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晚云低垂着,仿佛被压住,沉重的抬不起头,
带着淡淡酸味的雨水倾泻而下,冲刷着如墨汁般浓密粘稠的黑夜。
这里是天堂,无孔不入的黑暗中卑鄙者和伪善者尽情放纵内心深处的欲望;
这里是地狱,仅存的人性和善意都会被最歇斯底里的疯狂和罪恶淹没。
这里纸醉金迷,
灯火通明的楼宇中是权势,是野心,是财富,醉生而梦死。
这里如铡刀般锋利而冷漠,
小巷中未干涸的血迹和黑暗里无助的叫声把人的灵魂撕得粉碎。
这里是哥谭。
“吧唧。”
昏黄的路灯下黑色皮靴停在门前,溅起几滴浑浊的污水。
阿尔伯特颠了颠手上锈迹斑斑的钥匙,开始打量眼前墙皮都有些开裂的筒子楼。
这是弗雷德给他安排的住处,离拳台走路不到五分钟。
这种待遇在二擂里的明星拳手中都算不错的,还是因为阿尔伯特接连打倒了瓦雷夫和蝙蝠,才不用跟大部分低级别新人拳手挤在一起。
弗雷迪就是胖子,是他几天前从南边一个新兴帮派“企鹅帮”手中买下的自己,听他说当时自己刚刚被人从海上捞起来,生死未卜。
“只要你跟着我弗雷迪,继续这么打,豪宅、女人、香槟,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搞来”
打赢蝙蝠后,还没有下台,胖子就带着油腻的笑容凑了过来,因为激动脸涨得通红。
上台前听完阿尔伯特的话,他忍痛押了五千刀,一半的积蓄,而赔率是1:30,比跟瓦雷夫的还低一些或许是观众都已经对蝙蝠的比赛失去下注的激情,刨去阿尔伯特的一半,他还剩75。
反倒是阿尔伯特的出场费只有320刀,都卷成卷塞在屁股兜里。
这里的拳手并不像前世ufc,a等综合格斗比赛明星那样可以名利双收,在几大家族交错纵横的地下拳场,他们不过是赚钱的工具。
大部分人都会惨死在擂台上,有的能称霸一时,也终究会在血泊中被新王踩着上位,
少数残疾不能再打的会被直接扔出去,或许加入哪个小帮派,或许就此消失在哪个月黑风高夜。
擂台一共分为五个级别,新人从一擂开始逐级上升。
阿尔伯特打的是一擂,而蝙蝠已经打到三擂,所以弗雷迪在听说鹰钩鼻让蝙蝠降级来打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赢这种可能性。
“吱”
楼前铁皮垃圾桶的阴影中猛地跳出一只老鼠,带着酸臭味从阿尔伯特脚边窜过,消失在下水道散发的热气中。
顺着老鼠消失的方向看去,雾气中街对面“白夜”两个荧光单词闪烁着霓虹朵朵,应该是一家夜店。
阿尔伯特回过神,走上前拉下楼外墙壁上的伸缩楼梯,
“哗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阿尔伯特的双手顿时沾满铁锈,他隐约听到楼上有什么动静,但抬头只有三楼窗边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阿尔伯特的房间是303,于是他爬了两层后推开铁门,收了伞。
楼道里充斥着一股像是有人很多天没洗澡的怪味,没有灯,惨白的月光透过铁窗散在有些发霉的墙上,让阿尔伯特看不清房间号。
303,弗雷迪说是这栋楼最好的户
“喵”
阿尔伯特低头一看,一只浑身黝黑的小猫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自己身后,拿鼻子蹭着裤腿。
“小黑”紧接着一道柔弱的女声在背后响起,阿尔伯特转头,一个人影急匆匆的向自己撞过来。
他下意识想躲,对方似乎跑得太急,一个踉跄就要跌倒。
“小心。”
阿尔伯特还是扶助了她。
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t恤和仔裤,高高瘦瘦的,神情有点窘迫。
“对,对不起先生,我的房门没关严实,小黑总是乱跑。”
女孩像被吓着了,低着头往后退两步,像黑猫招了招手。
“快过来,小黑”
黑猫听到主人的声音,没有动,还是缠在阿尔伯特脚边,金色的瞳仁熠熠发光。
“我之有过一只猫,”
阿尔伯特蹲下身,抱起黑猫,递过去。
“不过比这个胖不少。”
黑猫很轻,顺着背能轻易摸到骨头。
“谢谢你,先生。”
女孩低着头道谢,接过猫转身就要走,
“你知道303在哪里吗”
阿尔伯特叫住了她,晃了晃手上的钥匙。
女孩点点头,迈着轻盈的步伐示意他跟上。
穿过型的回廊,又走了一会直到楼道尽头女孩才停下脚步,指了指左边的门。楼道尽头正中间的墙上空出一个正方形,边缘都是玻璃碴,应该以前是扇窗户。
月光洒在门牌上,303。
“谢谢你。”
女孩低垂着的头轻轻点了点,抱着猫就要往回走。
阿尔伯特没有让路。
他看着显得有些惊慌的小女孩,缓缓伸出左手,
“那张二十的你可以留着买猫粮,其他的就还给我吧。”
女孩跌过来被阿尔伯特扶稳得刹那,他这具身体敏锐的动态感知就告诉他有些不对劲。
她好像并没有失去重心,更像是故意撞过来,哪怕阿尔伯特闪开她也不会跌倒。
刚刚一路走来,阿尔伯特更是发现她的平衡感和对于肌肉的控制力极佳,半踮起脚尖让每一步落下时都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轻盈得就像那只黑猫。
直到停在门前,阿尔伯特摸了摸空无一物的屁股兜才确定。
女孩听见他的话先是露出疑惑,然后是诧异。
看着阿尔伯特平静地眼神,她挑了挑眉,脸色很快冷下来。
“你们都会下地狱的,”
她从兜里摸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三卷纸钞,向阿尔伯特脸上甩过来,声音没有了刚才的柔弱和稚嫩,满是恶毒,
“不,地狱都不会收留你们这些侩子手”
说完,她转身从楼道口那个满是玻璃碴的正方形缺口翻了出去,等阿尔伯特走上前探头看的时候已经消失。
阿尔伯特转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三卷钱,展开一看是乔治华盛顿的头像。
三张一美元。
愣了一下,阿尔伯特只好收起自己现在的全部家当,拿出钥匙开门。
弗雷迪赢的钱要明天才能取出来,况且自己连身份都没有就更别提银行卡了。
没想到打赢了屠夫甚至蝙蝠,最后所有钱都被这个女孩偷了个干净。
不过目前他也懒得去追,锁好门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
平心而论,这套公寓虽然是个老旧小,但还算干净整洁,也有独立的卫生间。凑活一段时间也无妨,何况阿尔伯特不觉得自己会有多少时间待在这里。
与此同时,拳场附近的一套豪华公寓内。
鹰钩鼻德鲁吉坐在一张沙发上,
闭着眼,一动不动。
这是一张17世纪的深红色丝绒沙发,超高的椅背围住他的头,映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阴寒,好像谁欠了他100万美元似的。
哦不,他的确刚输了将近两百万美元的私人财产,给家族造成的损失会更多。
“呃老大”
一名手下推开门,走到沙发旁边,小心翼翼的开口。
“结果出来了”
德鲁吉的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低沉得完全听不清,他的右手拳头紧握。
“瓦雷夫左右两侧共六根肋骨断裂,刺入肺部和肝脏。右腿开放性骨折,左臂右臂均有不同程度骨折,抢救完需要至少休息两年,这辈子应该上不了台了。更重要的是,他的神经系统完全瘫痪,已经彻底丧失意识”
“我要的是能继续打的人,家族要的是能继续奉献的人。”
“明白。”
手下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德鲁吉陡然睁开双眼,像一座马上就要爆发的火山。
“我倒想看看蝙蝠的面具下面到底是谁。”
他向公寓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走去,对守在门口的两个壮汉点了点头。
蝙蝠昏迷在场上后,德鲁吉亲自把他带了回来,用手铐和皮带固定在病床上,派了一个医生做检查。
现在,他想看看这个神秘的史上擂台晋升速度最快的男人长什么样。
“怎么会”
他推开门,床上一个人正在拼命挣扎想要发出声音,但嘴被毛巾堵住。
是那个医生。
创下医疗器具散落了一地,窗户敞开着,风和雨珠灌进来彻底打湿了深蓝色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