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非林默不作声地走在边上,每到岔路口的时候, 都会快走两步。
宁思瑶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自己是迷路了, 不过有他带路, 倒是很快就到了前台。
他们等了几分钟, 那对心大的家长终于到了。
这两个人很有特色, 男的又高又瘦,带着眼镜,瞧上去斯斯文文的,只是看人的时候眼神闪烁, 不跟人对视。女的又胖又矮,五官挤在一起, 身上穿金戴银,恨不得全身都贴满金子,手指上面戴满了戒指,把胡萝卜一样的手指衬得更加的粗短。
穆非林不怀好意地想,看来小胖子能长得这么胖有一半的关系是因为遗传。
胖太太大概平日里缺乏锻炼, 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 她直接拉过小胖子, 一边上下检查着一边着急地问:“宝宝,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胖子挺挺小肚子:“妈,我好着呢。”
胖太太依然不放心,恨不得扒开他的衣服拿个放大镜检查,从头看到尾, 嘴里还嘀咕着:“好端端的怎么跑水里去了,是不是谁把你推下去的宝宝,告诉妈妈。”
宁思瑶:“”这话为什么总觉得意有所指呢。就算她脾气再好,也隐隐不悦了,之前只听过熊孩子,现在感觉熊家长也不少。
穆非林唇角勾着,不紧不慢地说:“是啊,这位太太,可要好好问清楚,这年头父母对子女漠不关心,旁人下点黑手也是很有可能的。”
胖太太听出他的嘲讽,这才正眼看向把儿子送来的两个人。
她平日里嚣张惯了,最不喜欢有人逆着她,尤其是穆非林这还是明着打她的脸,她的五官皱巴起来,像一个大面团中间多了几个褶子:“你什么意思我问问我儿子有问题么,怕不是你做贼心虚吧。”
穆非林:“太太,你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带什么了”
胖太太被他一打岔,没反应过来。
穆非林从上往下地睥睨她一眼,那一眼清高傲慢,就好像是一个贵族再看低贱的蝼蚁一般:“我看你还是回去把脑子带上再出门,省的闹笑话。”
胖太太反应两秒,才听懂了他的意思,她脸色发青,咆哮着:“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啊,你当你在哪里你敢这么说我”
穆非林这辈子还没怕过谁,就算对面是个泼妇,他也不带畏惧的。
倒是胖太太的老公瘦先生将她拉住,好言劝了两句:“别吵了,他们好歹救了宝宝。”
“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推的,哼,现在的人能有这么好心。”
“你别乱说。”
胖太太的枪口一下子对准了他:“你还是不是男人,我被人羞辱了,你就算了算了,真是废物我真是瞎了眼了,当初怎么就找了你窝囊废,没用呸”
瘦先生任她骂着也不开口,胖太太骂了好久也不见消停。
这里本来就是前台,虽说来会所的人自持身份,就算是有热闹,也不会去瞎凑,但是总归有各种各样的眼神飘过来。
穆非林心情本来就不好,又因为救人身上都湿了,衣服贴在身上,难受的要死,这会儿更是遇到这样的熊家长,心情简直糟得不得了:“别咧咧了,要吵回去吵,孩子我们也送到了,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胖太太听到了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一句触及了她的逆鳞,居然一蹦三尺高:“不准走话没讲清楚,谁都不准走。”
穆非林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胖太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她又铁青着脸叉着腰:“你瞪我干什么”
穆非林:“太太,我脾气可不好,惹我生气的后果,你肯定不想知道。”
“你威胁我”胖太太哼哧哼哧地跺着脚,“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说着她就想动手。
穆非林反应很快,拉着宁思瑶往边上退了退,胖太太重心不稳,人没打倒,反而自己摔倒了。
宁思瑶看着她跟个球一样地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不厚道地笑了笑。
瘦先生走过去要拉她,反而被她一手拍开:“快把他们拦住”
瘦先生:“你先起来。”
胖太太:“我不起,我为什么要起,我就让大家过来看看评评理。”
瘦先生的脸色也相当难看,他看着边上的人都好奇的目光,扶了扶眼镜框,低声说:“是他们把孩子送回来的,没有他们的话”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一天到晚只会赚那么点死工资,要不是我爸爸,我们一家都得跟着你喝西北风,滚开”
“啪”
瘦先生忽然甩了胖太太一个巴掌,他浑身颤抖,低吼道:“够了有完没完,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穆非林冷眼地看着,胖太太大概是被打懵了,半天没有反应。
瘦先生没有理会她,转身看向穆非林:“这位先生,感谢您出手救了我们孩子。”他掏出钱包,打开来,局促地又收回去,宁思瑶眼尖,看到里面只有一张二十块。
他深深地鞠躬:“谢谢,方便留一下卡号,我过两天打钱给您。”
“不必。”穆非林冷淡地拒绝了。
宁思瑶跟着他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了胖太太巨大的咆哮声还有各种咒骂声,也不知道会如何收场。
这个畸形的家庭,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走到了一起的呢。
爱么
宁思瑶觉得肯定不是。
夫妻两个不像爱人更像仇人,只是,他们还是结了婚有了孩子,或许还会这样子互相折磨很久很久。
如果自己未来的家庭也是这样的话,那简直不敢想象。
她梦想中的家庭婚姻应该是相爱到相伴的,比如她的父母那样的,不应该掺杂任何东西,地位金钱家世这些都不能变成考虑的因素,爱情应该是纯粹的,因为喜欢才能在一起。
宁思瑶叹了口气:“我都有点同情小胖子了。”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
“呵”
宁思瑶看向穆非林:“笑什么”
“笑你傻啊,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觉得他不幸么说不定他觉得挺好。”
宁思瑶不同意地皱起眉头:“怎么可能”
穆非林:“一切皆有可能,与其同情他,不如同情我”才刚恋爱就失恋,估计是史上最短恋爱了吧,可以载入史册了吧,越想越伤心,穆非林张了张口,“阿嚏”
宁思瑶闻言转向他,见他正在揉鼻子:“没事吧不会着凉吧”
虽然说温度适宜,这个天落水应该没什么问题,看那小胖子再水里泡了这么久了,也还是生龙活虎的,那穆非林应该更加没事了,不过宁思瑶还是忍不住问了。
穆非林不过是觉得鼻子痒,才打的喷嚏,正想说没事,忽然心念电转,拧着眉头,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头晕。你别说,那水还挺凉的。”
宁思瑶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跳,满脸的担忧:“那怎么办要找医生么”
“那倒不用,休息会应该好了吧。”说完,穆非林又装模做样地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戏演得太真,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宁思瑶本来就心中焦急,前面自己还因为落水感冒而住院了,到现在还有阴影:“那赶紧回去,先洗个热水澡。”
回到房间,穆非林洗澡的时候,宁思瑶给他倒好了热水,等穆非林出来,宁思瑶催着他往床上躺,还把被子压在他身上,将他包得严严实实的,跟个蚕蛹一样,还不忘记叮嘱:“别出来,出个汗就好了。”
穆非林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那么严重吧。”
“不行你忘记我那次了,来喝点热水。”
宁思瑶将杯子递给穆非林,留意到他的头发还是湿的:“你怎么不吹一下”
不知道这样更加容易感冒么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么宁思瑶都有些生气了。偏偏穆非林还没事人一样,浑不在意:“一会儿就干了,我有经验。”
“所以,你经常这样”宁思瑶哼道,“你不知道不吹干头发容易得脑血管疾病么尤其是湿着头发睡觉还容易偏头痛”
穆非林被她逗笑了:“谁告诉你的,不会是朋友圈的那些转发科普吧,大小姐,少看伪科学。”
“你爱信不信。”
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又生气了。
穆非林急忙装乖讨饶:“是是是,我信,不过我这不现在要裹着发汗么下回我一定吹干。”
宁思瑶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那一头湿发实在碍眼,她自己跟自己较了会儿劲,小人a说:别理他,最好头痛疼死他;小人b说:可是他也是为了救人啊,做了好事,还被人骂了一通,他已经够倒霉的了;小人a说:他自己不在意,为什么还要替他在意啊小人b说:可是,要是真的感冒伤风了怎么办呢
宁思瑶最后还是拿来了吹风机。
“干什么啊”穆非林露出狐疑的表情。
宁思瑶拿着吹风机对准穆非林的脑袋,神色凶凶的:“你坐起来一点。”
“你这样我有点怕,你确定这是真的吹风机而不是么”穆非林弱弱地说。
“快点”宁思瑶声音提高了些,听着有些恼羞成怒。
穆非林知道逗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估计又要把人弄毛了,忙坐了起来。宁思瑶帮他把被子拉上一些,站在他的边上,打开吹风机,开始帮他吹头发。
她动作很轻,手又很软,细白的手指缓缓地穿过黑色的发,白与黑形成强烈的对比,有种说不出的美。
穆非林闭上眼,听着吹风机的声浪,感受着宁思瑶的手在自己的头发里钻来钻去,他平日里都有专业的发型师帮他侍弄,手法绝对一等一的好,但是他觉得,没有哪一次可以跟现在这一次相比。
明明只是吹头发,可是却真的感觉到了幸福和满足。
或许就因为是自己心爱的人吧,哪怕她只是为你吹一吹头发,你也能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他从小的生长环境中,没有什么事他特别想要的,他生来就拥有了一切。
没有哪一样东西对他来说是充满了诱惑力的。
只要他想,就能拥有。
这样的生活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连做梦逗不敢做,可是他却习以为常了,正因为如此,他的性格也就变成了这样的漫不经心。
但是他现在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有的,他想一辈子跟眼前的这个人好,他想这一辈子都能有这么一个人为自己操心,为自己吹头。
穆非林的头发不算长,几分钟后,就干的差不多了,宁思瑶关上吹风机。
穆非林握住她的手:“咱别闹了,行么”
宁思瑶手一抖,垂下眼眸:“我没闹。”
“但是你说要冷静。你看我这才刚刑满释放,你又立刻判个斩立决,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哪有。”
“是,你没有斩立决,但是你更狠啊判了个无期亲爱的,你说好歹我都跳过湖,洗过冷水澡了,够冷静了,要不然你改个缓刑”
“别乱叫”宁思瑶脸红红地抽回手,不理他的胡言乱语,将吹风机收好后,对他说,“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穆非林知道她主意已定,轻易不会改,也就不再勉强,换了个虚弱的口吻:“别呀,我一个人害怕,你陪陪我吧。”
宁思瑶提醒他道:“你的那些助理呢”
穆非林理所当然地说:“为了维持我霸道总裁的范,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他们看到我虚弱的样子吧。”
宁思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