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的云南机场,战斗机与轰炸机训练基地上空,一架战斗机摇摇晃晃的飞回跑道上空,地勤已经发动了汽车,军医以及救护员已经登车,准备随时去飞机坠落的地方实施救援。空勤则按捺住冲动,尽量用镇定的语气使用新建的无线电台设备向飞机通话,”no0145号机,这里是塔台,你机已经被允许降落,听到请回答。”
没多久,音箱中传出飞机驾驶员的声音,虽然电流音很强,却也清晰可闻:“塔台,这里是n00145号机,飞机的发动机震动的厉害,我请求立刻降落”
听到飞行员的状态还算镇定,已经冲到塔台的飞行大队长松了口气。他要过塔台的话筒,大声说道:“小张,我是队长。你现在就靠滑翔降落在3号跑道,放心,我马上命令人拉开阻拦网。”
塔台的工作人员听到这么不合乎规则的通话,连忙拉了拉队长的衣袖,指向了贴在板子上的标准对话流程。队长低头看了看,立刻补充一句,“听到请回答。”
“队长,我马上降落。”
通过指挥塔上宽大的玻璃,指挥塔内的众人看到飞机摇摇晃晃的向着3号跑道开始降落。心都有些收紧。然而事情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糟糕,飞机降落的时候虽然也有些在跑道上弹跳,但是飞行员的驾驶技术非常过硬,方向舵把的非常稳。飞机弹跳的高度越来越低,在撞进阻拦网前,已经是滑行状态。
但数吨重的飞机冲进阻拦网时候依旧有着巨大惯性,螺旋桨顷刻变形,飞机的机体在惯性下原地转动,左侧机翼已经插入阻拦网,蒙皮的铆钉崩开,机翼与机身的接合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在机场人员焦急的目光中,飞机停止了晃动,完全停下来,地勤与医护人员立刻一拥而上。打开机舱,将飞行员拖出来运到安全位置。地勤维修则迅速切断供油系统,确保不会出现爆炸的危险。
见到飞行员没事,大队长总算是放下心来,飞机固然不便宜,但是有经验的飞行员更有价值。飞行员暂时休息,军医让飞行员进行放松,恢复平静。准备询问故障发生的过程,以及飞行员相关处理。
对于已经损坏的飞机,没有人考虑修复。维修人员才开始拍照,记录,排空航空燃油,拆下故障设备。对飞机此次故障以及在高温高湿环境下的各个部件受到的影响做记录,以供研究。
第二天,初期报告就拿了出来。这是发动机主轴变形导致的问题,这种变形已经出现了好几次,根据设备编号,提交给后勤部门。后勤部门立刻对零件生产厂家进行审核调查。
空军每天都要接收不少供应零件,完整的数据统计下,数量庞大的零件中的每一件都能找到供货商。供货商则通过生产记录找到生产这些零件的人员。
这一批发动机主轴当即被下令停用,相关人员全部接受调查。技术专家们开始根据情况进行分析,尝试找出问题的真正原因。
飞机研究院的研究员王东陆和同学们乘坐的火车刚在汉口站停下,车厢门一开,就有人上了车。随即,到车门口出准备与车站人员对接的各班执勤班长都快步跑回来,站在车厢门口喊道:“全体都有,坐下”
这列车里面乘坐的都是前四平冶金学院的师生,随着全国解放,四平地区的学校以及科研部门来了一次大搬家。四平冶金学院被取消,学校师生与沈阳的冶金学院一部分师生合并,分成四份,前往邯郸、武汉、四川、上海四个新成立的冶金学院。
听到命令,本来已经拿起背包准备下车的同学们全都坐回到座位上,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就见车门进来了一些身穿军服的军人,先向学校负责老师出示证件以及公文,交谈片刻,老师说道:“同学们,部队要一些同学随部队去执行任务,听到点名的都起立,先跟部队的同志们先出发。”
同学们都大为兴奋,冶金专业毕业的学生最想去的冶金企业都是国有企业,也有一部分是为部队提供产品的企业。现在能够与部队合作,想来以后很有可能就会加入军队研究部门。
部队的同志们拿着花名册开始点名,“王东陆、陈凯丰、徐松海”
王东陆原本已经是清华学校留学预备生,因为1919年偷偷参加54运动,失去了留学资格。他当年投奔东北,之后到了东北飞机制造局的工作。去年,也就是1924年,已经是助理工程师的王东陆到四平冶金学院参加为期一年的学习,主修特种钢加工技术。现在已经是5月下旬,如果不是因为被分配到武汉冶金学院,王东陆就已经完成学业回到单位。
听到自己被部队紧急征召,王东陆心中又惊又喜。东北飞机制造局是个国有企业,因为被分到战斗机研发部门,王东陆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是准军人。能为部队做事,于情于理都让王东陆很开心。
被选出的十几人到齐,部队同志请押车的教师在公文上签字,就带了这批人现行离开。在车上,王东陆注意到这些””同学””都是回到学校里面学习的各部门工程师与技师,并没有学生在里面。
大家都注意到此事,却没人提及,陈凯丰是前四平机械加工厂的工程师,他问带队的一位少校,“同志,组织上给我们安排了什么工作。”
少校礼貌的答道:“车上不方便说,等大家集合起来再说。
等三辆军车停下,大家看到了完成了第一期工作的武汉机场。机场塔台与跑道、停机坪都已经修好,候机大厅则是一个明显临时的小建筑,大量采用了工地上常见的那种预制结构,能够遮风挡雨,也仅仅能完成这样的功能。
此时是梅雨季节,阴沉的天空中不时飘下雨丝,前来迎接的是一位中校,他请众人携带最必要的行李,其他行李会打上标签送到机场仓库存放。
众人对视一番,王东陆忍不住问道:“请问,只有我们么”
中校稍微一愣,随即答道:“教授们已经先出发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这一批前来武汉冶金学院的学生们分属五个专业,高炉、炼钢、合金冶炼、金属疲劳、金属加工。被叫来的这些学生们是合金冶炼、金属疲劳、金属加工三个专业。大家知道自己定然被分配了很重要的任务,却没见到专业教授。此时听说教授们先出发了,一颗心都落回肚子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有教授领头,大家就不用担心自己无法完成任务。
没多久,一架崭新的中华航空公司的飞机从湿漉漉的跑道上起飞,穿过阴暗的云层,飞到了阳光明媚的空中。从舷窗俯瞰地面,就见下面灰蒙蒙一片,除了云层之外看不到地面上的任何标志物。
从梅雨天的阴暗中到了明亮的天空,大家心情都非常好。此时,领队的中校才将此行的目的告知大家。听到是发动机的主轴出了批量问题,王东陆等人都觉得压力很大。
中校笑道:“诸位都是专家,大家随便谈,就当我们不存在。”
部队的同志们这么客气,大家又对此事非常有兴趣。在同行的人中,徐松海32岁,年龄最大,他说道:“咱们就按照座位,一个一个先发言,说说想法。我先说,我是做空气动力学研究。我觉得会不会是那边的高原气候引发的发动机工作状态问题”
王东陆是飞机制造,刚听到徐松海说自己是空气动力学专业,还觉得他未必能说出什么与飞机主轴变形特别有关的看法。听完徐松涛的发言,王东陆登时觉得自己浅薄了,当即收起了对自己专业的傲气,认真的听起徐松海继续发言。
等徐松海说完,中校忍不住问道:“徐同志,你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
徐松海连忙摆手,“别这么说,出了问题,原因很多。有可能是单一原因,也有可能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现在我们只是在没看到部件的时候说说看法,可千万别当成是真正的原因。”
中校神色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只是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接着就轮到陈凯丰发言,陈凯丰开门见山,“如果是其他常温部件,很有可能受到高原高湿环境影响。发动机工作环境是几千度,转速那么高,又不一个有油的环境,并未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我认为外部环境的影响不会特别大。”
一众技术人员中,除了几人因为晕机而暂时丧失讨论能力,其他人也微微点头。中校已经掏出笔记本做记录,然而飞机内还是有些震动,很影响记录。中校的笔在本子上跳动,他最后用潦草的字迹记下几个词,转而专心听大家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