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渡口上的风一刻不停地刮着,零星的细雨洒在大地上,有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有的人却热泪盈眶起来。
或许正是因为那楚媚在的缘故,平日里很少见如此多达官显贵前来坐船,这不没多久就有一批批穿着名贵衣服的世家子弟围在一起,自然而然地与众多贫苦人隔开,眉宇间神色倨傲,仿佛多看这些穷人一眼也是自己莫大的耻辱。
“早就听闻楚娘子的琴音天下无双,这隔江而闻便已经如此动听,也不枉咱们一个个破费一番,就为了能够与楚娘子同船而行啊哈哈”之前讥讽杨华的那名男子朗声说着。
“董公子说的是啊,而且不单单是楚娘子的琴音出众,想必各位今天齐聚于此,也都是为了能够见到杜荣大人的公子吧”另一人附和道。
“杜荣太守之子杜锋那可是名镇秦川的才子,而且据说杜荣大人已经请命明年就将太守之位交到杜公子手上了,此等人物平日里咱们哪里能见到,好在他仰慕楚娘子已久,此次应楚娘子之邀不日就要前来同船而行,咱们也算有机会能结交他了”那个被称为董公子的男子继续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许来。
“呆瓜,他们说的杜公子很厉害吗好像他们来这里都是为了等那个人呢”苏婉莹一袭白衣蒙着面纱小声对杨华问着。
这也是杨华思虑后做出的决定,虽然苏婉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美有多么惊人但杨华知道,若让那些世家子弟看到此时苏婉莹的脸,恐怕就没心思去听曲了。
至于杨华早就把自己涂抹了一层灰尘泥垢,除非贴近否则谁也看不出这张脸原本的俊朗非凡。
“没什么厉害的,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有个好爹,就这一点上他还不如我呢”杨华对着苏婉莹小声道,后者闻言一笑便也不再多问。
杨华虽然在洛阳深入浅出,多年来醉心于佛理和经书,但他却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再加上身处大将军府,消息自然也就灵通的多。
对于这个咸阳太守杜荣杨华自然是有所耳闻,咸阳乃秦川首府,更是北魏西北重镇,不仅要镇守秦川更要防范西域各部,所以杜荣可谓是位高权重,而他膝下唯一的儿子杜锋如今不过二十出头,自然受到了万千宠爱,杜荣为了这个杜锋可谓想尽了办法,前些年为了能让杜锋接替自己的太守之位更是来找过杨大眼,故而杨华对他才有了印象。
只不过那印象可不好,杨华一眼就能看出杜荣是个爱慕虚荣、贪赃枉法之辈,对于人心算计和人情世故的处理都是一把好手,但却浑然没有一点重镇太守该有的气度和胸怀,在他的治理下秦川一带看似风调雨顺,但总有不少他的黑料偷偷传出,所以杨华一听他的名字就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那这些人呢他们也都是在等那个杜公子吗”苏婉莹天真地向杨华问道,她的目光所向便是那一个个低头不语的穷人。
“他们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前不久我看过一则消息,秦川以南连月干旱,数不尽的百姓被迫流离失所,离开家乡,看他们的样子一个个疲惫不堪,应该都是想要往咸阳或者其他地方逃难的吧”杨华轻叹一声道:“只是当时听说朝廷已经拨了救济钱粮,按理来说应该早就平息了才对”。
“这个我知道,我娘说了这世上最坏的人都在朝廷里,他们都不管老百姓,百姓遭了灾他们反而会问百姓要钱,拿了钱再和其他有钱人把钱分了,最后让有钱人吐出点骨头打发老百姓就完事了”苏婉莹一下子想起来说道。
“额你娘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杨华闻言一怔,他一直没问苏婉莹家是哪里,但从她的穿着打扮看绝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没想到家里的长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倒不像是如今那些富贵世家会有的言论。
“我听娘说过现在天下有两个朝廷,南边一个北边一个,咱们北边的朝廷不是好人,那南边的呢”苏婉莹又看着杨华问道。
杨华不由笑了笑随后道:“南朝也好北朝也罢,其实近况都差不多,像这样流离失所和无家可归的百姓年年都有,只能说乱世苦,最苦是百姓啊”。
“那可真是可怜,要是有一个心地善良的朝廷管他们就好了,要两个坏的朝廷还不如一个好的”苏婉莹下意识说着,杨华一惊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环顾了一圈,发现没人关注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哎,南北对立数百年,朝廷上渐渐也都习惯了这乱世,反倒是滋生出一堆爱慕风雅的世家子弟,口口声声都是「风骨」二字,可他们却只把风骨附庸风雅、自得其乐罢了”。
“这些世家只为了贪图一世浮华便不把家国百姓放在心里,而朝廷也为了拉拢这些世家替他稳固江山,一次次帮着世家大族打压黎民百姓,不论南朝还是北朝皆是如此,在他们心中这天下是与士大夫共治之,但他们忘了这天下应该是与百姓共治之而不是士大夫”杨华说到后面略微有些激动,不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呆瓜,我发现你其实有时候一点也不呆,我就觉得你肯定比那个什么杜公子厉害,不仅仅是你爹比他爹厉害”苏婉莹捂嘴一笑道。
“嘿嘿,你要这么觉得那就好”杨华闻言不由心中一乐挠了挠头笑道,他方才那些话是他这些年深埋心底的话,只是平日里碍于父亲的关系不敢乱说,如今在外无人知道他的身份他才敢说出来。
洛阳所有人都以为杨公子是个长得好看的书呆子,哦不,还是个爱讲佛法的书呆子,但其实他们不知道,杨华之所以读佛法那是因为他十分摒弃那些世家大族的虚浮和自大,他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世家子弟而惶恐,生怕有一日自己也成为那样讨厌的人,但佛法却让他感到了心安,也让他找寻到了一条能够安抚乱世人心的道路。
另一边,那个董公子正便笑着与其他人说其他事:“听说那楚湄过此渡口,见灾情严重、灾民可怜,从颍川来就将船停在河堤外献艺,周边的有钱人可以上船听琴听歌戏,所得的钱物都捐给救济灾民所用;杜荣大人也凑兴致,允诺楚娘子在河中献艺十日,他便赠银千两这已经是第十天了,据说杜锋公子就会带着赏钱来了”。
那董公子望着传琴画舫的方向继续神往道,“也就是杜荣大人有听琴的雅兴,随手一挥就是千两银子,这样的一掷千金真可谓视金钱如粪土啊,到时候我定要为杜公子赋诗一首来以助酒兴啊”。
杨华听后摇头道:“灾民遍野,他们在高堂雅室饮酒听琴,还好意思说所得钱财捐给灾民,灾民就在自己眼前还需要上画舫上去捐钱成什么体统”。
“这些书呆子,自诩风流名士,却只知道耍嘴皮子”杨华嘴里十分的不客气,语气却也有些无可奈何,即便他是大将军之子,可也左右不了朝中之事,对士大夫和世家的放纵南北两朝皆是一样,他又如何能改的了
若能不同流合污,尽自己所能就已经足够了。
杨华如是想着,不一会儿,“得得”马蹄声忽然传来,十几匹高头大马踏着河堤溜跑过来,暮色里骑客面目看不分清。转眼间便到近处,十多匹马或青或黄或花,挤在渡口岸边。
那董公子的侍从眼睛尖,惊声唤道:“那人是杜大官人,怎么比约定时刻早了一刻”。
“当真是杜公子,快快,马上唤人将凳子拿过去,别脏了杜公子的金足”那刚刚还一副倨傲姿态的董公子顿时惊呼道,说着就指使自己的家仆拿着脚蹬往后面跑去,自己则整理了衣冠带着一众世家子弟纷纷笑脸相迎起来。
“杜公子风尘仆仆,真是辛苦了,夏州董源在此等候多时了”董姓公子弯腰曲背朝着勒马停下的身影急忙而去,他本就富态的身子此刻跑起来一扭一扭,华贵的袍子被他捏在手里生怕沾染泥土,却远远看起来像一个妇人一样十分滑稽。
“噗原来这就是他们的风骨啊”苏婉莹不由看地笑了出来。
“是啊,卑躬屈膝的风骨呵呵”杨华看的也乐了。
“原来是董公子,让你们久等了,路上骑了一阵快马,不觉间就早了片刻”。
见董源跑过来,为首的青年人依旧高傲地扬起头而后看了眼等在旁边拿着脚蹬的仆人,嘴角微微上扬便翻身踩着脚蹬下了马,边应答董源一行人卑躬屈膝的问候,边将马匹交给随从,他身材健壮,穿着青襟短袍,嘴唇留着短髭,下颔无须,正是咸阳太守杜荣的独子杜锋。
杜锋大步走着才看到四处一脸茫然的灾民,颇为不耐烦地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嘈杂怎么,他们也要上舫听听楚姑娘的曲子”往怀里一摸,又摊开手说道,“这些碎银子送给他们,赶紧打发走,这些下里巴人在这岂不是坏了这如此美妙的琴音风雅”。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