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铭没有下飞舟,和他一样的,有数百人,修为大抵在练气中阶以上,其中就有许暮,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梧桐居士也在。
此时的梧桐居士,再也无曾经的风姿,满脸沧桑发丝如雪,浑身上下透着腐臭,这是大限将至的迹象。
温铭也没上前相认,实在没有必要与一个将死之人再说恩怨,曾经的种种一切,经历几十年来风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烟火烟消云散。
修行,可能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捧黄土。
坐在甲板上,看着飞舟缓缓升空,一个巨大的罩子挡住罡风,只见得地面越来越大,仙桃城却越来越小。
三十年风雨,这片土地,有着太多的回忆,此时却要离去,一股惆怅涌上心头。
一个苍老的身影在他旁边响起:“舍不得”
温铭一怔,偏过头看去,居然是拘偻着身子,盘坐在甲板上的梧桐居士,犹豫了下道:“没有,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梧桐居士笑道:“岁月最是磨人,曾经的少年总要长大,长大后要的更多,老了才发现,都是一场空啊。”
温铭未答,并不十分认同他的话,只是呆呆的看着越来越远的仙桃城,不知道柳少珍有没有收到他的信她又该哭成什么模样这婆娘,就是爱哭。
梧桐居士拿出茶几和火炉,点燃了炉火,烧着水道:“你是温铭小友吧”
温铭眼神一凝,偏头看向他,梧桐居士摇摇头:“你的眼神骗不了我的,初次见我时,更是有恨意,呵起初我还纳闷,以为是仇家,可你身上这么重的药味,想必是炼丹师,有这般高深修为的炼丹师,我一向不得罪,左右一想就想到你了,毕竟当年你的资质,在那一批炼丹师中,也是上佳的,再加上一些机遇,能有这般修为,也是有可能的。”
旋即又笑道:“你看,我这一问,不就更证实了我的猜测么”
温铭也笑了:“你这老家伙,都快死了,还这般话多怎么,不怕我杀了你么”
梧桐居士斟好茶,推过来一杯,慢吞吞地拿起茶盏闻了闻:“你会么”
“你倒是看得明白。”温铭坐了下来,问道:“如今与我相认,又是为何”
“不过是想找个说话的人罢了。”梧桐居士看着几乎不可见的仙桃城,沉默良久后道:“我也是散修出身,很小的时候父亲出去走一次货,被人杀了,后来家就散了。幸好我的资质还算可以,入了练气后,又去了一家丹铺做学徒,因为没灵石走关系,勉强学了几年被人赶了出来”
“当时我就想啊,我一定要做一个大修士,要有花不完的灵石,我实现了,用了七十余年。我游离在黑暗里,为那些大人物办事,修为也到了练气九层,我就想着,如果我也能筑基,成为大人物呢”
“然后我就到处寻秘法,求购筑基丹,但筑基丹岂是那么好求的都在那些大人物手里握着呢,像我这等人,如何能配得上一枚天幸遇上了朱文上人,为其炼制蕴灵丹,一万枚丹丸换一枚筑基丹。”
听到这,温铭心头一跳,看了眼梧桐居士:“以你的手段,应该不难吧”
梧桐居士笑了笑:“自是不难,我四处布局,寻找能炼此丹者,当时你就是其中一个。我用了近三年时间筹齐,也如愿换得了一枚筑基丹”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在这了。筑基丹不是仙丹,只是一定程度增加筑基几率等我再想换一枚时,却发现再没机会了。”
梧桐居士看着温铭,道:“你说我可不可笑一名散修,也想筑基,要让那些大人物知道,岂不是笑掉大牙。”
可笑么一点不可笑。
温铭捏着茶盏,道:“如今你不下飞舟,也是想去蛮荒碰一碰运气”
梧桐居士摆摆手:“我如今寿元不多,哪里还有机会,只不过是不想回去罢了。出去看看也好,一辈子窝在这片地界,临死前再多看一眼这个世界,也就不枉此生了。”
许是温铭愿意陪他说话,梧桐居士沉吟了下,努了努嘴,道:“看到那几个没,小心一点咱们啊,都是棋子,为被人遮掩的棋子啊。”
温铭不动神色,打量着站在甲板外延的几名年轻修士,一身长袍,神色间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像其余修士那般惆怅,
他们是谁
瞥了眼不愿再多说的梧桐居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人老成精,百年来练就的一双看人眼角,准错不了。
三天前,负责管理船仓的剑修,突然宣布如有不愿下船者,可跟随飞舟去往蛮荒,一路衣食住行,都由虚剑山负责。
蛮荒在哪谁也不知道,虚剑山剑修也不解释,然后也不知从哪传出来,蛮荒是一个充满机遇的地方,那里有诸多神话传说,无数门派在那驻扎,更有大神通者出没。
一时间哗然,纷纷议论,但极大多数人对未知还是抱着警惕和恐惧,选择不下船的只有区区几百人。
待数万修士下了飞舟后,空荡荡的飞舟,就只剩下他们,而这些年轻修士,也是那时候出现的。
不会是虚剑山剑修吧
温铭心中一动,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旋即又半信半疑的瞅了眼梧桐居士这老家伙也猜到了吧
飞舟一路风驰电挚的飞行,大地仿佛没有边际,时间只能通过日月轮转来判断;遇到风暴、雷云,飞舟就会下降停落,如此数月之后,终于一道蔚蓝的线条出现在眼眶。
线条越来越近,最终浮现在眼前的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这是温铭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大海。
飞舟还在前行,大陆消失在身后,只剩下大海和蓝天,偶尔能看到几个岛屿,也是没有人烟,时间长了就乏味了,数百修士要么聚众论法,要么几人饮茶,或独自修炼。
数百人不多,很快大家都熟悉起来,作为颇有盛名的温铭,自是成为了圈子核心之一,而温铭也有意无意的与那几名年轻修士说话。
一眨眼,又是一年过去。
“这大海有多大啊都飞了一年多了,要知道从仙桃至幽城,也不过四五日时间。”
温铭百无聊赖的坐在飞舟边沿,看着天海一色,极远处又有黑色云暴,着实有些急了。
看着境界一栏:“练气八层:00”,喃喃道:“再过大半年,就差不多练气九层了,可这都飞了一年多,还不见陆地,蛮荒到底在哪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