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
郡城以北三里,陈家山城张灯结彩,迎接庆祝着即将到来的中元佳节。
陈家作为太安郡有数的世间,即便如今时局困难,可世家豪族该有的气度还是得有。
家主陈锡鸿已经年逾花甲,他坐在主家中堂,身边站着一名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左右坐的皆是各支脉话事人。
“今日召集大家来,是再说说关于明日药方拍卖的事情,看有没有什么缺漏。”
陈锡鸿声音苍老,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左右落座的各脉话事人皆相顾摇头,表示已经没有什么缺漏了。
毕竟这事儿从放出消息到现在已经这么些时日了,能想到的也都已经商议过了。
“行,既然明日拍卖没事儿,那就再说说另一件事情。”
说完,陈锡鸿大口大口喘息起来,旁边的俊美少年见状,赶紧为他扶背顺气。
直到老人缓了好几口气后,才又继续说道,
“关于那位自称来自西煌洞天的神秘天人,想要传授棋儿天人之道的事情,大家,有什么看法”
他说的是两天前,一名自称来自西煌洞天的绝美女子突然降临陈家山城,言说陈棋天赋极佳,想要传授他天人之道的事。
“家主,这个还是得谨慎决定啊,对方突然找上门来,难保对方没有什么坏心思”
一名鬓发斑驳的支脉主事说道。
随后底下便有一小撮人开始附和起来。
当然,也有一部分言说“这是好事,不应该拒绝”之类的话。
站在老人身旁的俊美少年低着头,陈锡鸿则看着那些说什么“慎重考虑”“不能大意”之类言语的人,泛黄的老眼闪过几分杀机。
“之焕,之烆最近有与你来信吗”
陈锡鸿开口,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中堂的吵闹。
陈之烆便是如今在中京为官的陈家后辈,不过他并非出生主脉,而是出生于三支脉之一。
“回家主,没有。”
陈之焕,也即是最先开口说“不敢保证对方没有坏心思”的鬓发斑驳男子起身回应。
陈锡鸿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看来之烆最近在中京恐怕过得有些艰难啊,咳咳咳,咳咳”
说完,陈锡鸿就剧烈咳嗽起来,站在他旁边的少年陈棋赶忙位祖爷爷抚背顺气。
而听了这番话的陈之焕眼中闪过一抹怨怒。
“这个老匹夫”
他心中怒骂,但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
“家主不用太过担心,之烆的难处我相信很快就能解决,天人传道的事,其实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这里商议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最主要的,还是要看棋儿自己的意愿”
这话无疑是与陈锡鸿挑明了。
以协助陈之烆渡过眼前的难关,换取以他为首的支脉支持陈棋修天人之道。
站在陈锡鸿身旁的少年眼眸中浮现出浓浓的欢喜。
陈锡鸿抬起皮包骨的手爪,轻轻拉过陈棋的手紧紧握住,
“棋儿,你愿意跟那西煌洞天的天人前辈修天人之道吗”
“我愿意,祖爷爷,棋儿愿意”
陈棋激动万分。
陈锡鸿满意的点了点头,苍老浑浊的眼眸扫过下方的各脉主事,
“那么这件事情,就在药方拍卖结束后宣布吧,这样也能为我陈家再造几分威势,对中京的之烆解决困难也算一个不小的助力。”
陈之焕低着头,与其他各脉主事同时起身拱手,
“听家主安排”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胡寿微微弓着身子,站在门口廊檐下,看着正捂嘴打呵欠的老爷。
“帮我去找些医药方面的书来吧”
无所事事的陆梧在修炼至于是在是觉得无聊,因此叫来胡寿,让他去搞些书来看看。
“是老爷。”
胡寿领命,退出了院落,于是整个偌大的后院,就又只剩下陆梧一人了。
陆梧盘坐在门口,等到太阳晒了过来,就往后退。
直到他都已经退进了屋内,胡寿这才提着一个蓝色布裹走了进来。
他满头是汗的将布裹放在陆梧身边,
“老爷,找来了。”
“嗯,辛苦你了,胡先生。”
说着,陆梧打开蓝布,取出一本先看了书名,“百草备药”,然后随手翻开一页,发现竟然还是图文并茂。
陆梧顿时来了兴趣,对依旧候在一旁的胡寿温和说道,
“胡先生有事去忙吧,不用守着我。”
胡寿知老爷是见猎心喜,有些迫不及待,于是拱手行礼后默默退出了房间。
中午,陆忠为陆梧送来一些吃食,然后拉过一个蒲团,坐在一旁,看着即便吃饭也手不释卷的老爷,说道:
“老爷,老奴今日特地去陈家的山城外,打听到曾有天人在数天前降临陈家,要传授陈家家主的玄孙陈棋天人之道。”
陆梧左手持书,右手握筷,
“所以,这个天人出现在太安县,只是来收徒的”
“从老奴打听来的信息看,应该是奔着收徒来的。”
“那就好”
陆梧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他就怕太安城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流,最后被莫名其妙的卷了进去。
陆忠刚收拾完碗筷,陆梧打算继续看会儿书就修行,就听见屋外院子中响起了一道沉闷的落地声。
两人同时想院里投去目光。
便看见一个身穿麻衣短打,背上挂着一柄比她人还长出一节的镔铁“重剑”的短发娇小姑娘。
“哈哈哈,在下法芙兰,不请自来,还请不要生气哈”
法芙兰大大咧咧的揉了揉鼻子,然后抬脚走进了廊檐下。
陆忠面色严肃,站在了陆梧身前,戒备着这个小姑娘。
陆梧合上书本,看着她,
“法女侠有何贵干啊”
“哈哈,没什么贵干没什么贵干”
法芙兰似乎对陆梧这声“女侠”称呼甚是满意,连带着脏兮兮脸蛋上的笑容也更多了几分,
“本女侠今天无意发现这位老伯在打听西煌洞天那老妖婆的事情,所以就不请自来,想提醒你们一声,千万别信那老妖婆说的话,特别是她说要传你天人之道的话。”
“为何”
陆梧笑着反问,
“世人少有知晓天人存在的,但知晓天人存在的,就一定无法拒绝天人道传。”
“若她传的是正经的天人之道,本女侠当然不会阻止,可她那是传道吗,她那是拿你们试法。”
“我从西州就纠缠着她,一路来到大燕腹地,被她害死的人没有八个也有十个,反正该说的本女侠都说了。”
“好言难劝寻死人,走啦”
说完,这个特立独行,行事不拘一格的小姑娘,转身跳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