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比比”
吴溪知冷笑着盯着陆梧。
陆梧一愣,比比
这装逼装过了啊,他哪会什么琴棋书画,呃,不对,认真说来,他只是“棋”和“画”不会,“琴”和“书”还是可以的。
毕竟他也曾是古文化爱好者,上学时在“古文化社”混迹许多年,出来工作后,也有加入地方“古文化交流群”,趁周六日参加一些活动。
因此在书法和音乐方面还是会一些的。
不过他这次邀请吴瀚经和吴溪知见面,根本没有要比试的想法啊。
他之前说那么多,还明里暗里贬低吴瀚经,不过是为了表达自己在“文”方面,是有碾压他这位吴家大少爷的实力的,为之后开启让渡“郡学教材供给合约”话题营造一个更高的势头而已。
可谁知道这位吴家二小姐竟然这么刚硬,不堪受辱就要直接“比斗”。
这就很难受了呀。
吴溪知见陆梧沉默,嘴角翘起,
“怎么,陆老爷不会是怕了小女子吧”
“哈哈哈”
陆梧大笑一声,
“吴小姐说笑了,怎么比”
陆梧拿起筷子,敲了敲桌上的茶杯,找寻乐感的同时,也是在暗示吴溪知比“琴”。
果然,吴溪知看了一眼楼下舞台上弹奏琵琶的女子,
“正好有朱玉在前,就比比琵琶吧”
陆梧自无不可,他对陆青辞招了招手,叫自跟前吩咐了一句。
陆青辞点头,转身出了厢房,同时酒楼的侍者也开始上菜了。
都是些制作精美的菜肴,兼顾色香味,陆梧拿起筷子只吃了一口,就有种不比前世吃过的什么米其林x星店差,甚至在食材选取上还要更胜一筹。
“来来来,二位,人我已经让青辞去请了,我们先吃吧”
吴溪知和吴瀚经这对兄妹并不动筷。
陆梧吃了两口后也跟着悻悻然放下了筷子。
约么一刻钟后,舞台上的琵琶声停了,随之上台的是一个面带薄纱,穿着露脐装扮,肚脐上贴着蓝色宝石的美丽女子。
而她表演的是北齐剑舞。
陆梧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女子的身材是真滴好,特别是那扭动的腰肢。
“啧啧,吴兄,这北齐女子的腰是真的好看。”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吴瀚经的目光自然也被舞台上的女子所吸引。
虽然不喜欢陆梧这个人,但对于他的眼光还是比较认可的。
只是想要他的好语气,那是做梦。
“废话,北齐剑舞的精髓就在这腰上,三分看剑,七分看腰,北齐剑舞好不好看,一多半取决于舞剑女子的腰肢。”
吴溪知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和小陆老爷,几乎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的两个人,竟然可以因为同一个女人的腰而聊到一起。
陆梧朝吴瀚经竖了个大拇指,目光却仿佛焊在那女子腰上一般。
“吴兄精辟,听吴兄一席话,如听吴兄一席话。”
吴瀚经虽然智商平平,但还是能听出陆梧言语中的揶揄,一脸不爽,
“姓陆的,你别太过分。”
就在两人又要吵起来时,陆青辞回来了,她不仅将琵琶女领回来了,甚至还多领回来一个头戴方帽的中年男人。
“老爷,这位是彩彩姑娘,这位是味珍楼的沈掌柜,他听说您和吴小姐要比斗琵琶,就想来看一看。”
介绍完,琵琶女彩彩抱着琵琶盈盈一拜,
“小女子彩彩,见过陆老爷,吴少爷,吴小姐。”
方帽中年男人亦拱手作揖,
“味珍楼沈八万,见过诸位贵客,听闻贵客要斗琵琶,睹盛况,这顿饭食就当是八万请诸位贵客的。”
陆梧打量了一眼琵琶女,比在舞台上多穿了一件鹅黄长袄,但依旧难掩玲珑身段。
再看沈八万。
中年模样,上唇和下颌留着胡须,面容白净,身材也不像固有印象中酒楼掌柜那般肥胖臃肿,是个帅大叔。
“求之不得,沈掌柜,彩彩姑娘请坐。”
在上菜时就心算过了,这一顿饭至少十二银元。
酒楼掌柜埋单,他必然是欢迎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待两人落座后,陆梧像彩彩姑娘借来琵琶,递给吴溪知,
“吴小姐,先请”
“还是陆老爷先请吧”
“吴小姐莫言推辞,我怕我先请吴小姐就没机会了。”
陆梧笑着将琵琶放进吴溪知怀里,然后换了个悠哉悠哉的坐姿,面带微笑,仿佛是看表演一般看着她。
这让吴溪知有些气恼,不过碍于礼仪,她忍住了。
“那小女子就先献丑了。”
陆梧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吴溪知怀抱琵琶,微微闭眸,纤手素指轻轻拨动琴弦,试好了音阶后,沉默下来。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楼下剑舞和食客叫好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气氛阻隔,变作了模糊的背景。
待吴溪知将情绪酝酿至顶峰后,素手猛得一拉琴弦,四弦连声宛如裂帛,又带着几分停杯投箸的凄婉哀怨。
之后,又是一连数翻轮指技巧,将凄婉哀怨的情绪层层推高,最终仿佛羽化破茧,直上九霄。
星稀月明之景印入脑海,高潮之后的安静带给人一种如九霄直坠云雾。
低沉的声音仿佛由远及近,穿透厚重的云雾后,是一望无垠的边塞阔野。
琵琶弦音逐渐高亢,阔野中出现了一队月夜奔袭的骑兵。
半轮、双轮、三指轮
短暂高亢的颤音烘托出一种急促迫切的气氛,逐渐又更多的骑兵队从四面处。
火光冲天的战场若隐若现,而情绪随着琵琶声的变化再次拔高,这一次,就连陆梧都明显听出了琵琶中隐隐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传出。
他心中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吴溪知浑身杀机迸射。
再看看在场人满脸怒容,以及楼下舞台上已经停止舞剑女子,和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狰狞食客。
“以战场杀意调动听众情绪,是个狠人。”
陆梧心中感叹,眉头却不由得皱起,也不敢在这杀意积蓄即将至顶峰时出声打断。
“嗡”
弦声陡然一变,吴溪知突然手掌猛地压住琵琶弦,声音瞬间消弭。
陆梧脸色剧变,曲声一停,这积蓄的满楼杀意就得不到释放,整栋楼的食客心智必将受到影响,逐渐暴虐。
“糟了,呕”
浑身杀机四射的吴溪知顿时遭受反噬,呕出一口浓稠的鲜血。
这首由诚斋先生随军北疆时,观骑士陷阵冲杀而创作的陷阵曲杀意实在太烈。
她今日只是勉强弹完了“陷阵”,心智就已经被杀意浸染反噬,如果强行继续弹奏“冲杀”,估计会因为杀意侵染而压不住杀心暴起。
但是却又不能停。
一旦停下,这数百食客心性必将受杀意影响,逐渐变得残忍暴虐。
她强忍着心脉剧痛,同时心中也万分困惑为何今日这曲中杀意积蓄如此凶猛。
“难道是因为自己心中对这姓陆的暗生杀意”
就在她抬手欲要继续拨动琵琶弦时,
“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
厢房里的众人、楼下的剑舞女子和一众食客纷纷惊醒。
这些普通人或武道境界低微的武夫都感觉心中有一股不吐不快的“郁气”,却只当是琵琶曲突然中断留下的不满和遗憾。
深知一切的吴溪知就炸毛了,她怒目圆瞪,两条浓密的眉毛差点没成九十度倒竖。
回过神的吴瀚经看到妹妹嘴角胸前皆是血迹的凄惨模样,顿时暴怒起身。
“姓陆的,我杀了你。”
同时出手的还有那驼背老者。
陆青辞、阿秀见状,也是面色大骇,不顾一切扑向陆梧,生怕自家老爷受伤。
“嘭”
一圈灼热的劲气以吴溪知为中心鼓荡而出,将靠近陆梧的四人皆荡飞出去,而她自己又再次吐出一口鲜血,眼神冰冷地盯着陆梧,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想你死而已。”
陆梧依旧带着悠然的笑意。
吴溪知深深吸了口气,闭眼压下翻涌的气血后方才又睁眼,不情愿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
陆梧笑着将手伸向她。
吴溪知皱眉偏头,表情疑惑。
陆梧无语,
“琵琶。”
这积蓄的杀意总归是要释放的,别人他可以不在乎,但“善解人衣”的阿秀和好用的陆青辞却是不能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