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屯儿,王远家。
看到李艳又干呕,王远便皱着眉头道:“咋滴啦肠胃不舒服。”
“可能是吧,这两天一见风就像yue。”刚说了两句话,李艳又捂着胸口呕起来,干呕什么也呕不出来。
“嘶”
王远抓抓头发,眼睛中有着期待但又害怕想多了:
“是不是怀孕了啊咱们要不再去市里检查检查”
“不太可能吧,上回也是干呕检查了检查也是白花钱,没怀上”
李艳非常想要一个孩子,看着屯子里其他小媳妇儿都生孩子了,她这心里啊就越发的不得劲儿。
她感觉自己想孩子想的,都快魔怔了。
但是越是想要就越是害怕失望,她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咋办了。
“哎呀检查检查也安心嘛,走,收拾几件衣裳咱们现在就走。”
“啊这都下午了,去了今天就回不来了。”
“咱在市里有房子呢,怕啥在市里住一宿就行。”王远是个行动派直接下炕穿鞋,顺手拿下挂在墙上钉子上的钥匙。
关好门窗,把屋门的钥匙放在窗台上的砖头底下,王远又去知会了老妈一声他们两口子不在家,那老妈就要来这院儿喂狗子的。
三只狗子也是要干饭的,不能给饿死了。
突突突
就在王远骑着摩托,载着老婆李艳快驶离出屯子的时候,突然看到妹妹小丫头正在和一群小姑娘打沙包呢。
嗖嗖嗖
两个小姑娘站在两边扔,其他几个小姑娘在中间跑,接住沙包得一分儿,把沙包打到了减一分儿,分儿没了人就要下场。
“二哥你干啥去啊”
小丫头一分神就被沙包打到了胳膊,气愤的看看沙包,然后迈着小短腿儿追着摩托车跑。
小鱼家养的小黄狗正趴在树下睡觉着,被惊醒之后也追着摩托车跑,边跑边大叫。
“汪汪汪”
“我带着你嫂子去市里一趟,赶紧回去玩儿吧别追了。”
土路一点都不平,颠颠簸簸的王远骑着摩托车远去了。
小丫头累的满头大汗,目送着摩托车彻底远去之后利索的抱起小狗崽子回去了。
来到市区之后,做完检查就已经到了下午3点多了,结果要明天上午才能出来。
晚上就睡在了市里的房子里,王远从李绅的大饭店里整了几个硬菜回来,炖熊掌,烤鹿肉,酸菜炖飞龙满桌子的好菜但是李艳却没什么胃口。
“小远,你说要是”李艳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哎呀胡思乱想啥啊”王远把一块美味的熊掌肉夹到李艳碗里:
“人啊,最忌讳的就是胡思乱想,想的越多脑子也累得慌啊放心吧天塌了有我顶着呢,该吃吃该喝喝,幸福自在的活着多好啊。”
“呸像个傻大姐似的活着”
李艳抿嘴笑起来,不过还是被王远的话说动了夹着熊掌肉大口的吃起来。
“哎,其实一个人活的幸不幸福不能光看表面,大部分人可能还没傻大姐活的开心呢。”
王远话音刚落,突然听到一阵猛烈的拍门声,砰砰砰伴随着拍门声响起的是一群年轻人的叫骂声,打架声。
不过声音虽然猛烈但是消失的也快,很快声音就往东边去了。
“小远咋回事儿啊”
“一群小年轻的打架吧,没啥大事儿。”王远微微摇头,这个年代失学率非常高,很多人念个两三年小学就不上学了。
国企一个萝卜一个坑,也安排不进去,所以很多小年轻就开始瞎混胡混,等到了1215岁的时候个个打架贼拉的猛,一天不干几架浑身难受。
一个个都是70后啊。
后世经常说90后,00后怎样怎样,其实70后,80后在青少年的时候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甚至60后年轻的时候很多也有问题,比如那一年规模浩大的严打,抓的很多人都是60后。
翌日上午。
王远和李艳怀着忐忑的心来了医院,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直呛鼻子。
拿了片子找到医生,医生笑道:“恭喜啊,这回是真的怀孕了。”
“啊”
惊喜来的是如此的突然,王远瞬间愣住了,然后就是紧紧的握着医生的手表示感谢,他还打算给对方个红包的,结果对方不要。
李艳也非常开心,捂住嘴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天天喝那种苦药汤子她受了太多罪了,更何况还有巨大的精神压力,都快崩溃了。
从市里回到家,王远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爹老妈,两人老人非常开心,直接来这院儿看李艳了。
很快听到信儿的爷爷奶奶也过来了,其实爷爷已经好几个月没来过这边儿了,他总觉得和孙子媳妇儿要避嫌之类的。
呜呜泱泱的一群人聚在一起真是热闹,中午直接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小丫头吃了不少零食,吃饭的时候就不吃了。
等王远走出屋门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正蹲在菜畦地头上。
“又看你种的西瓜呐你天天看它它也长不快。”
最大的一个小西瓜又大了不好,除了它之外其他几棵瓜秧上也长了几个小西瓜。
已经7月了,其他几个小西瓜恐怕是熟不了了。
“二哥,西瓜是不是渴了啊我再浇点儿水。”
“快得了吧你,再浇水就淹死了。”
王远把小丫头拎回了屋,怎么着中午也要吃一点饭,要不然下午她又要饿的寻摸零食吃。
时间快速流逝,快下霜的时候最大的西瓜终于熟了。
咔
王远揪掉西瓜梗,抱起大西瓜来掂了掂感觉有十来斤重。
“还行吧不算太大,种了这么长时间了,切开看看熟了没。”
李艳把洗好的菜刀递给王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只是微微有点显怀,并不怎么明显。
小丫头,小花,小鱼几个孩子等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大西瓜,她们可能把西瓜当成了玩具了。
“二哥,西瓜应该是熟了吧”
“嗐,熟不熟的都要切了它啊,看刀”
咔嚓
王远干净利落的把大西瓜切成两半,红色的瓜瓤上点缀着一颗颗黑色的西瓜籽,清清凉凉的西瓜水润气息扑面而来。
“啊,熟了”
“没成想熟的还挺好,吃吧,尝尝甜不甜。”
把西瓜切成一块块的,几个人很快吃了起来还挺甜。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李艳的肚子也慢慢的大了起来,变的嗜睡,乏力,头昏,缺乏食欲,易怒心烦,喜欢吃辣
王远伺候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去把丈母娘接来了,看到丈母娘的一瞬间李艳都哭了。
“妈”
“哎呀你这孩子啊,苦啥吗没事儿的啊妈在这儿呢。”
丈母娘又是心疼姑娘又是觉得开心。
她总觉得女人不生个孩子家庭就不稳定,当然心里边儿还有点复杂的情绪,她想到了当年生李艳的时候了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真的是岁月不饶人。
婆婆怎么着也比不上亲妈。
要是王远老妈骂李艳,那李艳很可能就会觉得非常气愤,这个事儿非常严重。
而要是丈母娘骂李艳,那她就觉得不严重,甚至不怎么当回事儿很快就过去了,她小时候,丈母娘也是没少凶她打她的。
很快就过年了。
砰砰砰
在一声声爆竹声中,时间进入了1991年,半夜十二点放完了鞭炮之后冻的王远赶紧往屋里跑。
大雪纷飞,死冷寒天的季节还是待在屋里暖和。
大年初一。
刚吃过热乎乎的饺子之后,戴着狗皮帽子,满脸愁容叼着大烟袋的村长就来了。
王远把他让进屋,端来茶水之后他也没喝。
“小远啊,我刚从你堂弟猛子那院儿过来,他媳妇儿又怀孕了这都是第二个孩子了啊。”
“啊是啊,咋了”
“咋了计划生育”
村长大爷一瞪眼,他昨天刚从乡里回来,上边儿召集他们一帮村长就说的计划生育的事儿。
其实计划生育早就开始实施了,只是一直以劝导为主慢慢悠悠的管的并不严,好吧,农村地区连劝导都没有的,有那个闲功夫都歇着去了。
但是进入九十年代就不一样了,开始下狠招儿,下大力气整治了。
一户生两个孩子还是可以的,村长大爷害怕的就是王猛两口子再继续生。
他感觉自己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要是不管吧,乡里那边儿呜呜喳喳的就像是要吃人一样。硬管吧,那恐怕要把屯子里的人得罪死了。
都是一个屯子的,他也不想把人得罪的太狠,不然以后日子恐怕也不那么好过。
当然来王远家一趟,他也是暗暗的告诫王远不要生太多,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村长大爷走了,王远把他送出去顺便把屋门儿插上,风吹的屋门总是咣当咣当的响。
“小远这咋整”
李艳歪在炕头上,用手温柔的摸摸大肚子,她能够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
“怕啥有我在呢,我又不是国企工人,还能让他们捏住我的命门咱想生几个生几个,顶多就是罚钱嘛给他们钱得了。”
王远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边啃着冻梨边用脚丫子逗着狗子,他感觉不是国企工人还是有点好处的。
东北的城市化率非常高,远远高过关内,大部分城市人又在国企工作,所以“不服从就辞退”真的是拿捏住很多人了。
私有经济不发达,要是被国企辞退了,那一家老小吃啥喝啥呢
所以东北的计划生育政策是执行的相当好的,很多九十年代出生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尤其是来自城市里的孩子。
1991年3月17,阴历二月二。
这一天的凌晨3点,李艳在市医院里给王远生下了一个女儿。
“哇哇”
皱皱巴巴的小家伙哇哇大哭,胎脂点点,看上去是真的丑啊,而且太小太小了,比大白猫都要小的多,王远都不敢抱害怕轻轻一用力小家伙就嘎了。
“哎呀这么丑啊。”
王远说了一句话就被赶出来了,他老妈,丈母娘,小姨子,弟媳妇儿周莉都在这儿呢。
王远一屁股坐在走廊外边儿的椅子上,心中想着该给大女儿起什么名字。
老妈这时候走出来了,往年在二月二这天的早晨,她都会拿着扫炕的笤帚这敲敲,那儿碰碰,嘟囔着什么:
“二月二敲炕头,金子银子往家流,二月二敲炕沿,蝎子肉眼不见面”
今年二月二这一天没在家里,她也没的敲了。
“娘你也一晚上没合眼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哎,真的是个丫头片子。”老妈坐在王远右边儿,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小艳怀孕的时候喜欢吃辣的,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我还不信邪的让先生看过,先生说怀的是儿子的啊,结果怎么”
“女儿就女儿呗,我挺喜欢女儿的。”
王远的肚子咕咕叫了,他想着折腾了一宿老婆李艳应该也饿了,是不是找地方买点儿小米粥之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喝小米粥。
“哎你这孩子就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姑娘都是外向的,等以后姑娘嫁人了,你和小艳两口子咋整
俺和你爸现在有你和你哥撑腰,有你俩在,谁敢欺负咱家打架有你俩咱也不怕。
等你到了你爸这个岁数儿呢打架让你姑娘上吗还是让你姑爷上啊我实话告诉你,没生他没养他的姑爷怎么着也比不上儿子的”
其实王远有一点点理解老妈的想法,农村和城市是不一样的,城市里很多人有了事儿习惯找警查。
但是农村几乎不找警查,厌烦,抵触和官家打交道,出了事儿基本就是靠打架,谁的拳头大谁说了就有理,谁就能占便宜,谁就能生活的更好。
至于公理很多村民只认强者,公理都要靠边儿站了,不会为了虱子烧棉袄,也很少为其他人出头的。
“娘,不用担心这些啊,以后我和燕子可能要去城市生活了,到时候把你们也接过去。”
“啊快算了吧,我和你爸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折腾啥啊,种种稻子,种种高粱的,在屯子里边儿待着就挺好。”
老妈掏出手绢擦擦鼻子,又絮叨当初生王远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