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定睛一看,是顾南音。
身后跟着楚墨沉。
楚墨沉手里拎着好几大盒产妇专用补品。
顾南音抓着苏婳的袖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流。
苏婳冲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已经脱离危险了,让她不要难过。
可顾南音的眼泪止不住。
她红着眼圈,哽咽地说:“嫂子啊,你受苦了。为了给我哥生个孩子,你差点连命都搭上,吓得我都不敢生孩子了。”
苏婳戴着氧气面罩,说不了太多话,干着急。
顾傲霆开口道:“羊水栓塞发生几率很小很小,十万分之一,不能因噎废食。你看你妈生了三个都没事,医院每天接诊那么多产妇,大部分都是顺顺利利的。不要孩子,你和墨沉会老无所依,晚年凄凉,到时你就知道了。”
顾南音偏头瞪了他一眼。
顾傲霆立马闭上嘴,低头逗弄怀里的孩子。
还是大孙子可爱,说什么,都不犟嘴。
苏婳用带着针头的手,轻轻摩挲顾南音的手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们,怎么,知道”
怕他们过不好年,都没通知。
打算到时直接报喜。
顾南音抬手擦擦眼泪,“我公公,就是你亲爸,有个同学在这家医院,他告诉他的。他们夫妻带着孩子去奶奶老家了,明天才回来,打电话让我们先过来看看。我和墨沉哥一接到电话,马上就赶过来了。”
苏婳抬起眼帘,看向楚墨沉。
楚墨沉冲她微微一笑,眼圈泛红。
难过、担忧、心疼,全在眼神里,嘴上却说不出来。
顾北弦被顾南音吵醒了。
他掀开被子,整了整衣服,穿上鞋。
看到顾南音哭得眼泪鼻子往外流,他扯了两张纸扔给她,“快擦擦。过了年就二十六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
顾南音接过纸擦干净眼泪,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顾北弦向楚墨沉递了个眼色。
楚墨沉意会,过来扶起顾南音,“让小婳好好休息,咱们去看孩子吧。”
一提孩子,顾南音立马转悲为喜。
她噌地站起来,走到顾傲霆身边,伸出手,“我要抱抱我小侄子。”
顾傲霆坚决不给,“你冒冒失失的,会把孩子抱坏,站在一边看看就行了。”
顾南音白了他一眼,低头去瞅孩子。
这一瞅,她顿时眉开眼笑,“爸,你快看我小侄子头发像我,鼻子像我,眼睛像我,下巴也像我,跟我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傲霆清清嗓子,“闺女,咱能不睁着眼说瞎话吗这孩子明明像我。”
“哪有像爷爷的都是像姑姑”
“像爷爷”
“像姑姑”
苏婳看着父女二人,忍不住想笑。
楚墨沉注意力依旧在苏婳身上。
想关心她几句,又怕她说多了话累,就一直目光沉痛地望着她,心如刀割。
夫妇二人在产房待了很久才离开。
出门。
顾南音对楚墨沉说:“我小侄子终于出生了,这下我们可以办婚礼了。为了等他参加我的婚礼,拖了一年多。”
“好,到时婚礼就选在本市举行吧,这样方便孩子参加。”
“我看行。”
夫妇二人乘电梯下楼。
雪越来越大了。
楚墨沉撑起伞,朝地上停车场方向走去。
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高大坚毅,穿黑色夹克款外套,黑色长裤,矗立在产科大楼下,一动不动,只微微抬头朝上看。
顾南音顺着他的视线,朝上看了看。
那方位,正是苏婳的产房。
顾南音放慢脚步,朝他走近了些。
看清男人的脸,是顾谨尧。
顾南音好奇地问:“小哥哥,你来都来了,怎么不上去看看”
顾谨尧极浅地勾了下唇角,“肯定有很多人看她,我就不去了,人太多,她会累。”
“进去瞅一眼就好了,不用说太多话。”
顾谨尧抿唇不语,主要是怕顾北弦多心。
苏婳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受刺激了。
他再上去,顾北弦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
他没必要雪上加霜。
顾南音不再说什么,只是把伞塞给他,“雪越来越大了,你撑着伞,别受寒了。”
顾谨尧不要,“我再站会儿就走,你们回去吧。”
顾南音拗不过他,只好和楚墨沉离开。
顾谨尧沉默地站在雪中,抬眸看着苏婳产房的方向,目光沉痛。
本来人在加州过年,听医院的熟人说她快生了。
他马上订机票,乘飞机赶回来。
得知她羊水栓塞,命悬一线,他差点魂飞魄散。
苏婳于他来说,不是普通的男女关系,是那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系。
是放在心里十六七年,要拿命保护的人。
是他童年的光,是他的精神支柱。
是他心上碗口大的疤。
顾谨尧抬手捏了捏发涩的眼眶。
手机忽然响了。
顾谨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
是顾北弦发来的短信:上来吧,我在窗口看到你了。
顾谨尧掸了掸头发上的雪,上楼。
敲门进屋。
顾谨尧瞅一眼苏婳,见她面色苍白,脸上罩着氧气罩。
他心如锥刺。
怕顾北弦多心,顾谨尧迅速收回视线,道:“你别多想,我有云瑾了,就是过来看看。”
顾北弦笑,“没多想。”
顾谨尧忽然抬手抱住顾北弦,沉默地抱着,一言不发,抱得很沉重。
虽然他一字未说,可是顾北弦懂他的心思。
他想抱的,不是他,是苏婳。
不过顾北弦已经不介意了,心里一丝波澜都没有。
事到如今,他早就明白顾谨尧对苏婳,是超越寻常男女的感情,不能用世俗的目光看待。
漫长的拥抱过后,顾谨尧松开顾北弦,“照顾好他。”
顾北弦点点头。
顾谨尧转身离开,全程未对苏婳说一个字。
等他走了,顾北弦在自己裤兜里发现了一个红包。
拆开,里面是一张卡。
卡上写了密码。
不用猜也知道,是顾谨尧刚才塞进他兜里的。
顾北弦微微摇头,这小子
顾谨尧乘电梯下楼,回眸,朝苏婳产房方向又看了一眼,是很深的一眼。
他转身,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雪越来越大了。
车上落满了雪。
顾谨尧远远看到车旁站着一抹影子。
那身影细细长长,穿白色羽绒服,手里撑着一把天青色的大伞。
走近了,看清是云瑾。
顾谨尧纳闷,“你怎么在这里”
云瑾微微一笑,“听说苏婳生了,想上去看看她,觉得时间不对,等明天上午再去看吧。正好看到你的车,就在这里等你了。”
顾谨尧抿了抿唇,“送你回去。”
云瑾忽然扔掉手里的伞,一把抱住他。
顾谨尧没动,任由她抱着,也没回抱她。
云瑾默默地抱了一分钟,失落地松开。
顾谨尧拉开车门,“上车吧。”
云瑾抬手要帮他掸头上的雪。
顾谨尧微微偏头,避开了。
云瑾的手举在半空中,过了两秒钟才收回来。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伞,折起来,坐到副驾驶上。
顾谨尧自己掸掉了头上的雪。
上车,沉默地发动车子。
把云瑾送到家门口。
顾谨尧停好车道:“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针对你,抱歉。”
云瑾微微垂下眼睫,“没事,我能理解。”
顾谨尧看向前方,“是不是很辛苦”
云瑾笑,“其实你也很辛苦。你努力想爱上我,却发现很难。你对我应该是不讨厌,或者喜欢,但也仅仅是喜欢。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喜欢这个词,太单调、太明快、太年轻幼稚。你是受过重伤的人,经历过沧海桑田。你曾经拿命爱过一个人,很难再爱上我。”
顾谨尧想说,我对苏婳不是单纯的男女之爱。
又觉得说出来,像渣男言论。
他动了动嘴唇,“我需要时间。”
云瑾夸张地笑了,“我们去年夏天认识,到现在大半年了。我所有招数用尽,却始终走不进你心里。我忽然觉得,好累。”
顾谨尧缓缓闭上眸子。
云瑾沉默许久,开口:“我们分手吧。”
顾谨尧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
他抬手按住胸口。
云瑾最后看了他一眼,推开车门,下车。
隔着车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顾谨尧觉得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特别难受,像什么东西失去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