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午后开始,随着长缨军入城,坊门被封锁,整个西市乱得跟热窑yao一样,唯独那个经营波琉璃的胡商店铺,从一开始就被死死的围住,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净土。
随着郭戎和韦贯之来到,琉璃店的周围被无数的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郭戎被门口的场景惊得哭笑不得。
只见应该在四处坊门担任威慑和防备任务的八架八牛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移动到了这里,此刻正一字摆开。
八根又粗又硬的弩箭已经被撞到了八牛弩之上,对准了琉璃店的正门。
“这店主是多少世修来的福分,竟然能享受被八架八牛弩瞄准的待遇”
面对郭戎嘲讽一样的笑容,韦贯之也是一阵无语。
“这就是你说的那家专门经营琉璃的胡商”
“是的,一个劣质的玻璃瓶敢要我整整三十贯,我整整四个月的月俸啊,但是看在他故事讲的不错,为了十四我就忍下来了,谁知道他最后竟然那么明显的挑衅我,那架势就差当着面骂我是窝囊废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商贾本就如此,胡商则更甚,则更是劣迹斑斑,这个胡商高价售卖之后技巧嘲讽,引得我唐人怒而还手,此时胡商圈养的打手则群聚而上”
“惯犯,这样的人怎么能在长安立足到现在”
“李实”
“”
“这个胡商叫安达显,粟特人,看姓氏应该是出自昭武九姓,案卷上说他一般不会去挑衅显贵,就你现在的状态在长安城属于横着走的,阁老们都会让你三分,我很好奇到底是谁给了他勇气”
“我也很好奇不过我个人的荣辱得失是小,大唐和陛下的颜面却容不得玷污”
韦贯之没有表情地瞅了郭戎一眼,郭戎这话他一句也不信,也不知道下午找我喊救命的是谁
“你准备怎么干”
“贯之兄依照唐律行事即可”
这句话让韦贯之大为的意外,大费周章把整个西市彻底翻了个遍,对于引发这场事件的罪魁祸首郭戎竟然给自己来了一个依律行事
“怎么贯之兄很意外吗”
“意外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郭戎。”
“刚开始我确实异常的愤怒,恨不得当场拿横刀把这个胡商砍成肉酱,但是这么做除了给陛下增加麻烦一点价值都没有,然后我突然就明白了陛下为什么能在已经被逼退位的情况下掌控大唐的局面。”
这时候,韦贯之才反应过来郭戎说得陛下和自己理解的不是一回,郭戎说的是太上皇李诵。
“为什么”
“因为陛下在做任何事都要坚持唐律、军律,陛下是在重塑大唐的秩序,这才是真正守护大唐尊严守护陛下颜面的行为,以阁老他们的眼光绝对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在西市砍死一个胡商没有意义,还容易落人口实,万一传出去一个老子张扬跋扈的名声,长缨军还怎么征兵”
“但是如果以唐律制裁不法的胡商,则全然不同,维护了西市的秩序,整饬了不法商贾,维护了唐律的尊严,顺便还将我长缨军干练和素质展现在了陛下和天下人的眼中,何乐而不为”
说实话,这两句话让韦贯之都大有启发,同时也对郭戎刮目相看,理由看起来很充分,但是看着郭戎脸上大义凛然之外藏不住的喜悦,韦贯之觉得郭戎肯定还有什么东西没说。
“当众受辱,你确定你不想报复他,安达显身上是有命案的,按道理应该报刑部,至少三天后才能问斩,不过今天死的人不少了,就当他拒捕刑部应该也不会找我麻烦。”
“额,贯之兄,给我留他一条性命,我有些东西需要问他,很重要”
“还有呢”
“如果其他胡商知道了他们因为这安达显被殃及,你觉得安达显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韦贯之点点头算是认可的郭戎的想法,将长安县法曹召唤到了身边耳语几句。
随即,长安县法曹接过了韦贯之手中的纸张,走到店铺的门口开始宣读上的内容。
法曹刚刚开始诵读,琉璃店的正门被打开,一个胡商小心翼翼地从店铺内走了出来,借助火光,郭戎可以看到走出来的就是那个叫做安达显的胡商。
安达显看清楚来人是认识的长安县官吏之后,底气似乎瞬间就足了起来,身上得小心翼翼陡然消失,大步向长安县法曹走去。
等到法曹诵读完毕,安达显已经走到了法曹的面前,一边搭交情一边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递了过去。
然而让安达显意外的是,往日和自己勾肩搭背的法曹不仅没有接过钱袋,反而冷着脸直接厉声大喝。
“安达显马上交出人犯,或许可以免于死罪,贿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如果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切莫自误”
从下午开始,他的整个店铺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听到了长安县法曹的提醒,他终于知道自己恐怕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很快安达显返回了店铺之内,然后沉寂了大半天的琉璃店瞬间陷入了喧闹之中,惨叫声、哀嚎声、哭喊声、挣扎声以及大量玻璃制品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很快,七八个满身是血的胡人被其他人抬了出来,放在了地面上,看他们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再看看手持弯刀等兵刃的其他胡人,店铺里面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安达显抬头看了看周围似乎没有明显的动向,正如松了一口,正准备继续上前,结果刚刚走出三四步步,他就听懂了一声尖锐的吼叫声。
“放”
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安达显突然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
命令下达的同一时刻,用绞盘上好箭的八牛弩重重的击发,八牛弩的后方,三十名弓手松开了弓弦,三十名弩手扣动了扳机。
下扑向了店铺的门口。
工兵没有继续操控八牛弩,但是弓弩手却没有停下,弓矢、弩矢组成的箭雨仍然一波又一波不停地射向那些已经死透了的胡人。
当弓弩手停下动作,箭雨终于停止的时候,安达显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想问什么速度去问吧,一会我处理完了就把他带走了”
韦贯之带领京兆尹、长安县的属官、吏员离开,郭戎则缓缓地走到了已经瘫软在地安达显面前。
感觉到有人走近,安达显努力地抬起头,看到了居高临下的郭戎。
“是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郭戎从安达显说出的两字中听到的是无限的悔意,而没有半分恐惧。
看到了今天那个被自己挑衅得自己不认识的禁军军官,赚钱了还不够,为什么当时候要多于去挑衅一下
“我问你是谁给你的勇气,敢如此蔑视、挑衅大唐禁军的中郎将”
听到了郭戎的问题,安达信反而笑了,他确定了,眼前这个就是自己绝对不应该招惹的人。
“你们的皇帝已经决定建立一支新的军队取代禁军了,禁军都要没了,我以为禁军的军官我没在长安见过你,我没想到那你也是”
这t,郭戎听明白了,弄了半天还是自己挖的坑。
自己大张旗鼓地挖空了北衙六军,结果北衙六军现在在长安城的地位连狗都不如,以至于胡商也敢欺负一下。
按道理来说,禁军中级军官很多出自勋贵,这货应该没胆量招惹,偏偏郭戎他不认识,阎卿他也不认识
这真的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不过明明已经被吓得瘫软,但思维和逻辑这么快就恢复,这家伙也算不错了。
“我问你,棉花你那里还有吗”
“你知道棉花”
“我问你,还有没有”
“有,但是不多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试试从西域运过来一些。”
有本事从西域运过来,能量很大啊,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吹牛,既然提到西域,郭戎干脆决定试着问一下。
“你姓安,京兆尹说你来自西域,是粟特人,我问你到底来自哪里,康国米国安国还是曹国”
“安国”
安国,郭戎的脑海里面在飞速思考,努力的搜索记忆中在龟兹的时候从郭昕以及安西军老兵中听来的有关昭武安国,也就是安西州的所有信息。
“阿悉兰死后曲米拓接掌安国,建中三年782年,曲米拓被杀,安国灭国,你和曲米拓有什么关系”
“你是谁”郭戎眼前的安达显声音突然提高,“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长安城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些你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得你不用管,我是谁也与你无关,我问你,你和阿悉兰、曲米拓有什么关系”
然而此刻,安达显硬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郭戎。
“你是什么人”
安达显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这种坚持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东西。
“我是郭戎,敦煌长公主的驸马,长缨军的中郎将,长缨军就是你口中那支要取代禁军的军队”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安国和西域情况与你无关,你现在不需要知道,你需要知道的只有一点,我现在可以决定你能不能活下去”
“如果听明白了,告诉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