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外,画扇峰。
陈庆之随着人群一同跪下,向眼前这个解救众人的年轻郡王致以敬意,微微抬头看了眼萧宝融平和的面容,脸上的稚气还未脱下,但那双眸子的确是熠熠生辉,透出一股子坚毅,怪不得能够赢得荆州百姓的爱戴,只是越赞叹眼前的萧宝融,联想起这位南齐末代皇帝的悲惨遭遇就越发惋惜。
“真希望他的命运可以有所改变,只可惜他是真正的南康王,我却是假的「陈庆之」”陈庆之暗自想着。
正在他想的出神的时候,萧宝融走上去扶起那位说书老人又转而对众人道:“先生无碍就好,诸位都是我荆州子民,我既然受命为荆州刺史,百姓的安危就与我脱不了干系,此乃职责所在,不是什么大恩大德”。
说书老人对着萧宝融深深作揖道:“殿下深明大义、宽厚仁和颇有汉昭烈帝之遗风,此乃荆州之福,甚至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老人话音一落,身后的萧宝融和萧颖达都是一惊,只见萧宝融拍了拍老人的手道:“先生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所为也是陛下所想,天下百姓若有福,那也是陛下的功劳”。
”呵呵,殿下心系百姓,若陛下知晓必然大感欣慰的”萧颖达接着笑道:“殿下体察民情也劳累了,就让属下送您下山,去府上小酌一杯吧”。
“多谢府君了,我今日出来,原本是来赏月的,不过这么多年我都没上过这画扇峰,要不是听这老伯所言,连其中如此玄妙的故事都未曾听过”萧宝融看了眼身边的老者继续道:“如今月色已经看过,但是我依然被这位老伯的故事所吸引,便让我带他回府,再给我讲几个故事听吧”。
老者闻言一颤却被萧宝融轻轻一拍手安定了下来,萧颖达看在眼里,知道这是萧宝融怕自己事后找这个瞎老头的麻烦,于是便亲自把人带到府上安顿,不由暗叹萧宝融心思缜密,全然不像十二三岁的孩子。
“既然殿下想要听书,那便有劳这位先生了,待日后我与长史大人定当登门拜访,洗耳恭听”萧颖达立刻答应了下来。
“爹白狼”萧倩突然拉着萧颖达的袖子说道,后者循着自己女儿目光看去,那头小白狼被江雨禾抚摸的正开心笑着,江雨禾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小家伙还是匹狼呢,怎么比狗儿还粘人”。
只不过她不知道,这西域白狼十分稀少,也是生活在冰川雪原上的物种,虽然江雨禾内力被封,但是她修炼听雪堂的武功多年,体内那股天山寒气隐隐流露,让这小白狼瞬间犹如回到家乡一样,加上它自出生就失去母亲,后来还被萧倩鞭打,江雨禾是第一个爱抚它的人,不由地将江雨禾当做了母亲一样。
萧颖达看的女儿目光便对江雨禾道:“这位姑娘,这匹小白狼应该还给我们了吧”。
那小白狼似虎听懂了萧颖达的话,顿时呲牙瞪着萧颖达,嘴里发出一阵阵低沉嘶吼,江雨禾见状冷冷道:“还给你们怕是要被打死了”,她不由地抱紧了几分小白狼,不过心里也升起一阵无奈,她毕竟是江湖中人,也没有时间每日照看这小白狼,不由地犯难起来。
“府君,这白狼聪慧机灵,我看着也颇为喜欢,不知道府君愿不愿意,将它割舍于我呢”萧宝融突然开口道,说完还对萧倩道:“妹妹意下如何”
萧颖达一怔,看着萧宝融诚恳的目光赶紧说道:“既然殿下喜欢,那就送与殿下了”,说完对着身后的萧倩又使了个眼色,萧倩虽然极为不愿但也无可奈何道:“那就送与殿下了”。
萧宝融闻言一笑,又看了眼江雨禾道:“姑娘可愿意”
江雨禾心下虽然不舍,但转念一想这萧宝融是个难得的好人,也许把白狼给他的确更好,当下便说道:“给你可以,那你可得好好对他”。
小白狼听到了江雨禾的话不住地呜咽起来,江雨禾忍不住又爱抚起来,惹得一旁的萧倩怒目而视,她对白狼自然没多少感情,送给萧宝融也就罢了,只是明明是她白狼,此时看起来自己反而是个外人,不由地气愤,作势就要上前争吵,好在萧颖达一把揽下,轻轻摇头,眼神还流露着恳求才让萧倩安稳下来,自顾自地咬牙切齿,心中想着把江雨禾等人千刀万剐了一遍。
半晌过后,圆月虽然高悬,但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不论是画扇峰还是江陵城,仲秋的热闹都已经到了尾声。
萧颖达带着人马护送着萧宝融等人下山便不再打扰,带着萧倩往西中郎府去了,倒是萧宝融极力邀请陈庆之等人一同去南康王府一坐,原本按着陈庆之的性子,只要和官府沾上关系他是绝对不去的,但出人意料的是,王天虎对于去王府显得十分乐意,甚至低声示意自己如果和萧宝融打好关系,以后在江陵生活将再无忧患,这让陈庆之不由地疑惑不已,加上江雨禾与小白狼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便最终答应了下来。
南康王府坐落在江陵城北,比起一般豪门世家的宅院,南康王府县的略有些简单了,虽然依旧宏大,但内里装饰简朴,全然看不出这里住的,竟然是堂堂的郡王。
陈庆之等人被萧宝融带到会客厅,屋里也没有多少珍贵的摆件,倒是有许多字画在一旁陈列,见陈庆之等人疑惑,萧宝融极为平和地说道:“我身体不好无法学习武艺,只能每日跟着几位先生研读诗书,后来便热衷于练习书法,这些都是我临摹王羲之的随笔,让你们见笑了”。
陈庆之看着那些飘逸洒脱的书法竟然出自眼前的萧宝融不由惊叹道:“殿下真是过谦了,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只会舞刀弄枪,哪能有殿下的这份心性呢”。
萧宝融招呼几人坐下,几杯热茶奉上后笑道:“不论习武还是习文,若能心系天下,为苍生造福,便没有好坏之分,各位今日能为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与我想象中的江湖英雄如出一辙,才是让我羡慕的很啊”。
随后几人以茶代酒,一来二去已经到了深夜,陈庆之等人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年轻郡王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温文尔雅不说,谈吐之间不卑不亢、出口成章,即便是不知道他郡王身份,也会让人夸一句公子不凡。
喝完最后一口茶,陈庆之等人终要拜别萧宝融,临走前江雨禾依依不舍将小白狼留了下来,轻声叹息道:“小王爷,这小白狼调皮的很,还麻烦你多多耐心一点,只要你疼爱他,他自然对你也是不离不弃的,若是你厌烦了,大不了把他放归山上,千万别向那个萧倩一样打他”。
“放心吧姑娘,我这么多年住在这王府,除了佣人和护卫就只有教书先生,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有它作伴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打它,姑娘有空,也可以多多过来与它玩耍,还有啊,我这王府大门,你们随时都可以来,也好让我热闹热闹”萧宝融笑着说道。
“真的嘛,嘿嘿,那好,就把月牙交给你啦”江雨禾笑着回答。
“月牙你什么时候给它起的名字”陈庆之望着小白狼问道。
“就现在呀,不是你说月亮可以寄托相思嘛,让他以后看的月亮就想起我嘿嘿,而且你看他这么小,笑起来就和小月牙一样”江雨禾蹲下抚摸着“月牙”的耳朵,那小白狼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尾巴不停摇晃起来。
“月牙,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萧宝融也忍不住对着小白狼爱抚起来。
不同于南康王府的其乐融融,另一边的西中郎长史府内,萧颖胄刚刚听完萧颖达讲述今天的所见所闻,不由地拧眉踱步起来。
“兄长,你是不知道啊,今天我都不敢相信,那南康王说话间,哪有一点孩子气呢”萧颖达说道。
“是啊,这两年南康王都在府里研读学习,咱们都还以为他是个孩子,却忘了他才是荆州名义上的主啊”萧颖胄眯了眯眼睛继续道:“南康王这个时候出来走动,莫非也是听到了那些传言”
萧颖达闻言一惊道:“那他是什么意思是替陛下监督我们,还是要夺权啊兄长”。
“南康王虽然与陛下是亲兄弟,但是陛下疑心那么重,把我派来就是压着他的,说他和陛下一条心我不相信,至于夺权嘛,只要水到渠成,荆州迟早是他的,他何必这么着急”萧颖胄沉声接着道:“听他的谈吐,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啊,说句私下话,倒比上头那位好得多啊”。
“难不成他想要”萧颖达心头闪过一个念想,一时惊呼却被萧颖胄用一个噤声的动作打断。
萧颖胄坐回萧颖达身边轻声道:“他的志向,绝不只是一个荆州而已”。
“今天和南康王在一起的那几个江湖人,你去查了来历吗”
萧颖达点头道:“已经派人去查了,都是外地人,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绝不是普通的游人”。
“嗯,此事交给你了,哎,树欲静而风不止,荆州,是时候要做出选择了”萧颖胄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