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往院门口一瞅,发现来人是吴迁。
阳光撒在吴迁的左脸上,粗糙的脸庞笑起来特别爽朗。
“给菜园子拉秧呢,进来啊。”
王远打开栅栏门儿邀请吴迁进来,后者也没客气,挑了一个圆滚滚大大西红柿,在衣服上蹭两下蹲在地头上直接开吃。
便唠嗑边干活,等把菜畦全部清理完了王远也出了一身的汗,风一吹,清凉爽快的很。
“走吧去俺家喝酒去吧,咱哥几个也好久没在一块儿聚了。”原来吴迁是来叫王远去喝酒的,农村也没啥饭店之类的,吃饭也都在各自的家里。
平时也没啥娱乐活动,也就是聚在一起唠唠嗑就算是非常享受的事儿了。
盛情难却。
王远胳膊肘夹了一瓶白酒,就和吴迁离开了。
三只狗子蹦蹦跳跳的也想跟着他去,不过走到半道上就被王远轰回来了,天要黑了就不让狗子们在屯子里乱跑了。
月光明亮,群星闪耀,叫了一天的蝉也休息了。
风吹过,一些房前屋后生长的野花在散发着缕缕幽香,东边儿有妇女在喊孩子回家,西边儿有拖拉机的哒哒声和驴子的“儿啊”声,整个屯子有一种即将归于沉寂的热闹。
炊烟袅袅,各家饭菜的香气都飘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家的羊在路上拉了老多小粪球子,一路小心避让着很快来到吴迁家。
刘辉,柱子,康硕,赵华,冯兵等人全在这儿呢,小小的炕上坐的满满当当的非常热闹。
“哟王远带的啥好酒啊”
“北大荒啊,老有劲儿待会儿都尝尝啊。”
“你还知道带酒过来,我除了带了一张嘴啥也没带,嘿嘿”
赵华呲牙一乐活脱脱的大眼贼样儿,再加上他不要脸的话,瞬间把其他人都逗笑了。
大眼贼就是“达乌尔黄鼠”,也叫草原黄鼠,眼睛很大,肥肥的溜的贼快,在内蒙那边儿乌央乌央的非常多,在王家屯儿这边偶尔也可以见到。
吴迁的老婆端上来炖菜,几个人开了酒,边吃边喝边唠,气氛很快就轻松活跃起来。
天南海北的聊着天,吃着菜,时间过的非常快,等王远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的时候,发现已经晚上9点多了。
吴迁也知道时间不早了,便对他老婆道:“我们喝的也差不多了,饭呢端上来吧。”
电视上正在重播射雕英雄传之铁血丹心呢,吴迁的老婆看入迷了,等吴迁又喊了一遍她才把几大盘子煎饺子端了上来。
猪肉大葱的馅儿,在加上热油的煎炸,又香又脆非常好吃。
突然。
柱子说起了之前去乡里赶大集,结果被三只手掏了兜的事儿。
“真的是倒了分都没花呢,全让人掏了去了,那可是整整10块钱啊。”
“哈哈,活该谁让你带这么大的票子赶集的。”刘辉这家伙损的很,直接笑着嘲笑柱子。
“切嘚瑟个屁啊,你小子不也被人掏过兜儿吗”柱子怼了他一句继续吃饺子,大家接受度还是非常高的,非常这种事儿也只能认了,毕竟不认也没啥办法。
遍地都是小偷,而且得手的成功率贼高。
即使失败了,也很容易跑掉,赚的钱却比老老实实的打工多多了。
众人想聊啥聊啥,突然吴迁提起了三龙屯儿村霸的事儿,什么欺负村民之类的,末了他突然来了一句:
“咱们屯子也不比三龙屯小啊,咱们屯子咋没有村霸啊”
“啪”
刘辉把碗往桌子重重的一放,大叫道:“王远都不当村霸,那咱们屯子谁还能当村霸啊”
“滚犊子,没事儿扯我嘎哈。”
“我说的是实话啊,村霸就占那么几样嘛,能打,有钱,有势或者没钱没势但是能打耍横也行。王远你可是三样全占了啊。”
“确实能打又有钱,但是有势是啥啊”赵华问了一句。
冯兵提醒道:“说的是王远他大哥吧,他大哥不是官儿吗”
“哦哦,明白了。”
王远大口的吃着煎饺子笑了笑没多说,他知道刘辉说的是实话。
不过他对当村霸不怎么感兴趣。
“除了王远还有谁啊王帅算一个不有钱又不讲理,耍横。”
“算,当然算这小子在咱们屯子绝对算是少有的有钱人了,这家伙虽然不能打,但是朋友多啊不过有王远压着呢,他也当不成村霸。”
“还有呢杨华算不”
“杨华也算一个,有钱而且他爹是村长,不过这小子不怎么回屯子,对屯子里边儿的乱七八糟的事儿也不感兴趣。”
众人神态轻松的谈论着,但是王远知道这个话题其实挺沉重的,南方也好北方也罢,甭管哪个省哪个市,很多农村都有村霸的,被欺压的那些农户往往非常非常的艰难。
甚至王家屯儿也有一些苗头儿,当初张忠山找王帅要捕鱼的工钱,要不是王远帮着出头,恐怕他一辈子都要不回来的。
吃完了饭后又聊了一会儿,天色不早了众人就纷纷散去了。
王远回到家,刚一进屋就看到李艳他们娘几个正在吃罐头呢,一块块桃罐头金黄金黄的,用筷子插着吃。
“哟好啊,你们娘几个背着我偷偷的吃罐头,被我逮到了吧”
“呸就吃瓶罐头干啥背着你”李艳抿嘴笑,把罐头喂给小亭子吃着。
小亭子大口的咀嚼着罐头眼睛却还看着电视,原来在播放动画片黑猫警长呢,一只耳儿划着船找它舅舅吃猫鼠去了,小亭子看的津津有味。
“你也吃块吧,冰冰凉凉的挺败火的。”
“你们吃吧我不爱吃这种东西。”
看着李艳递过来的罐头瓶子,最后王远还是喝了一口汤。
一家人坐在炕上聊着天,熄灯之后只有电视机在发光,李艳好奇王远去喝酒都聊了啥,王远便笑着说了。
“啥村霸咱家可不是村霸他们别诬赖好人。”
“哎呀开玩笑的,冯兵喝多了,我走的时候他趴在路边儿哇哇吐呢。”
窗户外边儿冷风阵阵吹的一些碎木头到处滚动,王远担心半夜里下雨,便起身用塑料布把摩托盖上了,回来直接铺炕睡觉。
时间流逝。
转眼来到了1994年的6日。
一大早王远正打算带着狗子们去山上溜达溜达呢,一辆黑色帕萨特却停在了家门口,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孙大刚从车内走了下来。
“小远没想到我会来吧还有早饭不我都没吃饭呢。”
“有啊,你咋来这么早”
王远确实没想到孙大刚会来,回到屋给他整饭整菜,狗子们摇着尾巴疑惑的看着王远,但是今天注定是不会去山上溜达去了。
剩馒头剩菜都还温热着呢,孙大刚也不客气,撸起袖子直接大块朵颐。
早晨的风清凉的很,从打开的屋门吹进来,吹的狗子们毛发翻涌。
“我这回过来是有几个事儿要汇报给你,第一就是人事任命,我想提拔两个副经理,一个协助我处理黑省的事儿,一个派去吉省,好有几个分部的经理也打算调整”
孙大刚从皮包中拿出一份名单,上面洋洋洒洒的列着十几个人名和简历情况,很多都非常年轻,一步步从九级成长起来的。
聊了聊人员的具体情况,王远便同意了。
孙大刚收起名单,又说道:“第二件事就是我想建立大型养殖场,不是和农户合作,而是完完全全属于咱们合作社的养殖场。”
“啥你咋想到要搞养殖场了”
“就是”
孙大刚无奈的挠挠头,道:
“很多农民根本不听咱们的啊,鼓励半天也白费劲儿,根本就不扩大规模的,很多吧就是容易满足。
比如有的一个月能挣个一两千,最多的一个月挣个一两万就满足了,天天玩儿,打牌逛街跳舞看碟,雇人管养殖场,对养殖场也不怎么上心了。”
听着孙大刚的抱怨王远也沉默了,在1994年一个月就能赚一两万,真的算是非常成功的了。
毕竟在1994年,很多农村家庭是非常穷的,有的能吃饱饭但是一个月都不见的吃上一顿肉,差的更是连饭都吃不饱。
这个年代很多村子不流行外出打工,时间在流逝但是村子几乎没什么变化,甚至4年差不多。
不过一个月一两万,在王远和孙大刚眼里显然不算什么。
“合作社和农户是合作关系,他们不愿意扩大养殖规模,也不能强求。”
“对啊就是这个理儿,但是现在机会真的很难得猪肉,鸡肉,羊肉的价格都这么高,养到就是赚到啊,而且咱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技术有技术,拿地也容易扩张起来太简单了。
虽然可能牲畜会生病,但也不能害怕生病就不扩张了嘛。”孙大刚又弱弱的道:
“只要扩张,咱们就可以多招很多的工人,哎下岗工人太多了我二舅都下岗了,那真的是个老实人啊,勤勤恳恳的干一辈子老了老了遭罪啊。”
“那就扩张吧,建立大型的直营的养殖场。”
“嗳好嘞咱黑省农村人口很少,土地太多太多,一个养殖场100200亩都没有问题的。”
王远知道这个年代国家管的不严,很多法规还没有呢,在农田上盖房或者是盖养殖场几乎没有任何限制。
后世不行。
别说是在农田上盖养殖场了,很多地方连种果树都不行,农田就是种农作物的卡的老狠了。
中午的时候炖了两只飞龙,吃过饭之后孙大刚才离开,王远也没有吝啬直接又给他逮了十只飞龙带走,嘱咐他和大壮他们一起吃。
嗡嗡嗡
随着烟筒喷出黑烟,孙大刚开着车离开了。
望着汽车缓缓离开,李艳委屈巴巴的道:“那些飞龙值好几千块钱”
“哎呀,也不能光看钱嘛。”王远笑着道。
李艳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王远的话,突然,屋内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李艳连忙跑进屋哄孩子去了。
这天傍晚。
王远正坐在炕上喝着酒,吃着花生米看电视呢,突然外面传来喊声原来是堂妹王芳来了。
“汪汪汪”
狗子们正摇着尾巴等着王远赏赐他们花生呢,听到响动后立刻像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嘿,嘿傻狗们回来”
王远赶紧及拉着鞋迎了出去,狗脾气狗脾气狗这种动物,脾气是不怎么稳定的有时候连主人都下嘴,又是凶猛的大型猎狗,王远还是担心它们咬着人的。
王远听过一个故事一户人家养了大狼狗,又给儿子娶了新媳妇儿,但是有一天家里就新媳妇儿和狗子在家等家人再回来的时候,刚过门儿没几天的新媳妇儿,已经被啃的只剩下骨头架子了。
“去去去,傻狗们闪开,是小芳你啊没上课啊。”
“今天周六嘛放假,这三只狗子真讨人嫌,我来这么多趟它们都不认识我。”
穿着朴素利落的王芳进了屋,看到电视上正在播放小品姐夫与小舅子呢,瞬间说道:
“哎呀妈呀,这个小品好看。”
姐夫与小舅子是陈佩斯和朱时茂主演的小品,讲的是作为小舅子的陈佩斯偷偷放黄色录像带,被当警察的姐夫抓住的故事。
两人的“对抗”非常有趣,王芳都被逗的哈哈大笑,连后槽牙上粘的韭菜都暴露出来了。
等小品播放完了之后,王芳才说明来意,原来她是看看王远出的教辅试题出完了没有。
“初一到初三的数学出完了,我拿给你吧,其他的还没出呢。”
把试题册拿给了王芳,后者哗啦啦的翻看着还挺满意:“真好啊,辛苦你了二哥。”
“啥辛苦不辛苦的,回头记得多给我点儿报酬就行了。”
王远的调侃瞬间把王芳逗笑了。
“放心吧,少不了二哥你的钱的不过高中的数学试题也要出。”
王芳她们要出版的不是习题册,而是教辅资料,一些公式,内容讲解,易错易混知识点剖析等等都要有,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她们做呢。
把试题小心的揣进怀里,王芳没有再停留脚步匆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