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位于西市,可以说是长安城中首屈一指的酒楼。
赵大微微弓着腰引路,林景拾级而上,楼梯上铺着地毯,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这座酒楼华美而不失雅致,虽然生意很好,却一点都不觉得喧闹。
一直到到了三楼,赵大微微弓着腰引领着林景来到了临街的雅间,崔鄂之就在门口守着。
能让崔鄂之这个宰相公子、世家子弟安安静静的守在门外的,肯定就只有他那个便宜老爹了
崔鄂之凝望着林景走近,也不多话,直接打开了门:“请吧”
雅间的门打开了,林景昂然走了进去,迎面就看到一个中年人泰然坐在酒案后,正一脸微笑着看着他。
“英姿勃发,好一个诗才横溢的少年英才”
林景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见过崔相公”
崔知温抬了抬手,笑呵呵道:“不必拘礼,坐吧。”
这位出身清河崔氏的当朝宰相看起来平易近人,对待他就仿佛对待自家晚辈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林景却还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压力。
居移气,养移体,崔知温久居庙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不过,我可是和李治一起看过片的人,林景笑了笑,坦然入座。
“不知道崔相公见我,有何见教”
崔知温没有说话,而是帮林景斟了一杯茶。
“老夫一生不好酒,独爱茶,品品老夫烹的茶。”
林景敬谢不敏:“多谢,还是不必了。”
他倒不是怕崔知温下毒,而是对这添加了佐料的茶真的不感兴趣。
崔知温脸上看不出丝毫恼意,好整以暇的品了口茶,然后缓缓放下。
“鄂之是幼子,备受长辈偏爱,难免骄纵了些,说起来也是老夫忙于国事,疏于管教了,老夫在此赔礼了”
说罢,崔知温长身而起,朝林景躬身赔礼。
堂堂宰相向一个九品小官躬身赔礼,试问这个九品小官会是什么反应
一定会受宠若惊,激动难言吧
甚至不敢生受,连忙避开。
然而,林景岿然不动,坦然接受了崔知温的躬身赔礼。
宰相又怎么了
你儿子做错了事,你代儿子赔礼道歉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躬身赔礼之后,崔知温直起身子,他瞳孔微缩,林景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甚至,以他的定力,脸上和蔼的神色都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坦然的接受了当朝宰相的赔礼
林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认真的看着崔知温,崔知温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并没有逃过他的观察。
显然,他并没有按照崔知温的剧本来演。
由此可见,这个赔礼道歉是虚伪的,不是发自内心,一点都不真诚
崔知温的神色依旧温和:“老夫知道你心里很生气,也应该生气。”
“只赔礼道歉当然是不够的,老夫应该补偿你你想要什么,尽可以说说,老夫会尽量满足你。”
林景似笑非笑道:“我应该要什么”
崔知温微微一怔,林景的神情和回答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年轻人应该有很多野望,向往功名利禄,向往权势富贵,向往卿卿佳人,为何林景却要反问
崔知温笑道:“你之前为陛下献桌椅,缓解了陛下宿疾,陛下因而赐官弘文馆校书郎,之后你展现了诗才,为长安士子称道,如此大才,老夫可向朝廷举荐你”
林景听了不由失笑:“升官,你不会以为对我来说很难吧”
劳资要想升官,早特么升了,劳资现在只想苟着,你懂吗
你根本不懂
想到林景那莫名其妙的圣眷,崔知温也不确定林景升官到底难不难。
崔知温沉吟道:“既如此,老夫可赠与你一大笔钱作为补偿。”
赚钱很难吗
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
林景决定借用一句名言:“我对钱没兴趣。”
这世上确实有狂士恃才傲物,视钱财如粪土,崔知温对此也不觉得很惊讶。
他只是感觉有些棘手。
“我府中有佳人如玉,善舞,善音律,有倾国倾城之貌,又善解人意,正所谓佳人赠才子,也算一场佳话。”
林景微微摇头:“别人送的,我不爱玩。”
崔知温沉吟道:“我府上还有珍贵的古籍孤本,你满腹才学,与你正相宜。”
林景失笑道:“谁会真的喜欢读书呢”
崔知温沉吟道:“我府上还有珍贵的古画,可任你挑选”
古画
有阎立本画的好吗
阎立本死了才两年,我去搜集阎立本的画作不香吗
也可等等画圣吴道子,他应该快出生了。
林景缓缓摇头。
崔知温沉吟道:“我有一对琉璃盏,乃稀世珍宝”
林景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他也懒得正坐,而是起身来到了窗前。
不想再听崔知温说下去了,忒累
崔知温微微侧头看着林景,脸上的和蔼之色渐渐隐去。
“不知道林校书到底想要什么”
林景缓缓道:“我想要什么我当然是想要一个公道”
崔知温皱起了眉头:“公道什么公道”
林景转过身来,讥笑道:“你儿子犯了大错,他要谋夺别人的产业,要草菅人命”
“我现在安然无事,不是因为你儿子幡然醒悟,也不是因为你约束干预,而是我自己抗了下来”
“如果我抗不下来呢”
“你崔相公现在只怕正在弹冠相庆,家里又多了一份产业。”
“现在你只字不提你儿子的罪恶,笑眯眯的道个歉,赔点钱,就想了事”
“还是你根本就不觉得你儿子做错了事”
“哦,也对,你儿子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只不过是第一次栽跟头”
崔知温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沉声问道:“所以,你到底想怎样”
林景笑道:“什么叫我想怎么样国有国法,当然是让你儿子去长安县衙自首啊,该如何惩治自然由律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