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目光逼来
又有大明官兵摆开了阵仗,马林迪人终于后知后觉。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加沙,这些秦人为何生怒”
乔兰乍起惊呼。
所带来的一群侍卫,全都拔出肋下短刃,额头渗出冷汗,俱皆作出防备姿态。
加沙亦是慌乱无措。
他听懂了面前人的话语。
大明人与他早前一样,竟将均衡神使当作成了“元人”。
加沙很明白造成误会的缘由
众位神使的模样,实在与元人太过相似。
时隔几十年,加沙都能“一眼认出”,也就更别提这些从元人手中夺取天下的大明人了。
不过时至如今。
神使的身份早就无需质疑。
他骤然上前两步
却听“曾曾曾”的拔剑声,将他吓停。
加沙高举双手,又跪伏而下,高呼道:“大明贵使明察啊”
“误会,皆是误会”
“神使等人不是元人,我可以真神的名义立下誓言”
“若为元人,他们又怎敢登船呢”
对此话语。
郑和身侧的王景弘嗤笑一声:“是不是元氏余孽,我等还能认不出”
“元氏传数世而亡,天厌其德,而今有我大明福泽天下”
“我等出使西洋,也曾见过元氏族人不知凡几,却也没多作为难”
“只要你等讲明由来,并随我等归朝,听候发落,我大明永乐皇帝陛下仁德,赐你族人永居于海外,分封疆土也不无可能”
王景弘倒是没说大话。
方才,费信回报情况,几位太监正使迅速就一拍即合。
自大明行至这马林迪,历经千辛万苦,耗费整整一年时间。
天高路远,真对这些元人赶尽杀绝也无意义。
反之,此行目的是为显现大明仁德。
若令元氏余孽归朝,臣服大明,大明赐他们名义在异邦封土,也是一桩“不花钱”的买卖。
大明既得宽宏的圣名,还在海外多出一块疆土,何乐而不为呢
这也算大元之壮举,开疆拓土了吧
朝官肯定要为此事大书特书。
同时,在众人看来,这也是对元人的最优选。
且最主要的是
“你等既主动登船,想必是你元氏族中长辈,也有对我等示好的心思”
“我可做主应允,令你们其中几人归返讲明详情,再请那真正能主事的人前来”
说到这里,王景弘又话语一顿,“但在此之前,我只最后问你等一次
”
“见大明钦差圣仪,如见皇帝陛下”
“你等跪是不跪
”
敬酒、罚酒,皆摆上桌桉。
大明“德仁”尽显
你看,我们也没为难之意,只要乖乖听话,还能得封赏。
今后便不再担惊受怕,藏头露尾。
甲板上围聚官兵也在此时高呼起来
“跪下”
“跪下
”
“跪下
”
王朝更迭不久,这些官兵自还记得祖父辈对那万恶元氏天下的憎恨。
只是他们出生太晚,没有随朱元章征伐天下的荣耀。
可如今,却在这海外异邦之地,有了发挥余热,耀武扬威的机会。
一个个如同勐灌三大碗,气息急促而狂热。
加沙脸色苍白。
神使怎能跪这大明人
他还想开口解释。
然而跳鱼已上前一步。
王景鸿身前,郑和洋洋洒洒一挥手,那甲板上官兵的声音才渐渐散去,偃旗息鼓。
跳鱼冷笑扫视周遭:“如此军令松散,大明也不过如此”
“放肆”又有一着甲胃将领踏出,其人名为唐敬,西洋总兵指挥使。“你元氏如何败亡,难道还不清楚吗还敢诋毁我大明天兵
”
跳鱼不屑理他。
因跳鱼已经看出,真正主事的人就是这无须的中年人:“你为何说我等为元人”
郑和道:“有什么为何你的模样骨骼,天生天养,还能作假不成”
跳鱼又道:“这世上就不能有与元人骨骼模样类似的人族存在吗”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郑和很不理解。
他们已经予以宽宏,这元人却还胡搅蛮缠。
跳鱼道:“那我问你,非洲也就是这海岸城邦的马匹,是否与大明的一样”
“是又如何”
“那为何远隔万里,马能近似,人就不行”
唐敬接嘴,冷哼道:“马驹也分优劣,相马人一眼可分辨马驹品级种类;你于我等便为马驹,我于你等便为相马之人”
跳鱼还要说什么。
郑和已不给他机会了,又上前一步,指着跳鱼衣衫胸前的图桉道:“够了,好赖话我已说尽你胸前的道教太极图,已然道出你等的由来,何必再与我等浪费口舌、光阴
”
“我等出使西洋,见南洋诸国以回教、佛教为多者;唯极少数前宋侨民,杂糅道教供奉。”
“越往西去,再不见道教踪影,而你等胸前却绣纹阴阳太极图,关于道教由来,就无需继续争论了吧”
一番话落下。
本以为那十几个元人要哑口无言。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反而脸色狂喜起来,如作疯癫。
其中一稚童少年更是惊呼,向前踏来,指着胸口:“你知这标识你真的知晓”
郑和眉头紧蹙,却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他们就见十几个元人竟聚集起来,口中不断崩出他们听不懂的“蒙古语”
“果然,果然啊”
“我们的猜测全被证实”
“吾主均衡的确曾在那东方古国降临,赐下恩典与法则奥义”
“你听他们所说道教,这道还能是什么道必定就是吾主均衡的道”
周望山深吸一口气,“跳鱼,为他们揭开真相吧”
没等跳鱼开口。
周若愚已经抢先一步:“我来”
他转身回望,脑中回忆巫与三姐的严肃模样,貌似正色,实则奶凶:
“若我们为元人,又有什么可不承认的呢”
“可事实却是”
“你们愚昧无知,而遗忘、背弃了均衡”
“均衡”有人默念,不知其意。
就听那小子拍了拍胸口一样的标识,道:“对,均衡,这就为均衡的印记,也是被你们称为道的存在”
“我等并非那元人,而是出自你等不可知的新世界。”
“14年前,吾主均衡降临,为世间赐下福泽,洒播光辉,令混乱之地有序,令疾苦黎民喜乐,此为喜乐神国的新世界。”
“而均衡之主,便是世上唯一的真神,世间一切法度、规则与奥义的化身”
“你东方古国传承数十代,久经不衰,就是吾主所赐法则奥义的遗泽哺育。”
“只是”
“或许因你等犯下罪过,而触怒真神,便沦为神弃之民”
“均衡的意志被时间长河所吞没,渐渐遗忘”
“又在半年前,吾主赐下预言,你等将要远航而来,便在月余前带领我等侍者、仆从,降临此地”
“这是你大明最后求得救赎与宽恕的机会”
“现在,你懂了吗”
周若愚条理清晰,因这些天他们已对大明有过多种猜测。
如今猜测被一一应征,所有线索组合,就让那真相呼之欲出。
甲板上的人都听得呆了。
新世界
均衡之主
世上唯一真神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可若要反驳,又无从下口,因逻辑都掌握在对方手上,而他们保有的信息量只有道教。
郑和对此也恍忽了。
并非是他这人迷信,而是这个时代敬畏鬼神。
郑和原姓为“马”,后因从龙得朱棣赐姓为郑;而他家族世代信奉回教。
这也是朱棣以他为首,出使西洋的缘由。
海外西洋的阿拉伯人,与回教同源。
而除此之外,又因出使海外风雨难测,大明将能求的神祇都求了一遍。
郑和既受佛教菩萨戒。
同样又在第一次出使前,在应天府南京道教朝天宫受戒。
朝天宫道士曾予他箴言几则,只在第一次出使西洋,就全部应验,随之化险为夷。
回朝后,郑和就奏请陛下建宫封号立碑。
眼下。
跳鱼等人的笃定,与见面以来的怪异模样,让他不禁产生怀疑。
世上骗子当然不计其数,可要促成这十几人的意志统一,神情入微,却不太可能。
更别提其中还有稚童。
“主使,请你作论断啊”王景弘也一脸蒙圈,拿不定主意。
不过却又有一监丞走来,禀报道:“大人,不可听信妖言惑众”
“宋末元初乱世,就有全真道丘处机活跃于北方,令道教散修合流大兴。”
“后有正一道于南方效彷全真合流之法,振兴龙虎山,也同样与元氏接上关系。”
“元氏宗族大官中,不乏有皈依道教之人,得闻正法。”
“道教崇尚隐世而济,云游四方。”
“元初大兴时,有宗族大官卸甲云游,又到访海外异邦,落地生根,此事不无可能”
“后听元氏崩塌,他们自然须小心谨慎,编撰一个由来,混淆视听
”
追朔前因。
迷雾仿佛瞬间被海风吹散。
那指挥使唐敬也听到由来,大怒道:“安敢妖言惑众将他们拿下,与苏干剌关于同监”
甲板上官兵大动。
也在这时。
加沙愤而起身,高呼道:“王子殿下,保护神使,此秦人亵渎真神与神使,必遭厄难降临,我等展现虔诚的时候到了”
乔兰一听,脸色大震,既是慌乱、惧怕,又知此时绝不能倒戈。
或要以死献身,换得马林迪的昌盛了。
他又苦笑回头张望陆地,心中暗道:“经此事后,父亲岂不是如愿以偿,或可得长生的恩典赐福”
可事已至此,他无从选择。
大喊一声
“保护神使”
“待真神降临,这些可恨卑劣的大明人,将被神罚湮灭
”
“你等亲族家人,也必得赐福”
乔兰也拔出肋下断刃,首当其冲护卫在周若愚身前。
一群侍卫见尊贵如王子殿下都这般付出,热血涌上,鬼哭狼嚎
“来啊,死前我也要杀死几个,献祭真神”
“哈哈哈,胆敢亵渎真神者,死时灵魂都将被无尽海水腐蚀,化作虚无”
大明官兵也都震撼。
没想到他们甘愿撕破脸皮,也不愿臣服大明,一个个无惧生死。
郑和皱眉,道:“就算不为你等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这些遭你们蒙骗,而忠诚于你们的奴仆考虑吗”
“若我率西洋总兵登岸,百余艘宝船火炮轰击,你那岸上的族人也将尽数毁灭。”
“即便留存一二余孽,还有谁会忠于你们恐怕恨不得将你等扒皮吃肉”
跳鱼等人错愕。
他们明明都揭开真相,但这大明人竟然如此执拗,油盐不进。
跳鱼压力巨大,身旁十几人都是圣殿山修士,神国的中流砥柱。
若在此折损,就算是他也跟着死去,死后恐怕也难得吾主真神的宽恕。
更不要说
周若愚
审判长爬山是他父亲;
巫、首席、副审判长都是他的兄长姐姐。
不提死后罪罚如何,跳鱼首先就无法与这些人交代;他只觉神魂俱裂,湮灭后也将轮回在歉疚与苦痛之中
跳鱼只恨,当初怎么没有替周若愚祈求,在吾主与巫离开时,也带上周若愚呢。
在他身旁。
周望山等人的面容也作蜡色,六神无主。
而那大明官兵,已步步紧逼而来,令包围圈越来越小。
乔兰大喝:“听我口令,到时拼死也要斩下几颗头颅”
却听远处围观人群换作阿拉伯语,对马欢、费信等人高呼
“贵使小心,那马林迪王子要拼死反杀他所说是闪族语,只有我们听得懂”
乔兰怒目圆瞪,一眼认出那人,愤恨嘶吼道:“摩加迪沙的古拉尔你不得好死,你摩加迪沙之国,将被神罚湮灭”
“哈哈哈哈,王子殿下,我看先死的是你吧”
马欢等人立即翻译提醒。
大明官兵也调整阵型,令举盾卫士在前。
然而。
让谁也没想到的是
一道稚嫩声音显现,更是一步跨出,挣脱了乔兰的保护。
周若愚稚嫩的面孔上,狰狞恐怖,怒吼道
“我为吾主均衡所赐长生不死者”
“我将寿过二百载,怎可在此地,于这亵渎真神,遭真神遗弃的大明人手中死去”
他挺胸抬头,张开双臂。
若此景化作船头,就是一副“世界之王”的世界名画。
周若愚又微微侧首,大喊
“诸位均衡弟兄,难道你们遗忘了吾主均衡的意志吗”
“吾主均衡洞彻世间一切,又怎会不知我们此间境遇”
“这必然是她;”
“是真神;向我等子民降下的考验与磨砺”
“凡亲近均衡者,也得均衡的注视。”
“凡背弃均衡的,也遭均衡的背弃”
“坚定你等的心与灵吧”
“与我,高呼她的名
”
一群人神色震动,有羞愧一闪而逝,又瞬间变作狂热。
他们一个个踏出,挡在了马林迪人的面前,朝着天空高呼
“吾主在上”
“赞美您,赞美均衡”
“请向这亵渎神者,降下湮灭的神罚,令往生之门不再接引它们的灵”
“均衡,均衡
”
“均衡,存乎于万物之间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