵战阵的后方,手持重弩的弩手们停止了齐射,转而紧紧的跟随正在快速推进的重步兵前行,同时选择目标自由射击。
原本的密集攒射杀伤力虽然大,但是主要目的并不是杀伤,而是为了将有可能组织起来反击的淮西军击溃,方便重步兵的推进。
而现在改为自由射击,将射击的权限交给每一个弩手之后,带来的就是弩矢开始不停的在战场上乱飞。
虽然一部分弩箭被淮西军身上的甲胄格挡、击飞,但是不是每一个淮西军都如此的幸运,
时不时就有弩箭射入沿着缝隙,穿入淮西军军卒的关节或者咽喉,伴随着飞溅的血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然后被自己同伴践踏,如果运气不足够好,甚至要撑到被跟进的长缨军补刀才能安心离去。
虽然不能做到每一支弩箭干掉一个敌人,但是这没有固定方向、漫天乱飞的弩矢无疑造成来更大的恐慌,毕竟谁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个阴险的弩手正瞄着自己的后脑勺。
而这,使得混乱、惶恐、不安在原本就陷入混乱的淮西军中进一步的蔓延。
在战阵的间隙,将弓箭收起来充当步兵,护佑重步兵战阵侧翼的弓箭手们,在听到命令之后,将背在背后的弓箭重新拿来出来,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前方淮西军完成来射击。
接下来,他们直接将手中的弓箭、箭壶扔在来地上,抄起来鹤嘴镐、破甲锤、工兵铲等非常规的武器,从战阵的两翼直接冲了出去,嗷嗷的冲向了正在溃退之中的淮西军。
在整个步兵一团由八牛弩和轻步兵组成的两翼,工兵和轻步兵的命令同样没有任何延迟。
负责护佑八牛弩的轻步兵在听到冲锋的命令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扔掉了身上多余的装备,抄起横刀、盾牌直接朝着前方冲了出去。
在轻步兵开始冲锋之后,原本保持平射状态的八牛弩调整了角度,从而从平射变成来抛射。
一排排的八牛弩被调整成了大约45度角朝向了前方。
45度角,这是经过郭戎的提醒以及工兵们试验之后确定的最大射程。
抛物线的飞翔轨迹虽然不能再实现串糖葫芦的战果,但是这无疑将射程大幅度提升,千步,使得相对安全的淮西军中军和后军也处于了八牛弩的射程范围之内。
“嗖嗖嗖”
一支又一支八牛弩的弩箭在调整了角度之后,沿着平滑的抛物线飞了出去。
数息的飞翔之后,一支重弩的弩箭出现在了淮西军后军的上空,随着动能的锐减,那粗大的箭杆,精铁打造的箭头开始急速下坠。
这一切呈现在了一名年轻高大的淮西军甲士的眼中。
在这名淮西军士卒惊恐的目光中,八牛弩的坚硬的箭头,又粗又大又硬的弩杆在自己的瞳孔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看着箭矢朝自己飞来,明明已经恐惧到了极限,可是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根本不受控制,根本无法挪动,惨叫和哀嚎成为这名年轻的淮西军士卒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啊”
在绝望的惨叫声音中,巨大的弩箭将这名淮西军直接洞穿。
在惊恐、绝望、痛苦的深情下,中箭之人被直接钉死在了地面之上。
随着从平射变成了抛物线的第一波弩矢抵达,密集的战阵之中,被弩箭洞穿的几十人当场毙命。
虽然殒命者并不多,但是超远的射程,惨绝人寰哀嚎,不忍目睹的死状之下,淮西军的中军和后军也陷入了混乱之中。
然后是第二波,第三波
每一波弩箭所能直接造成的杀伤越来越小,但是淮西军中军和后军的战阵在淮西军躲避弩箭的过程中,已经悄然瓦解。
随着这一幕,淮西军中唯有的还能保持指挥体系也开始崩溃、瓦解,淮西军最后反击的能力在一波又一波彻底消失了。
在战场边缘地带隐藏在树林之后的一大片空地中,从开战伊始得到命令之后,处于备战状态的骑兵们,听到了冲锋号的声音之后,同样变得异常的兴奋。
唯有他们的指挥者长缨军骑兵团团长莫灵均神色平静、目视前方。
他的目光锁定在前方那一片被刻意开辟出来的小路上,他需要等待的不是冲锋号,而是来自郭戎的命令。
从冲锋号吹响,莫灵均开始在心中默数
一、二、三
直到数字数到二十八的时候,莫灵均已经听到了马蹄的声音。
当数字数到三十七,一名骑兵从树林中预留开辟出的道路中冲了出来。
数字数到四十二,那名骑兵已经冲到了莫灵均的面前。
四十二息,莫灵均在心中记住了这个数字。
“老大,望楼上郭将军那边发信号了。”
“什么要求”
“两翼突破,中央突进。”
“两翼突破,中央突进”
轻轻的将命令重复了一遍,莫灵均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这命令跟刚开始折牧雨那小子来传达的不是完全一样啊”
“两翼突破,不是两翼包抄,中央突进,不是中央突破,这目标可不是盯着对方的中枢,擒贼擒王的。”
“这是要把对方凿穿、切碎、彻底吞掉,郭老大这是改变想法了啊,真不知道郭老大是怎么想的。”
但是这个念头刚刚产生,莫灵均轻轻的摇了摇头。
“管他发生了什么,郭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
回想之前战场的态势,联系郭戎的命令,稍稍思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很快莫灵均结束了喃喃自语。
紧接着,莫灵均一个箭步翻身上马,然后在马上厉声大喝。
“所有人上马,以营为单位分为四队,安域、韩至、慕容知、司马泾你们四个人听好了。”
“具装骑兵全甲开路”
“其余重骑兵下马甲上半甲跟进,沿着具装骑兵打开的道路向两侧延伸,扩大缺口。”
“轻骑兵带弓箭,挑选目标自由射击,射杀重要目标,消除隐患,掩护全队。”
“弩骑兵去弩具带长矛,最大限度的杀伤敢于反抗之敌。”
“突入敌营之后,各营根据情况继续分兵突进,目的只有一个,凿穿、分割、撕裂敌阵,不给任何敌军反击的可乘之机,明白么”
“明白”
“三十息准备随后出击”
随着莫灵均的命令空地之上“叮铃当啷”、“嘁哩喀喳”等一片声音传出。
从冲锋号响起,到命令下达,备战完成,百息不到的时间,完成了准备的三千骑兵分兵四路,两队穿林,两队绕行,朝着战场上突进。
距离冲锋号的响起刚刚二百息左右的时候,整个战场的南部边缘,一队又一队的骑兵突然从树林中和树林的两边出现。
此时此刻,完成了变阵的重步兵、轻步兵、弓箭手们已经疯狂的杀入了溃逃的淮西军前军之中。
工兵们在不到二百息的时间内,丧心病狂的朝淮西军的中军和军完成了十几轮射击,数百人死于当成,将淮西军的中军和后军折磨的七零八落。
原本面对长缨军沉稳、坚决、连绵不绝的进攻吴少项已经心如死灰,看这架势,长缨军大概率走的是逼投的路子。
既然是逼降,那么自己麾下的这几万精锐大概不会被屠戮殆尽,吴少项也就可以安心的走了。
然而,在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原因的情况,禁军突如其来的变阵,突如其来的疯狂,完全出乎了吴少项的意料。
明明已经稳操胜券,对面的禁军为什么要突然变阵
明明只要稳步推进,慢慢的平推,就可以以最小的伤亡拿下自己这整整三万精锐,对面的禁军为什么要突然开始疯狂的进攻和杀戮
短暂的思索之后,吴少项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定是关键时刻,传来了什么似的禁军的指挥官不得不改变战法和计划的变化。
这个变化是什么呢
在吴少项看来,以如今天下的局势,能够迫使禁军加速战斗的原因只能有一个天下有变
要么是河北三镇起兵南下,要么是进军辽东的李愬被消灭的消息传回中原,要么是胶东李师道所等待的倭国大军抵达,要么是万里之外的吐蕃人已经大举攻唐
吴少项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突然不想死了
一来自然是从天下大势的角度,天下越乱,他这种军阀也就越如鱼得水,今天就算是战败了,也未必就是死路一条。
至于第二点,其实和折牧雨所受说的一样,在今天的战斗中蒙乾的步兵一团只有一个短板,那就人数太少,火力不够,武德不足,一波如果不能把对手打崩或者对手重新组织起来,局势就会瞬息逆转
吴少项在从来没见过的投石车和八牛弩的饱和攻击下确实懵了,再加上饱和攻击之后,步步为营,步步紧逼的战术,吴少项确实是有心无力。
然而随着长缨军自废武功转平推为狂攻,虽然看起来进攻更凶猛了,但是也将原本毫无破绽的战术打破。
他突然感觉自己还有希望
正如吴少雄所说,他不了解战争,也不了解军事,但是他了解自己的兄长。
一切果然如同吴少雄的预料,在郭戎决定根据吴少雄的建议修改战术、战法之后,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吴少项重新燃起了斗志。
面对前军彻底崩溃,中军、后军开始瓦解,全军人心惶惶,指挥系统基本报废,长缨军疯狂进攻的情况下,吴少项祭出屠刀、悬赏、个人的威望和能力三大法宝。
随着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数人被直接斩杀,自己的亲信被派出,以吴少项的帅旗为核心,受损不大的中军和后军已经有了重建指挥体系的趋向。
眼看战况已经有了逆转的可能,几十息之前还想着自寻短见的吴少项,此刻站在帅旗之下整个人春风得意。
然而,就在吴少项感觉自己又支棱起来的时候,莫灵均的三千骑兵已经悄然出现。
“冲锋号”
随着莫灵均的命令下达,跟在他身边的司号员拿出了系在腰间的小铜号。
“是嘀嘀嗒嘀嘀,滴滴答滴滴滴”
当这高亢、激昂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陡然响起,再次占据了天空和地面的时候,吴少项脸色刚刚泛起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了。
随着骑兵冲锋号的响起,以少量具装骑兵开路的四个骑兵营,整整三千骑兵二话不说,从整个战线的南端,直接冲向了刚刚
但听得蹄声如雷,三千铁骑疾风烈阳,四个骑兵营如同四把锋利的尖刀直接切入了淮西军的中军和后军。
猝不及防之下,刚刚开始起势的淮西军如同豆腐一样被直接凿穿、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