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沙县的追兵沿着岸边缀尾追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给一条拐进白水河的河汊子挡住去路。
看着岸上援兵给堵住前路,渐行渐远,水面上也不见有船追来,苏婉莹看着略有安静的水面,又看到眉头紧锁的杨华,她立刻猜到了杨华的心思但她情知凭借他跟杨华两人的力量,绝难救下杜锋几人,何况二人飘了半天早都有些疲惫,于是跟杨华说道:“呆瓜你快冻成冰瓜了,咱们找机会上岸吧”
杨华叹了口气,说道:“看形势,天亮之前就会出河口了,现在连这伙水匪是哪股势力都不知道,这时候离船上岸,也就意味着对杜锋他们放手不管了。苏妹妹你也许理解不了,但是我读了这么多佛经后才决定在红尘中历练修行,若是这次见死不救那我修行岂不是在自说自话,读佛经又有何用”。
“可是他们那时候都还那样说你,你又为何非得救他们”苏婉莹小声问道。
“他们骂我那是他们修行不够,我救他们那是我的修行,与他们没关系”。
“这世上还有你这样好心的人”苏婉莹小声嘟囔道。
“这时候减速做什么”忽然画舫速度骤然变慢杨华不由地心里奇怪,让苏婉莹蜷缩地附在尾橹上休息,他稍游开些看到前方水面一团黑影是只快桨船正逆水过来,船头有人举着红灯笼在挥动,似乎打什么信号杨华识不得灯笼信号,游回到尾橹下,跟苏婉莹说道,“前面有艘快桨船,似乎是接应”。
过了片刻,迎面过来的那般快桨船直接跟后面的画舫接舷,听着脚步声,有五六个人跳上船来,在远处碎语,夹着浪涛声,杨华也听不清楚,接着就听见这群人往船尾走来。
“这杜锋的小命捏在我们手里,这可是整改秦川最大的肥肉了,啃下这块肥肉咱们都可以大赚一笔了”。
“待会少爷直接进去劝说姓杜的,他要是老实听话,我们就恭恭敬敬的护送他回去”是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听上去让人以为他的喉咙给割了一刀有些漏风。
少爷杨华按着心里的诧异,看了傅青河一眼,林缚心里想从没听过水匪还有少爷这样的称呼的
“杜锋那可是秦川的第一公子,从小性情高傲,只怕不容易屈服。他听劝说还好,要是不听劝说,可要小心不能让他知道事情原委,岂不是坏了爹爹的好事我还是不出面的好。不单我不出面,我身边的人也不能露脸,都跟我上岸暂时留在这边好了,免得以后遇着难堪两个人都是肥肉,至于那个楚娘子嘿嘿,那是留下犒劳兄弟们的,不过得事成以后了,现在还要麻烦赵大哥将人带出河口去老地方,细加照顾,等咱们先按计划拿到第一笔钱后,我爹就跟赵大哥演一出抢船救人的好戏哈哈”
前面那人已经口呼“少爷”就让杨华二人感到意外,此时这熟悉的声音立即让他们听出说话这人竟然就是先前被打下水的公孙止
但是公孙止不是已经被打下水了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怎么又跑到了这里
忽然间杨华和苏婉莹对视一眼,之前诸多疑惑也恍然大悟:原来是公孙止这厮在背后策划却不知这个赵大哥是谁莫非也是公孙家的人,那他口中的爹岂不是。
杨华不由心惊,心想这位公孙少主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伙同水匪劫财,那只能说他胆大包天猜你心情,竟然费这么大的心机跟气力劫人,但如果这事跟整个公孙家搭上关系,那事情可就复杂多了。
“哈哈,少爷太小心了真是,我本就想着那个楚娘子长得水灵灵却一股子骚劲,少爷这次为了这事遭了这么大罪理应拿去好好享用一番,换作我老赵,哪有这么讲究扒拉开裤子戳进去弄爽她就是,保管她服服帖帖的不会乱说话我就没见有家伙事降服不了娘们哈哈哈”放肆的笑了起来。这个是粗鲁不堪的大嗓门,杨华猜想他大概是公孙止嘴里的赵大哥,是这伙匪徒的头目,只不过还要听命公孙止行事。
苏婉莹却是红着脸在杨华对面张嘴拿唇形比划:“不要脸”
杨华不由尴尬地点了点头,只怕刚才这人的话是苏婉莹这辈子从未听过的虎狼之词了。
“少爷能跟我们一样说起来,咱还是觉得女人越挣扎越有滋味哈哈”这时候头顶甲板又有一人插进来说话,“赵大哥,是不是将白沙县那群肉票也赶到这里来关着”
“行,都是嫩皮嫩肉的半娃子,不小心弄死一个,不光少了千儿八百两赎身银子,还少了救人的佣钱拿钱赎人的信用还是必须要有的,不然以后劫了肉票又如何能让肉票家里乖乖的吐出银子请家里出马救人来”公孙止插嘴说道。
杨华没想到这伙水匪胃口大的惊人,他们之前在白沙县绑了肉票打算勒索肉票家人的钱款还不够,竟然还要“家里”再要一份救人的钱
他耐着性子与苏婉莹继续藏在尾橹下,听着船上水匪从那几艘大船上带下不少人赶到后面的画舫上来,哭啼声、喝斥声嚷嚷一片、叫疼声,都是些年龄不大的童子、少年,接着又听见有些人从画舫借过上了公孙止乘坐的快桨船。
公孙止乘坐的快桨船没有急着离开,与画舫、盗船并行了一段路,这下即使杨华二人想离开上岸,也找不到好的机会。
拂晓时,眼见到了一处河口,公孙止乘坐的快桨船才偏离河心航道,往东边的一个河汊子口行去。这时候,前面的河口起了浓雾,随风而来,迅爬过远近河面,眨眼间的工夫,拂晓晨光里的远岸树草都给遮闭住,满眼都是白濛濛的雾气,抬头看吊在船尾桅上的灯笼红光也有些模糊。
这雾来得恰是时机,昨夜有百余人劫船,但是有一部分公孙止的部属都随他乘快桨船离开了,留在盗船跟画舫上的水匪这下不足三十人了,大部分都在前面的三桅海船上,画舫系在海船后拖行,也不需要人手操浆,听着前头的说话声,画舫上只留下少数几人看管,还都聚在船头。
杨华与苏婉莹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二人各自带着一对“神之护具”,即便略有疲惫但依旧力气惊人,只见二人顺着尾橹爬上船尾头。河上的雾越的大,大半个船身都藏在雾里,看不见船头的情形,只听见几个水匪在前头骂骂咧咧的说话,间有打鼾的声音,分不清杜锋几人关在哪里,倒是前舱室约是花厅的位置有些人在低声呜咽,想必是那些个肉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先不忙着救人,咱们找些吃的,再换身干爽衣服”杨华压着嗓子跟苏婉莹小声说。
苏婉莹点点头深深看了眼身边的杨华,心中暗道:他这人虽然认死理,但是却并不是真的傻,这一路来躲藏行踪都十分小心谨慎,好像骨子里透着股冷静的味道,倒像是娘亲说世俗里当兵那些人的样子,莫非他家是军营里的
九月秋凉,杨华二人在水里浸了半夜,精神紧绷着还不觉得有什么,上船来给河风一吹,瑟瑟抖,又冷又饿,就算一切都准备齐当,就算苏婉莹恢复体力,杨华却多半是个半吊子,他对于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护身功法也不清楚该怎么用,他们二人要在近三十个东海寇眼皮底子将杜锋这些人从船上救上岸,也是很困难的事情,需要好好筹划。
其实杨华不是盲目充好汉的人,但是有机会助人一臂之力,他也不会当缩头乌龟,这件事固然凶险,但他觉得磨难才是红尘中修行的一部分
“走吧苏妹妹”杨华知道救人之事急不得,也清楚这伙贼人的意图,暂时不担心杜锋他们在船上会受到伤害,于是二人开始蹑手蹑脚往尾舱里钻。
几间船工、桨手日常睡觉休息的下尾舱都给水匪仔细搜索过了,凌乱不堪,还有一大片粘乎乎的血迹,可见这里也是屠杀场。值钱的东西自然找不到,旧衣服却散了一地,还有几只水匪看不上眼的麦饼散在角落里。杨华也不管麦饼上沾有血迹,拾起来咬了一口,嚼在嘴里就觉得血腥气重些,赶忙用手擦了擦递给苏婉莹两只,让她吃了填填肚子,又一边换上干衣服。这时候无法太讲究,杨华也只能背过身去静静等待了一会,片刻后换了一身素色布衣的苏婉莹就喊他转了身。
杨华一转头不由愣了,即便是最普通的衣服穿在苏婉莹身上,依旧这挡不住那脱尘出俗的气质,那一头红发挽在脑后,露出雪白的脖颈和皮肤,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清澈幽深的珠宝,几乎完美的脸庞轻轻一笑,就胜过了世间无数绝色。
“呆瓜,又呆了,你也洗洗脸”苏婉莹说着递过去一个手帕,杨华痴痴一笑才擦了擦脸,但是这脸一擦,便把杨华故意抹灰好几日的成果擦去了,赫然露出那张惊艳洛阳的俊秀脸庞。
“呀,呆瓜我知道你好看没想到你这么好看你你你,你比我娘还好看啊”苏婉莹捂住嘴看着杨华怔怔出神。
“额,咱们还是想想办法救人吧”。
“他们似乎要出河口,出了河口就是渭河主道,路上说不好会有行船,要是在途中能遇到大船或者船队,我们伺机出手能成功的可能性大些”杨华低声跟苏婉莹商量。
昨夜危急时,情势根本就容不得他们出手救人,先念头就是想着自己脱身,现在情势跟昨夜又有不同,苏婉莹的身手他也清楚对付一般的水匪不在话下,仔细筹划不是一点都没有得手的机会。
有机会助人脱困却当缩头乌龟,也不是苏婉莹的作风,再说虽然她不喜欢杜锋那几个人,好歹还吃了他的点心,她可不想欠下这份人情。
“是要好好筹划”苏婉莹点点头,心想能留下来救出人,那是再好不过,这份冒险经历不正是自己被关在家里时渴望的嘛。
杨华将断刀拿起来,跟苏婉莹说道:“苏妹妹你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到前面去看看,我回来时,会在船板上轻叩三声”
哪知苏婉莹站起来说了一句:“到了这里就换我罩着你啦呆瓜,咱们别磨蹭了走吧”,杨华闻言一怔随即苦笑一声跟着苏婉莹走了出去。
此时大雾弥漫,只看得见七八步远,前头的大船正张帆前行,大雾里也不减。
两侧的花窗都给人从外面拿木楔子楔死,防止那些肉票从里面开窗跳水逃走;在浓雾里,苏婉莹摸到前头,隐约看见船前头的遮蓬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个水匪,听声音只有两个人在打鼾,也无从分辨另两个海盗有没有睡实;大雾遮住看不清楚前面船尾甲板上的情况,但是能听见有几个水匪正在那里吹嘘弄女人的事情。
苏婉莹刚要退回来,就见躺在遮蓬下的一个海盗猛的坐起来:“谁在那里”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