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果礼发誓,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实在是今天看到的敌人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个黑影越来越近,尽管脚步轻微,宛如狸猫,可是在他的视线下一清二楚。
康果礼紧闭着嘴巴,鼻子的呼吸尽量放缓, 握着刀的手已经布满汗水。
那个黑影显然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准备,还是径自靠了过来。
近了。
更近了。
眼见那个黑影摸到帐篷前不足三步,而且手臂抬起,似乎要划开帐篷。
久经战阵的人都知道,一旦手臂这么抬起来,就代表着招式用老了。
康果礼不敢再等了, 突然一声咆哮, 团着身子撞了出去。
刀尖直指那个黑影。
那个黑影果然没有反应过来。
康果礼清晰的感受到刀刺入了身体。
这个结果令他大喜,当即挥舞着左拳, 朝那黑影的脸打去。
他相信这一刀一拳下去,敌人一定没有活命的可能。
可是他的拳头才挥舞到一半,左臂的肘弯处突然一麻,力量完全消失了。
与此同时臀部受到猛烈撞击,让他不由自主的朝前扑了出去。
康果礼使出了浑身的潜力,刚一扑倒就又立刻站起。
回过头来时,就看到那个黑影已经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巴牙喇的营地陡然热闹起来。
所有的士兵都冲出营帐,四处寻找敌人。
那个逃跑的黑影也被看到,当即有两个巴牙喇追了上去。
可刚刚跑出十多步远,陡然一声爆炸,让这两人粉身碎骨。
“不要追”
康果礼赶忙大喊道。
所有的巴牙喇都吓坏了,全都站在原地,手持着兵器胆战心惊的警惕着周围。
奈何夜幕重重、阴风阵阵,除了树叶的刷刷声之外,周围什么都没有。
似乎刚才发生在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是当手下将结果呈报上来时,这个梦是那么的痛心。
“额真, 死了二十五个。”
二十五个白甲巴牙喇的阵亡,让康果礼浑身无力。
“有抓到这些畜生吗”
属下羞愧摇头。
他却不知道,康果礼尽管问了出来,但实际上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作为唯一一个和那些黑影近距离格斗的人,康果礼最清楚那些人有多厉害。
他的偷袭不可谓不完美,而且还刺伤了对手。
可就在那么短短的呼吸之间,对手竟然奇招迭出,摆脱了他的突袭还能扬长而起,甚至还炸死了两个追击的巴牙喇。
碰到这样的对手,输并不意外。
天亮了。
二十五具尸体摆在一起,仿佛化作了所有人心头沉重的大石。
这二十五个巴牙喇如果是在沙场上,明军即使有千军万马也抵挡不住。
可是如今的他们却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悄无声息的葬送了性命。
康果礼仔细打量着周围。
群山皑皑,林木深深,根本不知道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这明明是他们女真人祖祖辈辈生活、狩猎的地方。
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却令他那么的陌生。
“回程。”
他做出了决断,却吓了所有人一跳。
“额真,旗主的命令是”
康果礼断然道:“咱们早就让人盯上了, 再继续下去, 都得死在这儿。这仗, 没法打啦。”
多铎的严令虽然不能拒绝,可康果礼更加清楚,正白旗的巴牙喇不能全都死在这里。
不然正白旗就毁了。
见他一力承担,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从内心来讲,他们也不想留在这里。
毕竟谁也不愿意在不知不觉中就送了性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日,康果礼率领的巴牙喇不再朝着新军防线后方移动,而是全速返回。
不管白天夜晚,这些人全都猥集在一起,始终保持着足够的人数警戒。
碰到这种情况,侦察营也没有办法靠近,只能目送着这些狼狈之人回到了女真大营当中。
“贝勒爷,您要怪罪就怪罪奴才吧,和他们无关。”
跪在多铎面前说了前因后果,康果礼认命了。
多铎却阴沉着脸,目光只看向远处山顶绵绵不绝的营寨。
“撤军。”
此令一下,正白旗上下无不愕然。
“贝勒,咱们一仗未打,就此撤军只怕大汗和墨尔根代青那边不好交代。”
多铎指着连绵的大山。
“这些南人打仗很厉害,咱们女真人又不擅长攻山,继续耗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众人听了,心有戚戚。
什么时候,女真人也害怕打仗了
多铎做了明智的选择,当天便率领正白旗撤走了。
这一下弄的耿万荣郁闷不已。
一仗没打,不就等于没有功劳嘛。
无论是耿万荣还是多铎都不知道,此时的西线胜负已分。
在夜袭失败后,多尔衮决定全线进攻,不再保留实力。
他就是要利用人多欺负人少。
而且他还准备了限制新军火器的好东西。
大战爆发,整个战场上烟雾弥漫。
这些烟雾并非是枪炮击发造成,而是多尔衮的秘密武器。
思路还是那个。
要想限制住新军火器的发挥,就必须要妨碍新军的视野。
白日能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能靠烟雾。
于是多尔衮下令,收集了所有的干马粪、枯草,团成一个个小球。
开战之时将这些东西点燃后抛掷到战场的各个角落。
于是方圆数十里战场中,全是这种呛人的青烟,久久不散。
而后金八旗就借助这些烟雾的掩护,全线对新军发动了进攻。
果然新军对这一招应对不足。
打了一个多时辰,城墙外的工事全部被后金占领。
多尔衮还分出一只人马,进攻西侧的独立高点玉山。
一旦攻下这里,新军的城墙就会被人居高临下,根本无法守住。
可是烟雾弥漫的战场让于立春无计可施。
“有没有办法”
其他军官郁闷挠头。
这一次多尔衮用聪明才智告诉了他们,战场上的敌人果然没有好相与的。
这边正冥思苦想时,异变突生。
“那是什么”
正在朝着玉山猛攻的,突然有人喊道。
其他人顺着他的喊声朝西面看去。
就看到更西边贴着大海的望渔山后面,突然驶出一艘大船。
紧接着,大船由一艘变成两艘,最后越来越多。
最终二十多艘大船在海面上一线铺开,上面飘舞的新军军旗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