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鸦寒月,墨家上下一片肃穆,墨家四爷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响在皎皎月色和摇曳的烛光中:“墨暖做出这等荒唐之事,要是追究起来,墨家上下难逃其咎。”
整个大厅静谧的可怕,就是连丫鬟一个个都压低着头颅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绍酒伺候在墨隽的身后,她刚向在座各位陈情完今日所发生之事,也没想到所有人都会齐心救墨暖之困,可没想到话会这样难听。
绍酒忍不住出声反驳:“墨四爷,我们姑娘是被冤枉的。”
墨隽更是愤怒不堪,可想起墨暖如今不在,这家中唯一能撑事的只有自己,就戒了那份焦躁和不稳重。
更何况出事的是墨家现在的真正的掌权人墨暖,他和剩下的弟弟妹妹只会显得势单力薄,稍有不慎就会人人欺凌到他的头上。
墨隽将心绪不动声色的掩下,他危坐在主位上,眼风凌厉扫向四爷爷:“怎么四爷爷这么心切的给长姐定下罪名”
墨芊的袖角不经意拂过案上的茶盏,青瓷坠地跌落,啪的一声响亮又刺耳,登时一地的碎片,众人皆向墨芊望去,只瞧她轻转动了手上珊瑚戒指,恍若未闻。
待她理了理衣襟,墨芊的声音幽幽响起,似笑非笑的掠过众人心思各异的神态和面孔:“这茶盏老旧,不中用了,盛着茶都凉的格外快,不知道对自己的本分是什么,刚才一个没注意,摔了也就摔了,还值当你们盯着瞧做什么”
墨暖掩着嘴巧笑嫣然,像是说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的花枝乱颤,最后慵懒的倚着座椅,连眼睛都不曾抬一下:“四爷爷有此危及也算是未雨绸缪,毕竟平时长姐一直好吃好喝供着内院,如今她不在,谁还有闲工夫操持内院呢可不是耽误了四爷爷的荣华富贵”
墨昭坐在座椅上从始至终都未开口说过一句,他一直在思索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被墨芊这一言一行给惊着了。
这丫头是墨隽的双生妹妹,与墨暖从小被爹娘当男儿将养一般不同,她一直被娇生惯养,打小就娇蛮任性,可今日一瞧,竟比刀子还要尖利三分。
只是墨芊这话说得难听,就连一直未曾发声的其余长辈也不禁蹙眉,刚要开口斥责,只听几声拊掌,墨霄大踏步走进。
满室焜煌,他落座堆笑:“芊儿这话说得可有理,轮孝顺可没人比得上墨暖。”
“哎,四哥,四嫂子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可是不肯甘人落后的,据说前些日子还用上了纯金的碗筷,那双金箸上雕着双鸾,就是彩翼上的纹理都是琉球国的国手所画,价值不下万金,不知墨暖那丫头从哪寻得宝贝,竟毫不吝啬的给了咱们这些老家伙,啧啧。”
这墨霄是墨暖的庶七叔,在墨暖叔伯一脉最年小,又最吊儿郎当,平日里只管风月,更无拘于繁琐儒节,整日里寻酒作乐,游山玩水,一概不管这些人的勾心斗角。
可偶尔遇上看不过去的事,也会说上几句。
只是他一向不算有话语权,所以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话,可这阴腔怪调的聊起天来,竟然把墨家四爷噎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冷哼一声,干脆不再开口。
墨隽语气凛然:“长姐这事来的蹊跷,墨家上下要齐心,再让我听见搬弄是非胡乱扣帽子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他偏头朝向身边立着的绍酒,她是墨暖身边的大丫鬟,更是府里的大丫鬟,平日里都是顶了管家的职位帮墨暖打理墨府,如今墨暖出事,绍酒必定会齐心伺候墨隽,也算是另一种给墨暖尽心的方式了。
墨隽傲声道:“绍酒,你吩咐下去,墨家上下,无论是丫鬟小厮还是厨娘,在内在外都不准乱说一个字,否则立刻拿着他的卖身契,男的卖到莽荒之地,女的卖到窑子”
此话一出,坐在大厅里的一众人更是神态各异,墨家大爷墨册终于缓缓开口:“此事,还是赶快查清为好。”
墨隽拂袖而去,绍酒紧跟其后,她附耳贴过去:“此事恐怕和商帮有关系。”
墨隽一愣:“不是顾绣敬搞的鬼”
绍酒摇摇头:“墨冽少爷名下的盐庄都被姑娘捐给了朝廷,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只是,咱们忽略了这长安城还有别的人物,这长安城里也有别的盐商,陛下赐御笔,咱们招人眼红了。”
墨隽冷笑道:“去查。”
一家乐坊里,宋怀予终于找到了宋樟,数十个美姬莺莺燕燕,腰肢婀娜多姿的扭着,鼓瑟吹笙,筝音泠泠。
连心姑娘正抱着琵琶唱的声音软糯仿佛黄鹂啼在了池塘之上,宋樟就躺在地上,满身的酒气,醉的不省人事。
偶尔跟着琴音摇头晃脑,连话都含糊这说不清楚:“好好一段急管繁弦,秦筝起雁”
烛光辉煌,照在宋怀予冷峻的脸庞上,他淡淡嗓音响起:“连心姑娘平日里是轻易不踏出星云楼半步的,今日怎么难得来了乐坊”
连心拨弄蚕丝线的手指停顿,将怀中的琵琶搁置一边,起身盈盈一礼:“宋公子从来不踏足风月之地,今日却来了乐坊,可见世事无绝对。”
她微笑着看着宋怀予:“宋公子可要听奴家一曲”
宋怀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而一笑:“是,世事无绝对。”
他起身走到正歪着身子斜躺在软垫上的宋樟,扶他起身,耐着性子道:“你房里的姬妾正烧的厉害,遍寻你不得,原来是躲着和连心姑娘听曲唱歌了,再不回去,只怕要伤了姬妾的心。”
“什么病了谁”宋樟醉的厉害,使劲睁着眼想要看清宋怀予,却只看到重重叠影,他扯着嗓子:“你说伤谁的心”
“你的侍妾。”宋怀予搀着宋樟起身,身后的几个小厮顺势接过。只见宋樟站也站不稳,靠在他们的身上耷拉着脑袋,又忽而大手一挥:“那我得回去,回去”
宋樟被搀扶着一步一挪的离开,宋怀予看着始终立在一旁笑的温婉的连心,道:“姑娘见笑,宋樟的酒量竟然不如姑娘,他酩酊大醉,姑娘却仍条理清晰。”
连心微微一愣,随即从唇边旋起一个更加得体的笑意:“是连心的错,没能规劝住宋樟公子少贪杯。”
宋怀予温言道:“是他自己贪杯,不怪姑娘。”随即虚施了一礼,转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