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死了就没事了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琦玉冷笑道:“他难道没有家族没有田产庄园”
“这个”王文佐苦笑道:“这个自然是有的,不过这次能够奇袭中大兄,定惠禅师居功至伟,我已经答应将中臣氏的田产庄园授予给他,并让其还俗改姓了”
“还俗改姓”琦玉好奇的问道:“什么意思”
“是这么回事”王文佐将定惠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苦笑道:“就是这么回事,定惠现在已经叫藤原不比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琦玉笑道:“这老狗倒是好盘算,不过定惠功劳虽然不小,也不至于能受封中臣氏的所有田产庄园吧葛城当初可是给了他不少好处,至多能给他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三分之一”王文佐笑道:“倒是没看出,陛下是个小气人”
“哪个小气了”琦玉白了王文佐一眼:“剩下三分之二我是给你的,这中臣镰足当初可是葛城的股肱之臣,也不知替葛城立下多少功劳才有了这份家业,他儿子就带了次路就想都继承下来白日做梦还有,这次平定葛城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正好把平日里不好动手的刺头尽数拔了,换上我们信得过的人,可千万不能心软了”
“哈哈哈”
王文佐大笑起来,琦玉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没有”王文佐笑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曾经想过,只不过觉得你现在未必听得进去,想着过段时间再找个机会和你说,却想不到你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这么说三郎你也觉得这么做是对的”琦玉又惊又喜,为自己与王文佐的看法一致而万分喜悦。
“当然,倭国之大族田土跨县连州,治下部民动辄数万,宗族强盛,若是不乘着这个机会予以处置,你就算登上王位也坐不稳”王文佐笑道:“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还有一件事情什么事”
“兴建寺庙”
“兴建寺庙”琦玉闻言一愣:“为何是这件事情”
王文佐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琦玉的问题,反问道:“我听说贵国大王乃是天照大神的后裔,对吗”
“不错,怎么了”琦玉不解的问道。
“那物部氏,其先祖也是神灵吗”
“也是,物部氏与大王同出一源,同为天照大神的后裔”
“那苏我氏呢”
“苏我氏的先祖武内宿祢乃是孝元天皇之孙,同为天照大神的后裔”
王文佐一连询问了七八个当时大和王国的强力豪族,要么是天皇家族早先的分支,要么也能把自家的血脉追溯到传说佐的意思了,天皇家族统治合法性来源于其可以追溯到天照大神的神圣血脉,但问题是能够将自家血脉追溯到远古神灵可不只有天皇一家。如果依旧以当时日本传统信仰作为执政合法性的来源,那对于天皇家族来说就有些危险了。
“三郎是想通过兴建寺庙来收拢人心稳固我的王位”
“不错,天照大神也好,别的神灵也罢,这都是远古之事,没有人亲眼看过,所以那只有习惯性的力量但如果我们修建一座从未有过的宏伟寺院,建造一座高二十丈的摩崖佛像,让所有人都看到佛法的无边法力,然后宣布你是凭借佛法的力量才登上大王之位的,所以才修建这座佛像来酬谢神佛,你觉得会有什么结果呢”
“高达二十丈的摩崖佛像”琦玉的眼睛亮了起来:“这真的可能吗”
“当然可以,在大唐就有这样的佛像”王文佐笑道:“我们可以从大唐邀请工匠来修建寺院,聘请名师来传授佛法”
“对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尊崇佛法,而尊崇了佛法也就会尊崇我了”琦玉轻拍了一下手掌,一把抓住王文佐的胳膊:“三郎,你总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处”王文佐笑道。
“什么好处”琦玉问道。
“源源不绝的财路”王文佐笑道。
“财路”
“对”王文佐笑道:“你想想,建了如此宏大的佛像寺院,你觉得会不会有很多人前来参拜人来了就要吃,就要住,就有了生意。你只要派人修几个市场,然后收税,岂不就有源源不绝的财路了而且这财路不像庄园,还要费心费力的运来,一年四季都有,不会有荒年灾年,全进了你的私库,可以用来豢养武士,可以当脂粉钱、岂不是妙得很”
“不错,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琦玉拊掌笑道,她已经从王文佐的身上看到了金钱的威力,那些策马飞奔,左右开弓的武士可以轻而易举的击败十倍于他们的步兵,而只要有了金钱,就可以从国外购买各种武器,招募自己的武士团,从而获得更大的权力:“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第一步是处理近江、美浓、尾张等国的田庄”王文佐道:“剥夺逆党的田产,将其分赏给有功之人,然后按照田产的数量征发劳动力和粮食,至于距离京城较远的,则用别的物产替代。当然,这些都需要时间,现在谈这个还早”
“地点你考虑好了吗”
“就选在难波津,那儿交通便捷,运输各种货物都很方便”王文佐道:“当初因为打仗,四天王寺不是被破坏了不少吗我们在四天王寺旧址兴建新寺,这样一来也可以消弭神佛的怨气还有顺便可以清理大和川的航道,以免被淤泥堵塞”
“你这可是一个极为宏伟的计划,恐怕没有十年时间是无法完成的”琦玉露出了娇媚的笑容:“你认真考虑出任太政大臣了”
就好似一盆冰水泼头,王文佐顿时清醒了过来,和绝大部分穿越者一样,从内心深处他更想当一个建设者,而不是征服者,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塑世界要比迫使千万人向自己屈膝更能带来成就感。因此当琦玉向王文佐提问时,他身体里“种田党”的那一部分就本能的开始运转起来,盘算着假如是自己,应当如何安排胜利之后的事情,如何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云云,而琦玉的最后那个问题惊醒了他自己是不可能出任倭国太政大臣的,更不要说当十年的太政大臣。
“这,这恐怕不行”王文佐低下头,避开琦玉的目光:“我可以在离开前把要做的事情写下来,你可以照着计划行事”
“这么说你不想留下来,和我在一起”琦玉问道。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王文佐艰难的分辨:“我是大唐天子的臣子,我还有责任,我必须”
“你就是不想”琦玉一把抓住王文佐的右手,将其按在自己的胸口:“你只要点一点头,就不用听任何人的命令,不用向任何人跪拜,哪怕他是大唐的天子”
王文佐口中呐呐,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彻底压倒了。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叫喊着:她说得对,每个人都是生来平等的,高宗李治也好,武皇后也罢,都不值得你屈膝下跪。你过去之所以向他们叩首只不过是因为迫于形势,而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完全可以自立为王,无需向任何人屈膝下跪。
“你可以慢慢考虑,用不着马上给我回答”琦玉也感觉到男人的窘迫,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她明白自己赌对了,这个男人的内心深处的确隐藏着野心的种子,只要自己耐心的等待,总有一天这种子会发芽生长,最终成为参天大树。既然如此,稍微退一步反而更好,她投入王文佐的怀中,柔声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们的孩子会身居万人之上,再也不用向任何人屈膝”
感觉到怀佐并没有感觉到轻松,他很清楚对方只不过是暂时退却,已经抓住了关键。总有一天自己必须要面对这个问题:你真的还想向人屈膝下跪吗
当王文佐再次醒来的时候,琦玉已经离开了,他有些怅然的摸了摸一旁的枕头,上面还有两根头发和残余的香气。说实话,女王陛下作为一个情人是很完美的:聪明、美丽、身材好、没有小女人的多疑、慷慨,唯一的问题就是有些太追求主动了,唯一的问题是她并不只是情人。想到这里,王文佐突然觉得脑门有点疼,大声道:“文宗,文宗”
“明公”曹文宗出现在门口:“您有什么吩咐”
“我头和颈部有点不舒服,你来帮我揉揉”
“遵命”曹文宗应了一声,走到王文佐身后,开始替王文佐按摩起来,身为武学大家的他对于人的骨骼肌肉结构很了解,加上手上力道也足,当其按摩师来不过是牛刀小试。王文佐被按了一会儿,便俯卧了下去,让其按摩起背部来,一边享受着舒适的按摩,一边哼哼唧唧的扯着闲话。
“文宗呀,你这样每天守在我身边,啥也干不了,也立不了什么战功,会不会觉得憋屈”
“明公说笑话了”曹文宗一边手上用力,一边笑道:“您把文宗留在身边,那是对小人的信重,小人一介武夫,能够保得大人平安,便是最大的战功。”
“我可看不出你哪里像一介武夫和我手下那些姓贺拔的、姓元的、姓崔的、姓沈的比起来,你更像士大夫他们反倒更像一介武夫”
“殿下说笑了,贺拔雍、元骜烈几位醇厚有上古之风,才会这副模样。”
“醇厚有上古之风”王文佐笑了起来:“你还真会说话,”
“醇厚有上古之风”王文佐笑了起来:“你还真会说话,你过去该不会真的是游侠吧”
“小人先前的确当过游侠”曹文宗一边用力替王文佐推拿腰部,一边笑道:“来了长安后回想少年时的孟浪和逃亡时的悲惨,这才痛心悔过,在与人说话时再三小心的”
“原来这么回事对了,你逃亡时都是什么样子,你说来听听”
“还能怎么样”曹文宗苦笑道:“反正就是一路小心防备逃亡呗,吃饭睡觉也要睁着一只眼睛,那几年倒把小人逼出了一个本事,哪怕隔着一扇门窗,我也能听清楚屋内说的什么”
“哪怕隔着一扇门窗,我也能听清楚屋内说的什么”王文佐脸色微变:“那你刚刚也听到屋内我和琦玉说了什么呢”
曹文宗正在按摩的手停了下来,片刻后他收回手,在衣袖上擦了擦汗水,沉声道:“不错,属下身系明公的安危,熊津都督府上万将士的性命都系于明公一身。属下干系重大,若有不对之处,还请明公处置”说到这里,曹文宗俯身拜了一拜。
“罢了,这也怪不得你”王文佐拍了拍地板,示意曹文宗继续按摩:“文宗,若你身处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若是我”曹文宗笑了起来“这还真不懂怎么回答,毕竟我又不是您。不过我在长安时也曾经听说书先生讲过: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您是非常之人,行事何须依照寻常所谓”
“非常之人,非常之事”王文佐笑了起来:“你倒是太看得起我了。不错,我的确做出了一些非常之事,但非常之人未必就是我。琦玉的话即便有道理,那现在也不是施行的机会了还是再等等看吧”
出云国。
“请小心骑马,紧跟在我后面”迹见赤梼笑道:“山谷就快到头了,出了山谷就是出云国了”
曹僧奴骑马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两侧山谷的阴影。从遥远的古代至今,无数兵马命丧于此,却依然无法攻克峡谷。在谷地的尽头,峰峦骤然展开,绿野、蓝天和白雪皑皑的山尖骤然呈现,美得让他不过气。此刻,出云国正在晨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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