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幼年时期并没有记忆,等到有了记忆,最先进入我视线的就是手腕上的纹身,那个纹身图案诡异,长着般,每当我看到这个纹身时,总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的恐惧所包围。
“这纹身是只有凯尔家族的孩子才可拥有的光荣勋章。”
但每当我想要擦掉纹身的时候,父母总是这么安慰我,这句话并没有驱散我的恐惧,但随着时间流逝,一种熟悉的感觉取代了这种恐惧。
更多时候,我都是独自在家,父母在家中的时间少得可怜。在巨大的宅子里,我一直独自生活着,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通过下人们得到。
我习惯了一个人。
那一天,正值秋收季节。我的父母久违地回到家中,我们三个人一起用晚餐。然后,父亲一脸认真地走到我身边,手搭在我肩上,说第二天早上要带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听到这句话,我很开心,因为那将是我和家人的第一次外出。
我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入睡。
到了夜里。
我被尖叫声惊醒,尖叫声久久没有中断。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跑出房门,向着声音的源头跑去。
然后,我来到了父母的房间,房门敞开着。
“父亲母亲”
踏进房门的一瞬间,我险些大叫出声,鲜红的血液流遍了整个房间。我看着我脚底那股粘稠的液体,顿时毛骨悚然。
房间里,四处都有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面对这难以置信的景象,我一阵腿软,跪倒在地,而在众多下人的尸体中,也有已经死去的父亲和母亲的脸庞。
“父亲母亲”
在黑暗的房间里,一个戴着头巾的人正俯视着母亲的尸体,听见我的声音后,那个人转头看向了我。
头巾人手上拿着形态奇异的短剑。两把短剑连接,那是一把双头刃短剑,剑上还有鲜血滴落,一定是头巾人杀害了我的父母。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大叫着扑向了头巾人,竟然毫无计划地空手冲向持剑之人,简直愚蠢至极。
但我当时被恐惧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已经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头巾人灵活地避开我的拳头,在我面前挥舞了一下短剑。
然后,就有鲜血从我的右眼皮上方倾注而下,炙热的血液从我的眼睛上流过,遮蔽了我一边的视野。
在那一瞬间,我有点犹豫。
这是我的失策。
头巾人并没有给我机会,过来一拳击中了我的腹部。
我的眼眶里浸满泪水,一阵眩晕过后,我瘫坐在地。
头巾人大可立即挥剑,取走我的性命,但是,头巾人的行动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那家伙静静地站着看我,取下蒙着的头巾,露出了脸,头巾下面,是一个面相冰冷的男子,男子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短剑。
男子眼神冷漠,静静地俯视着我,房间里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剩下我杂乱的呼吸声。
男子安静的目光和四周寂静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我仿佛快要窒息,终于,男子开口说道:“是像你父母一样死在这里,还是留在我手下活着,你自己选一个吧。”
被他称为选择的这句话,实则更像是宣告,我只是瞪着那男子,没有出声回答。
在死亡和服从当中,我没有选择任何一项。
“这个杀人犯为什么没有杀我呢”
“我为什么会跟着这个杀人犯来到这里呢”
昏暗的房间里,我积攒了无数的疑问,同样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徘徊了上百次。
我不断问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呢。
结果,我还是躲避死亡,选择了服从吗
没能做出决断,只是想保住一条命,就跟着杀人犯走,这让我十分痛恨。
“是艾尔。艾尔”
门外传来了吵闹的笑声,那笑声仿佛在嘲笑我现在的样子。
但这不时传来的那阵笑声让我的头脑更加复杂了,因为房间里传来的笑声都是小孩子的声音。
杀人犯在这栋房子里和小孩子一起生活。残忍杀害了我父母的杀人犯竟然和小孩子生活在一起这噎得我透不过气来。
这里不仅有杀人犯和小孩子,似乎还住着一些和我同龄的孩子。
给我送饭的女孩叫阿洁丝,也和我年纪相仿。
有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门外有一些阳光透了进来,我闪躲着,把身体蜷得更紧。
一个声音伴随着叹息,向我迈步走来。
“喂,小不点。你要是一直这样,可是会饿死的哦”
是那个杀人犯的声音。
阿洁丝昨晚送来的食物原封未动地放在房间里的床上。
“哼,你管我吃还是不吃。”
我光是压抑心头翻涌的感情就用尽了所有力气,我很想立刻痛打那家伙一顿。
但那家伙丝毫不理睬我说的话,拿起床上的食物吃了起来。
他含糊不清地继续说道:“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过来不如直接死在那里。”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家伙的胡言乱语,我抬起头,目光瞪向我面前的杀人犯。
结果,那家伙看着我的眼睛,冷笑道:“很好,那不如这样吧”
杀人犯向我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在我听来,那家伙这次说出的也是胡言乱语。
“跟我学习幻影魔法,对练的时候你随时都可以杀死我。杀了我,就能给你的父母报仇。”
但是与之前不同,这次的提议带了复仇这个标签。我接受了他的提议,也就是选择了复仇。
杀人犯叫艾尔,是个很土的名字。见我接受了提议,艾尔那家伙就给了我一把短剑,告诉我随时可以对他出手。
既然他把复仇的机会送到我眼前,还给了我武器,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做什么呢动作这么慢,蜗牛都要找你做朋友了”
我日复一日地挑战着艾尔,一心想着要给父母报仇。
我挥舞短剑就是为了砍断那家伙的脖颈,但是,那家伙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躲开我的短剑,就好像,他能提前知道我会如何攻击一般。
“普通的剑能砍所有东西,但幻影剑可以通过控制,只砍想砍的东西。”
每次打斗结束后,那家伙都会吊儿郎当地教我幻影魔法。
据那家伙所说,幻影剑指的就是用精神力创造出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剑。
不同于普通的剑,幻影剑仅在施法者想要的瞬间化为实体,比如说,普通的剑攻击身着盔甲的敌人时,因为盔甲的关系很难对敌人造成致命伤害,但如果使用幻影剑,就不需要触碰到盔甲,可以直接砍击敌人的身体,甚至是内脏。
“幻影魔法是凯尔家族特有的绝招,你有天赋,学起来会很快。”
在决心学习幻影魔法、向艾尔复仇的同时,我产生了一个疑问,根据他所说,只有凯尔家族的人可以使用幻影魔法,而我手背上的纹身就是我们凯尔家族的象征,因此,我能操控幻影魔法是很正常的。
但是,艾尔也能施展幻影魔法啊,那也就是说,艾尔和我一样,也是凯尔家族的人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为什么要杀我父母呢
我根本不敢开口问他。
这个林间小屋里,除了艾尔,还有十多个孩子一起生活,孩子们称呼彼此为家人,有七个小孩子不满八岁,还不能帮忙做家务,照顾这些孩子、负责家务活的是莉娅、米歇尔、阿洁丝这样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
没有一个大人。
对了,只有一个,我听说有一个叫罗德博士的人住在后面的侧屋里,但我还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总之,除了那个人,这个房子里全都是孩子。
我对制造幻影剑越发熟练起来,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同时制造出多把幻影剑了。
我的周围放着木桩做成的目标,我集中发动精神力,同时制造出六把幻影短剑,掷向四周。
幻影剑顺着我的意识快速飞出,一下穿透了目标地点的六个木桩。
“海基,好厉害明明才刚开始学没多久”
阿洁丝看着我训练,发出了感叹。竟然因为这点小事惊讶,她是不是在捉弄我我转过身,就看见阿洁丝瞪着圆圆的双眼,满脸赞叹之情。
这绝不是想捉弄我的表情。这么说来,这丫头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性格吧,该说是毫无想法,还是应该夸她开朗呢反正是个特别的丫头。
“因为我是天才,所以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听到这句话,阿洁丝看向我的眼神变得冰冷。
我只是说了实话,这丫头都亲眼看见了还不肯承认。不过,这个房子里,阿洁丝算是我相处起来最舒服的人之一。
这个短发女孩的脖子上总是缠着绷带,从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起,她就时刻跟在我身边。
就算我总是忽略她,她还是每天来找我,想和我搞好关系。我终于放弃,不知从何时起,也能和她说上一两句话。和我预料中不同,这里的孩子们很普通、很亲切。
就算看到我每天都对艾尔动手,想要取他性命,也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什么坏。甚至还有家伙像这个阿洁丝一样,给我加油。这让我感到非常混乱。
就连艾尔那家伙,看起来对这里的孩子们也是那么亲。
我之前见到的残忍杀人犯似乎在这里并不存在,但让我感到混乱的理由并不是这一点。
不久前,一个叫米歇尔的女孩子突然发病,她突然倒地,呼吸困难,周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状态,寻找艾尔,艾尔刚好跑过来,使用治疗魔法对她做了急救处理。
幸好,米歇尔恢复了平静。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看见想要钻进艾尔怀中的米歇尔,膝盖上有和我一样的纹身。
那个长着般的纹身。
“这纹身是只有凯尔家族的孩子才可拥有的光荣勋章。”
幼年时,父母的那句话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当我再次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纹身时,手腕隐隐作痛,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小时候那股不明原因的恐惧再次找上了我。
孩子们究竟是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和凯尔家族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了整理混乱的思绪,我决定重新专注于幻影魔法的训练,我不能再迷失方向了,我的目标从来都只是给父母报仇。
我做了噩梦,梦中的我身处那天的大宅,就是大宅中所有人遇害的那天。
我再次走进母亲的房间,房间内还是流满了鲜红的血液,鲜红的液体蔓延到了我的膝盖,还有巨大的泡沫状物体从液体底部慢慢地涌上来。
“我好冤海基。”
那是在那天失去性命的众多下人和我的父母,浑身鲜血的死者们,他们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向我走了过来。
“帮我报仇”
“替我们的冤死报仇”
死者拽住我的身体,不断哀求,似乎是想把我拖进血泊当中。我告诉他们,我会向艾尔复仇。我抓着去世的母亲,大喊着我一定会复仇。
然后,一瞬间,母亲的脸变成了阿洁丝的脸。
“不,你做不到的,因为艾尔是你的家人。”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脏似乎被紧紧握住一般,剧烈作痛,死去的阿洁丝的眼眸还在将我往血泊里拖。
由于有天赋的力量支撑,我的幻影剑实力很快就有了长进。甚至,我对幻影剑的掌控已经超出了艾尔那家伙,在今天的对决里,要不是那家伙卑鄙的突然使用体术,胜利的一定是我。
“海基,等杀了我以后,你要为了守护而活。”
对决结束后,艾尔那家伙又开始说教起来,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我常常想哭,但还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气在上升。
“仇恨是暂时的,目标消失了,自然就没了。去学习可以帮助他人的力量吧那样才不会迷失自己。”
明明就是他自己把我的人生整个打乱,现在却装模作样地来说这些,这让我非常反感。
“别说笑了”
我对着艾尔大喊道,开什么玩笑,就因为他,我被独自留在了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想守护的东西。
随着时间流逝,我原本坚定的复仇决心开始有所动摇,艾尔是杀害我家人的杀人犯,这一点不会改变,但是,艾尔同时也是这些孩子们的家人。
如果我杀了艾尔,那孩子们就会像我一样失去家人,我想要杀掉这些人的家人吗
这就是我踌躇的开端。
“你说过,你会治疗魔法,对吧你教我治疗魔法吧,杀你的事情就放到那之后。”
对练结束后,我对艾尔说道。
我想起了艾尔曾经对米歇尔使用过的治疗魔法,如果有了那个能力,在伤到艾尔的时候,我就能更加方便行事,既然还没有决定要让他死还是活,那掌握两种力量总是有用处的。我可绝对不是接受了艾尔上次的建议。
听到我这句话,艾尔嘻嘻一笑,走到我身边。
“哈哈,明明是在求我,你咋还这么说话呢应该说,求求您,来教教我吧”
艾尔从背后锁住我的脖子,开始威胁我,要我重新求他,结果,直到我重新开口求他,艾尔才放开了手。我当时就想,果然不应该求这个家伙的。
从梦中醒来之后,噩梦也还在延续,我甚至在现实当中见到了死去的父母和阿洁丝的幻影。
我明明是开始发疯了。
父母哀求着我加快复仇步伐,阿洁丝则劝我一起成为家人。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哀怨,为了躲避幻影,我忽略一切,选择了逃避。
每次见到父母的幻影时,我就训练幻影魔法,见到阿洁丝的幻影时,我就研究艾尔教我的治疗魔法。
我只想着,等时机成熟,我就能做出决定。我就那样,拖延着所有决定,躲进了维持现状的虚幻中。
然后,某一天,我看见了一个男子的幻影,那个幻影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伴随着幻影出现,家族的纹身开始作痛。
盯着我长相的幻影对我伸出了手,我为了躲避幻影,逃跑了,但是,手腕上的痛感并没有停止。
我离开房子,漫无目的地在林子里跑着,希望没有幻影能找到我。这么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我最后也没能做出任何决定,返程准备回家。
“海基”
阿洁丝大叫着向我跑来,在她身后,还有一群人追了过来,那都是我从未见过的人。
“你得逃跑跟我来”
阿洁丝拉起了我的手拼命跑了起来,我莫名其妙地被她拖着,开始在森林之后的山脊上奔跑起来。
为了躲避追踪者,我们晕头转向地在山路上跑着,身后,追踪者的脚步声渐渐离我们远去。
“发生什么了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逃跑吧”
稍稍放缓脚步,我向阿洁丝提问道,我想要先掌握一下情况。
“那些是凯尔家族的士兵。”
听到这句话,我甩开了阿洁丝的手。
“什么那我没必要逃跑啊他们说不定是来救我的”
与平时不同,她认真的眼神直直地望向我的眼睛,她说:“本来因为艾尔的关系,我不想说的,但现在这个情况,我还是告诉你吧。”
阿洁丝开始解起了脖子上缠的绷带,那是她平时从不解开的绷带,她脖子上出现的,是和我相同的纹身。
凯尔家族的纹身。
“对,我也是凯尔家族的孩子,这里的孩子们大部分都有刻印。”
然后,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因为这个刻印是种下魔物的标记。”
阿洁丝看向我的眼神十分的认真,再次牵起我的手,她加快步伐,继续说道:“据说在人体内培养魔物,就能长出极为强大的魔物,所以,为了获得魔物,凯尔家族的咒术师们故意养了孩子,开始在孩子体内培育魔物。”
“孩子们身体上的刻印并不是家族的纹身,而是咒术师们种下魔物的标记。要想阻止孩子们体内的魔物苏醒,唯一方法就是通过凯尔家族的魔法石注入魔力。”
“偶然间得知真相的艾尔偷出家族传承石,带着孩子们脱离了家族。然后,躲避着家族耳目,四处周转,甩开家族的追踪者。”阿洁丝如实把这些全都告诉了我。
“艾尔杀你的父母也是因为你的父母想要把我们全部处理掉,然后,艾尔在那里发现了你。”
“你说这些,觉得我会相信吗”
竟然说我的父母想要处理凯尔家族的孩子们,这怎么可能,我提高了嗓音,想要反驳她的话。
就在此时。
阿洁丝的表情一僵,视线看向了我的背后,在那里,凯尔家族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其中一名士兵将魔杖对准了我。
“海基危险”
在那一刹那,阿洁丝挡在我身前,肉眼不可见的魔法力量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再也无法支撑,倒在了地上。
我勉强扶住阿洁丝的身体,颤抖着声音呼唤着她:“阿洁丝”
阿洁丝的身体不断颤抖,她粗重地喘着气,她的样子和米歇尔曾经的样子重叠,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恐惧。
“住手上头说过,海基是珍贵的实验体”
有人从攻击阿洁丝的人群中站出,对拿着魔杖的士兵大声吼道,不知为何,那个人似乎并不打算直接攻击我。
我扶起阿洁丝的身体,想要带着她一起逃跑,但是,就算我想要把她扶起来,阿洁丝还是不断推开我的手。
阿洁丝:“海基,快跑我马上就会变成魔物了。”
她究竟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阿洁丝:“在艾尔帮忙之前,都一直会发作。”
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一直要推开我。
阿洁丝:“我,就算献出我的生命,也要保护你。”
她为什么看着我哭得这么伤心
阿洁丝:“因为,海基是我们的家人。”
有巨大的尖刺出现,穿破了她的身体,骨头碎裂、血肉淋漓,呈现在我眼前的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形象。
阿洁丝曾经的存在仿佛遭到了损毁般,是一场可怕的死亡。一个男子走近,用剑扎进曾经是阿洁丝的那个存在,是刚才称我为实验体的男子。
男子的剑慢慢穿透那只魔物,魔物的刺开始痛苦地蠕动起来。
他看着我充满恐惧的眼睛,开口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要把孩子们做成魔物吗因为就算日后成为魔物,培养的宿主也不会攻击家族成员。”
我的大脑没能理解男人说的话,我什么都没能做,因为眼前发生的事情,让我吓坏了,理性都已被麻痹所吞没。
什么“因为我是天才”啊。
我失魂落魄地瘫坐着,士兵们渐渐向我靠近,明明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在那个瞬间,艾尔出现,用幻影魔法赶走了所有士兵。
阿洁丝。
艾尔似乎在对我说些什么。
对不起
但是,我根本听不见。
阿洁丝
艾尔一脸无奈地把我抱了起来。
对不起阿洁丝。
艾尔把我扛在肩上,为躲开士兵们开始逃跑。
跑了好一会儿。
虽然和阿洁丝的死亡地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对我的打击丝毫没有减弱。
我和艾尔都临近了体力的极限,腿上仿佛灌了铅一样,重如千斤,偏偏在此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下坡,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我失去重心,顺着斜坡滑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想要爬起来,但是,我一踩到地上,脚踝就传来一阵剧痛,看来是在地面翻滚的时候伤到了脚踝,真是祸不单行。
“这样下去,肯定会被那些家伙抓到的。”
“可我已经无法再逃跑了。”
艾尔的神情中也流露出一丝紧张,他望着坡道上方,士兵很快就会到了。
艾尔慢慢回头看向我:“海基,你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
艾尔看着我,将手上的两把短剑塞进我手里。直到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给我武器对付那些士兵。
“这是凯尔家族的家族传承石,戴在身上就能防止你变成魔物。”
他把一直随身戴着的项链挂到了我的脖子上,似乎是将这个叫家族传承石的护身符交给了我,那就是让我自己逃跑的意思。
“你这是让我自己逃跑吗”
艾尔点点头,温柔地笑了。
“我可是想杀你的可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能做得比我更好。”
他静静地笑着说道。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笑得出来。
“我已经失去了所有想守护的东西,所以我已经没有什么活着的意义了。”
他背过身去,面对士兵们站着。而此时,我借着月光看到一个瘦高的、拿着拳刃的男人和一堆士兵出现在了月光下。
“雇佣刺客来了啊海基,至少你是必须活下来的。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知道吗”
留下这句话后,艾尔朝着士兵冲了过去,士兵们挥剑迎上他的攻势,但是,他使用幻影魔法,仿若猛兽般砍杀着士兵们。
无数的幻影剑在空中飞舞,喷溅出一簇簇血花,然后,士兵们意识到艾尔没有佩戴家族传承石,随即给他注入魔力。
艾尔迎来了和阿洁丝相同的结局,我又一次亲眼目睹珍惜的人粉身碎骨的场景。
酷似我的幻影再次出现。
这都是我的错。
幻影在警告我,让我救下他们俩。
都是因为我的决心不够。
是我搞砸了一切。
士兵们将手伸向我。
那只手,属于从我身边夺走家人的人。
天亮时分。
我的脑袋很沉,精神恍惚。
似乎身处没有尽头的噩梦之中。
我勉强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我身边躺满了凯尔家族士兵的尸体,只是没有见到那个拿着拳刃的刺客。
在朦胧中,我回忆起他们就是在我和艾尔身后追赶的人。
那并不是梦。
不管是为躲避追兵而逃跑的记忆,还是二人的死亡。
还有留在我脖子上的家族传承石项链。
这都不是梦。
艾尔阿洁丝还有孩子们全部都
“海基,等杀了我以后,你要为了守护而活。”
艾尔那家伙装腔作势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我的心脏似乎被悲伤狠狠攥紧,泪滴在下巴尖凝聚,嘀嗒嘀嗒地落下。
竟然让我为了守护而活。
笨蛋。
你让我怎么办。
我刚找到想要守护的东西,就失去了一切
早知道就说实话了,告诉他们,我也想成为你们的家人。
时间流逝。
海基已经习惯了面对内心的幻影,艾尔留下的两柄短剑也仿佛已经化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海基回顾着自己的经历,自嘲地笑了笑。如果那一天,自己能有现在这样的决心,该有多好。
海基整理了一下思绪,现在,眼前还有一些需要矫正的事情。那天之后,追击海基的人络绎不绝,也就是说,至今还存在着用孩子们的身体培育魔物,并以此在战争中获利的丑恶团伙。
海基不能坐视不管。
这次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自身的生存,只是为了纠正错误的事情,海基拔出幻影剑。
凯尔家族的大宅之中。
据说,今天家族的核心人物将在这里聚会,这是绝对不能错失的机会。
海基打开大门,进入大宅。
凯尔家族的贵族们惊愕地望着海基。
他们眼中映照出无数的幻影刀刃。
这就是海基送上的镇魂曲。
抚慰死于恶人之手的冤魂。
灵魂的镇魂曲。
一年后。
海基漫无目的地在全世界旅行,途中来到了一个村庄,那里虽然很小,但因有蜘蛛守护神和草莓,而在冒险家中小有名气。
“快到钟塔前集合”
海基刚进入村庄,佣兵团办公室附近响起了集合的钟声,以及佣兵团员们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似乎是下达了佣兵团出征的命令。
“新人你怎么在这里发呆呢快到钟塔集合”
赶往钟塔的一名佣兵似乎把海基认成了别人,和他搭起话来。
海基惊慌之余,对那个团员摆手说明自己不是团员。
但是,佣兵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
那个佣兵自言自语般开口说道:“神物居然暴走了,真不吉利。照这样下去,库汉可能也会有危险。我们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守护库汉”
佣兵的最后那句话让海基想起了她的弥留之语。
“我,就算献出我的生命,也要保护你。”
海基跟着佣兵们,向钟塔赶去,而就在这时,海基看见一个拿着双剑的人和卡布兰佣兵团的团长一起走进了钟塔,那家伙一看就不简单,或许,应该能轻松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