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当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灌木丛照进洞穴,斑驳的光亮将靠在石头上的柳依依唤醒,微微一动身,浑身的酸软就此传来,抿了抿嘴唇也已经有些干裂,她缓缓睁眼向一旁看去,西风已经早早起来了。
西风瞥了她一眼,扔来一个水壶说道:“没有毒,放心喝”。
柳依依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起勇气仰头喝了一口,水壶中接的是露水甚是甘甜,顿时缓解了一丝疲惫,于是柳依依便淡淡回了句:“谢了”。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告我「飞花」的破解办法,对吗”西风抬起头又说道。
柳依依闻言放下水壶,正色道:“绝对不会”。
二人就如此僵持片刻,西风却突然摇头说道:“柳家本是中原武林第一世家,但这些年不论名气还是实力都越来越弱,要不是靠柳破虏那个老家伙撑着场子,就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弟子,本事不大脾气倒一个个硬得很,我看黄山柳家迟早得毁于一旦”。
柳依依闻言心头一怔,不曾想这个西域魔头竟然对他们柳家局势如此清楚,但事实也确实如西风所讲,柳氏源于姬姓,乃当年春秋时期鲁国大夫姬展禽之后,当年姬展禽居住在鲁国一个名为“柳下”的地方,据传风景秀美,历经多年姬展禽愈发喜欢,便将邑名为姓,改姓为柳。
而姬展禽改姓为柳后步步高升,曾掌管鲁国刑狱大权,当时多有人对他献媚讨好,但他一生都公正清明,后来还传出他夜宿在外时,有女子与其同宿,因天冷恐其冻死便坐之于怀中,但他却正襟危坐直至拂晓而不胡作非为,于是便又赢得了一个“坐怀不乱”的美誉,直到去世后,世人为纪念他讲究惠德便尊称谥曰为“惠”,甚至亚圣孟子也称其为“圣人之和”,被后人称之为“柳下惠”。
柳下惠的子孙受其影响遂以柳为氏,而柳氏历经数百年沧桑变化,其子孙枝繁叶茂,心性却也参差不齐,能够延续柳下惠清明惠德之风的渐渐为少数,而这一分枝为了不同流合污决定离开朝堂,远遁江湖钻研武学之道,后来他们迁徙到黄山定居于此,便有了后来的黄山柳家。
许多年来,黄山柳家都以「除魔卫道」为家训,加上独门暗器绝学,一直是江湖正派中的领袖势力,尤其是柳破虏当年威风教想要创立英雄盟时都要率先登上黄山,请柳破虏出山担任盟主,只是时过境迁,这几年柳家却是景况不佳,柳破虏年事已高,原本当年柳依依的父亲柳云龙倒也是武功卓绝,却因为受人暗算英年早逝,剩下的弟子却大多平庸,没有足矣接过柳破虏肩上重担的人,加上柳家因为秉持先祖柳下惠「公正清明」的作风,门中弟子多年来刚正不阿,处事态度上往往不够圆滑,倒也暗中与江湖中人结下了不少梁子。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柳家渐渐显得被孤立起来,许多人碍于柳破虏的威名不敢造次,可一旦柳破虏驾鹤归西,这些人自然会来落井下石,而柳家为了解决这一困局,才不得不联络了华山公孙家将柳依依许配给了公孙止,以此结为姻亲,与公孙家结为联盟,实际上也是为了找一个后路,想到这的柳依依愁云满面,心头又是一酸。
西风看着突然陷入回忆的柳依依冷笑一声道:”其实你柳家的困局,想来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江湖上的事,说通俗点就是弱肉强食的,只要你柳家弟子武功足够高,还用得着这么担心嘛”西风冷冷说道:“可惜你们柳家的酒囊饭袋太多了,除了柳破虏没一个拿得出手的,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也是怪你们自己”。
柳依依神色一变连忙道:“你什么意思,我柳家如何也轮不到你魔教指指点点”。
西风却不跟她犟嘴而是自顾自继续道:“柳家闻名武林靠的一是暗器,二是家传绝学「凌虚功」,先说这暗器,你们柳家最初的七大暗器精妙绝伦,甚至普通人拿上也能杀了习武高手,但是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因为暗器威力太大却让你们柳家传人愈发自大,总是妄想借助暗器就可以杀退敌人,却疏于对内功武学的修炼,要知道习武之路本就是“勤”字当头,而你们却舍本求末,妄想能够凭借外力一飞冲天,殊不知这才是井底之蛙,一旦赖以成名的暗器被人破解,那便是灭顶之灾了”。
柳依依听他说到柳家痛处不由语塞,但听西风继续讽刺道:“再说那「凌虚功」,的确是一门绝学,练到大成时一指可以御气化形,穿金断石,威力无比,想当年柳家先祖也凭借“凌虚功”扬名武林,出过不少人物,可是偏偏这门功夫最为讲究一个“厚积薄发”,不但要自幼勤加练习,还要天赋极高,只有十八岁前能够将真气积攒到极为深厚的地步才可以修炼凌虚功中高深的指法,可是柳家弟子如今大多都只愿意学习轻松而又出彩的暗器,据我所知,这五十年来也就是柳破虏和你爹当年练成了“凌虚功”吧,只是可惜你爹死的不明不白,而柳破虏却已经是日薄西山咯”。
“够了”柳依依突然打断道:“我柳家的事关你何事魔教大护法就只会对一个女子说风凉话嘛,有本事你去黄山当面说啊”。
“哼,我只是想告诉你,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能改变柳家的命运”西风冷哼一声道。
柳依依闻言一怔不由问道:“什么办法”。
“你告诉我「飞花」的诀窍和方法,我教你听雪堂的绝学「凝雪掌」,到时候你也可以回去教给柳家其他人,我听雪堂的凝雪掌同样威力无穷,但是却没有「凌虚功」那般苛刻要求,这样你柳家青黄不接的状况就可以解决了,暗器加上凝雪掌,足矣在江湖继续称雄了”西风淡然说道。
柳依依当即掷出那水壶朝西风砸去,她本就研习暗器多年,虽然此刻内力被封,但那水壶也还是又快又准地朝西风砸去,西风不慌不忙接下水壶冷冷看了眼怒视自己的柳依依道:“我还是那句话,劝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哼,你用不着多言,哪怕你把听雪堂百般武学丢给我,我也绝不会教给你一招一式”柳依依起身正色说道:“我柳家不论兴衰成败,哪怕是咎由自取,也绝不会向魔教低头,更不会与虎谋皮,就算是死,我柳家儿女也对得起先祖遗训”。
“哼,你倒是有骨气,但你柳家上上下下如今是不是真和你一样,恐怕你比我清楚吧柳姑娘”西风冷冷回应道。
柳依依闻言再一怔,眼神闪躲之余想起刚刚西风所言,猛然惊醒问道:“凌虚功乃是我柳家从不外传的绝学,其中修炼法门外人无从得知,你是如何知道的”。
西风闻言只是邪魅一笑,静静望了眼柳依依好似无声胜有声。
柳依依心中一惊,西风的神态就仿佛告诉自己,除非柳氏中人将“凌虚功”的秘密泄露,他一个西域魔头又如何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想到这柳依依眼神一暗,她无奈这一切都如西风所言,柳家弟子已经习惯了走捷径,却没有一人能过静下心来好好修炼凌虚功的,事到紧急想到的办法竟然只有将自己作为筹码与人联姻,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会想起当时柳破虏的大发雷霆以及独自一人时苦闷的身影,于是她才主动提出嫁给公孙止来平息此事。可如今看来,家中那些人想到的出路,显然不止是公孙家一条。
柳依依自嘲般地笑了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只恨自己自由苦练,可实在天赋有限,最终也无法踏入修炼凌虚功的境界,自己即便是江湖女子,但与这世上大多数女子的命运并无二致,宛如风中蒲柳,无可奈何地任由摆布,她又想起那一晚陈庆之对她说的话,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是不会教给你的”柳依依哀叹一声说道。
西风望着一脸决绝的柳依依冷笑道:“要是昨日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你,不过我现在又不想杀你了,反正你被我抓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多久呢”。
西风说着便不搭理柳依依,而是缓缓取下那一对铁手套,锋利的刀刃寒光在斑驳的日光中闪烁,他开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套,柳依依撇了一眼,依稀可以看出那本是一双白净的手,此刻却已经布满了伤痕,密密麻麻令人心悸。
“你为何要戴着这么一个手套,不能直接用刀吗”柳依依不由地问起。
西风继续擦拭着铁手套,好一会擦拭完缓缓又将铁手套戴上才说道:“因为我曾经答应一个人,我的双手绝对不能沾上血”。
柳依依一愣,面前这个大魔头竟然会答应人手不沾血当下心生疑惑想要开口,突然,二人都停下动作看向洞外,微风吹起,一阵阵腥味飘来,几声低沉的嘶吼近在咫尺,洞口墙壁上,顿时照应出一道巨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