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大雄宝殿内,忽地安静了下来,门外僧人扫地的莎莎声清晰可见。
萧颖胄闻言一怔,缓缓看向那高高在上的「阿育王像」摇头叹息道:“原来这是假的,连佛门弟子也做假,本官还真没想到啊,可你们就不怕被人发现这阿育王像不是真的吗”。
“阿育王像只是表象,它本来便只是佛像,既然是佛像,我们做的和阿育王做的,有何不同”释檀文淡淡说道:“况且,檀翼方丈和道安大师都说它是「阿育王像」,谁还会觉得它不是呢”。
“原来佛门也会攻于心计,呵呵,大师跟我讲这个佛门秘史,难不成是想因此而灭我的口吗”萧颖胄玩笑道,身后的解烦军顿时向前一步踏出,长刀已经出鞘一半,寒光在昏暗的大雄宝殿中显得有些晃眼,一道寒光折射在「阿育王像」的眼睛上,将那肃穆的神色中勾勒起一道精光,看地那名解烦军心头一颤。
释檀文看在眼里轻轻一笑道:“我不过想告诉府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就是这个道理”。
萧颖达悻悻然道:“大师到底什么意思,我来这可不是听你讲佛法的”。
“世人看到佛像不请自来便以为是神迹;看到阿育王像便以为它是阿育王像,但其实都只是看到了事物的表象而已,如我所说不管是阿育王造的佛像还是我们造的佛像,亦或者天下所有的佛像,不过都是表象罢了,而表象都是虚妄的,抛开表象才能看到佛的本质”释檀文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看起来是我们骗了百姓信佛,但抛开这虚妄的表象,百姓最终积德行善,通过礼佛收获了内心的安宁,这才是最重要的,佛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尊阿育王像表象是假的,但佛心却是真的,百姓因为他向善礼佛的心也是真的,那这假的比起真的,不更像真的了吗所以,府君你所看到的一切,并不都是真的,就好像外人看到的府君,也不过是府君想让别人看到的而已”。
萧颖胄闻言一惊,深邃的眼睛盯着释檀文,片刻后他挥了挥手,让身后的解烦军全部退了出去,之后便听他说道:“大师是想说你已经看透了我的本质而你今天看似是阻止我的表象,其实也是假的,是这个意思嘛”。
“长沙寺昔日能够建立并且扬名,得益于长沙太守腾含的帮忙,而如今天下没有腾含,江陵却有府君你,所以,长沙寺从来不是府君的敌人,不过是一时的表象罢了”释檀文笑着道。
萧颖胄看着释檀文却觉得丝毫看不透对方,看着这老和尚萧颖胄没来由地想起了南康王,心中猛地一紧忽然问道:“我如何相信大师的话,毕竟佛门可从来不介入朝堂之事”。
“佛门身处江湖,但却不只有江湖,佛门所要做的比一般的门派要更多,就像当年的檀翼方丈和腾含太守互为依靠,佛门想要昌盛其实从来都离不开朝堂,这一点,道家做的比佛门精明的多”释檀文回答道:“若是能够辅佐明君,即便牵扯朝堂也不过是一时表象,内里也是为了佛心,为了行善,为了这天下百姓”。
萧颖胄听着瞳孔微张,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道:“大师你是南康王派来的”。
“殿下只是告诉我,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人并不影响府君的计划的”释檀文终于坦白道。
萧颖胄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释檀文,脑海里浮现起那个看似稚嫩的萧宝融,不由地啧啧称叹,自己在江陵监督他这么长时间,竟然从未想过萧宝融会搭上长沙寺这一条线,这份隐忍和城府着实令他佩服,不由苦笑还好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若是起事能够得到长沙寺的支持那的确更好,长沙寺在荆州深得民心,而日后若是得了天下,佛门也可以如正一教一样为我们所用,南康王这一步看的可真是远啊”萧颖胄心中不由地感叹道。
“真是没想到,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呵呵”萧颖胄突然笑道:“只是大师还请转告南康王殿下,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日后行事就无需如此遮遮掩掩了,否则像今天这样的误会只会在所难免,今日一战我为了捉拿那些江湖人损失了不少精兵强将,这可都是咱们日后起兵的资本呢”。
萧颖胄说完站在那阿育王像前摇了摇头,在对萧宝融和释檀文的结交震惊后,他便想借释檀文的口向萧宝融传达一下自己的不满,毕竟自己已经答应了萧宝融起兵,也在他的默许下当众处理了王天虎,可萧宝融却并没对他推诚置腹,今日一战除了杀了王天虎自己别无收获,不说多的,光死去那些解烦军可都是萧颖胄自己掏腰包培养出来的,怎么想都有点心疼。
“府君所言甚是,想来事情来得突然,殿下还没有机会跟府君好好详谈,我想等到事情一了,这里的一切殿下都会和府君说明白的,老衲也在这先给府君陪个不是了”释檀文行礼道。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大师这几日先在寺中安稳待一待不要走动了,等我出去我会告诉正一教那些人长沙寺只是为了平息厮杀才阻挠本官,如今认罪伏法,大师也会接受本官审理,以免引起他们怀疑”萧颖达心思缜密一早就想好了说辞。
“那就有劳府君了”释檀文说着顿了顿道:“对了,殿下说为了弥补府君的损失,有礼物让老衲交给府君”。
萧颖胄一怔不解地看着释檀文问道:“什么礼物”。
“府君随我来”释檀文笑着说道,随后带着萧颖胄走到阿育王像后,只见后面除了壁画空无一物,释檀文看着不解地萧颖胄示意让他看看脚下。
萧颖胄望着脚下的青石板露出疑惑表情,只见释檀文结出一个手印猛然拍在地板上,只听“咔哒”一声,那青石板赫然碎裂起来。
“大师,你这是干什么”萧颖胄疑惑不解着,可下一瞬他就彻底傻了眼,那裂开的青石板下赫然透出阵阵金光,随着释檀文破开更多的青石板,萧颖胄彻底目瞪口呆了,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辉。
“这这是金子做的”萧颖胄惊讶道。
“不止这一条,寺里共打了十条金龙,殿下知道府君担忧钱财不足,这金龙都是送给府君的礼物”释檀文若无其事地说着,倒是对面的萧颖胄彻底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一条数丈长的金龙就足以令他意外了,十条整个西中郎府库存加起来也不够打的啊。
“这金子从哪里来的”萧颖胄忍不住问道。
“都是寺里攒下的积蓄”释檀文的话更加让萧颖胄震惊了,这长沙寺做什么能积攒这么多财富
萧颍冑忽然心头一动,他想起坊间关于长沙寺的一些传闻,据说前几年有一江陵乡下种植苎麻的大户名为甄彬,因为儿子要娶妻置办房产,恰好那年收成不好便有些囊中羞涩,甄彬为此苦闷不已,作为长沙寺的信徒他便去寺内找释檀文求助。
后来释檀文便与其做了一笔交易,先让甄彬将家中部分苎麻放在长沙寺而换取了五两金子,等过了一段时日,甄彬渡过难关又归还了金子换回了苎麻。
这笔放在许多年后稀松平常的“典当业”却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当时根本没人想过以物质钱的办法。
甄彬渡过难关后逢人便讲述释檀文的大度和聪慧,自那以后不少人都会前往长沙寺用物件置换钱财,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达官显贵,后来也曾传到萧颍冑的耳朵里,只是他向来不信佛,加上事务繁忙便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如今被这金灿灿的金龙晃了眼他才想起这回事来。
“莫非就是因为那以物质钱的法子”萧颍冑深吸一口气问道。
“原来府君身居高位却也知晓这些俗事”释檀文不置可否道:“长沙寺因太守献宅而建,后来为供养僧众,扩大规模,太守腾含曾留下一笔不菲的钱财。檀翼大师用那些钱购置土地用来耕种,也会将富余地产租给依附农民耕种,当然还会出售寺田的出产、兜售宗教物品、贩卖药材等,不过这些都是天下寺庙都会经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真正让我们能够打出这金龙的,却还是南康王的主意,我们把这办法叫做质举”释檀文卖了个关子继续道:“江陵一带笃信佛教的人本就很多,官僚权贵也有许多佞佛,自从甄彬那事以后,不论百姓还是官僚富豪之家都乐于将私蓄托寺僧保管,或由其代为置换钱财”。
“这便使寺里掌握了大量的钱财,也是殿下教我们用这些钱财向百姓质举,并从中获取一些利息,最终积少成多,便有了今日的气象”。南朝时还没有典当和放贷一词,质便是典当的意思,而举便是放贷的含义
“原来殿下早就筹划好了,不过大师出家人也要如此谋财吗”萧颍冑无奈问道,他着实被萧宝融的心思缜密惊到了。
“佛也说生息不己,其利无尽,所以称之为无尽藏,谋财若是为了正途便无可厚非”释檀文笑了笑。
萧颍冑无言以对,蹲下身子摸了摸冰凉的金龙,不由地苦笑一声,这个聪明的小王爷似乎早就布好了棋局,只是静静等待开局的那一天。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